第103章
弟弟在對面大概嗆了一下,咳得驚天動地。足緩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舒沅姐,有什麼事嗎?”
……
兩人由是有了一段短暫而分明的交談。
如果是單單幫自己,舒沅相信對面絕不會猶豫,但是蔣家不同——她或他,其實都很清楚昔日蔣陳兩家,在商場上的諸多龃龉。
雖然蔣家並非直接導致陳家覆滅的元兇,但她對陳懷信此刻的想法一無所知,末了,也隻得委婉表明來意過後,又輕聲說:
“對不起,懷信,我沒有給你任何壓力的意思。因為無論對你還是對我來說,這隻是一個沒有強制性的建議,玉佩我早該還給你——”
話音未盡。
“不,對我來說,無論你說什麼,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還。”
陳懷信在電話那頭,卻平靜而堅定的打斷她。
頓了頓,又補充:“舒沅姐,以前的我,確實對這些事諱莫如深。但從我自己去接觸這一切開始,我走到那個位置,就不會再是從前那個,凡事隻會怪別人的小孩子。”
在舒沅所不知道的人生那頭。
陳懷信,曾經那個老成持重,心事更是深沉無比的少年,或許早已經歷了遠比這一言兩語更殘酷的磨礪。
那是屬於他和顧雁的故事了。
此時此刻,這少年隻是笑笑,坦言:“而且,這也不是什麼虧本買賣。如果說要我們跟WR爭,目前來看或許爭不過。但隻是搭手幫個忙,掃一批股民手裡的散貨,當然不是問題。”
如此周到且滴水不漏。
他說的話,很大程度上稀釋了舒沅心裡惴惴不安的愧疚,一時之間,聊天的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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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之後親自去一趟香港,把玉佩送還給你好嗎?”
“不用那麼麻煩,顧雁過兩天會來,橙子一直在家裡吧?如果方便的話,舒沅姐,你去接橙子的時候,把玉佩裝在盒子裡交給她就好,她會轉交給我的。”
他倒是對顧雁家裡的情況一清二楚。
舒沅笑了笑。
沒點破他的“別有用心”,隻點頭說好,再溫柔寒暄幾句,便準備掛斷電話,去把好消息說給蔣成——
“那,就先……”
“等等。”
她的“再見”已然近在喉口,登時一愣。
害怕再生變故,對面臨時變卦,忙又問:“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來,之前聽說舒沅姐,你馬上有一場官司要打。”
“啊……是。”
所以是要問案件細節嗎?
舒沅在腦子裡粗略理了一通,想著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一時有些糾結。
卻不想,對面完全沒有往下問的意思。
陳懷信隻是問了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舒沅姐,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最有用的武器是什麼?”
舒沅訥訥:“……權力?”
財富?
親情友情愛情?
再不行,美色?
她不懂他問這話的用意,一時之間有些懵。
對面卻笑起,答了她更莫名其妙的一句:“不,是善良。”
“謝謝你當年什麼都不問,就願意伸出援手,對你來說,那也許隻是很平常的一次選擇,但對我和顧雁來說,那是指向完全不同人生道路的岔路口。”
從前他不懂,如今,到了感恩的時候。
於是,也隻有平和卻真摯的一句:“遙祝你成功。”
老天爺總會願意為世人證明。
善良從不廉價,溫柔歷久彌堅。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完結倒計時啦。
抱歉因為身體不太舒服,斷斷續續睡了一天,來遲了TAT。
P.S.全文四卷標題,均出自蘇軾詩,《和子由渑池懷舊》。原詩寫為:“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還記否,路上人困蹇驢嘶。”第四卷為化用,末句改為【闌珊盡處共枕眠】,是拙筆小改。大家、特別是還在念初高中的小姐妹萌如果以後背詩遇到,不要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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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2019年6月28日。
距離開庭庭審還有最後四天。
由於WR上海分部所下轄的獨立法務部, 此前在代為保管相關證據方面過分失職,險些造成數據全部丟失、無法找回,舒沅借機向新加坡總部提出申請, 要求法務獨立。
換在平常, 這樣的類似申請的確很難通過。
但WR現下群龍無首, 宣展難以主持大局, 內部爭權人心惶惶,卻顯然無暇再與她爭辯細節, 遂匆忙將她申請通過便罷, 徹底撒手不管。
整個過程中, 值得一提的,或許隻有宣展那不是時候的幾次突然來電。
舒沅確實看見, 但一次也沒有接起, 思來想去, 隻回了封不痛不痒的郵件,願他早日走出陰霾,專心學習。
疏離之外, 很難再有半點昔日溫情。
宣展大概也清楚她的言下之意。
最後回來的郵件,隻有簡簡單單一句:
【舒,代我和蔣先生說句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你能原諒我們。】
原諒?
他還是太年輕, 以為道歉真能重如千金,償還一個人所有罪名。
舒沅沒再回復。
不僅因為無言,也因為幾乎在申請通過回執抵達國內的同時, 蔣成很快派出了蔣家內聘、上海業內最為強勢的律師團隊經手該案,務必抓緊最後時間,開始緊鑼密鼓的接洽手續。
她要忙的事實在還有很多,無怪,轉瞬便把有關宣展的事盡數忘在腦後——
“蔣成,你困嗎?”
“不困。但你要是困了,我可以陪你先睡。”
又是一夜到天明。
重新整理材料的過程實在繁雜不已,舒沅吃一塹長一智,這次亦不敢隨便放過任何一段手續,時間緊迫,隻得一夜復一夜的熬,連著兩個通宵沒有睡覺,也非得全部文件過目一遍。
蔣成沒說過她什麼,就在旁邊靜靜陪著她熬,有時她看她的材料,他過他的報表,書房裡紙頁簌簌作響,跟考場上比誰卷子翻得更快似的,著實叫人忍俊不禁。
這麼算下來,整個家裡大概隻有橙子最安逸,早早趴在狗窩裡,睡得香甜無比。
舒沅想著,笑笑嘆了口氣。
眼前的字體仿若都接連發花,腦子裡更是暈暈沉沉得厲害。想著或許是年紀到了,再不能像十七八歲時那麼熬著,不由又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她徑直繞過書桌。
走到依舊精力充沛、文件翻得個頂個快的某人身邊,探頭瞧了一眼他手裡那些個彎彎曲曲紅綠折線圖。
“懷信跟你們開始談合作了嗎?”
她問。
說話間,或許是疲累所致,倒悄然從背後將人抱住。
眼睛半眯未眯,腦袋斜斜倚靠著他的,難得有了些許小女兒嬌態。
“嗯,他幫我們填了一批資金漏洞,作為交換,我們把之前旗下另一家食品公司的香港地區代售權給了他,等過段時間再公布。”
蔣成如實同她交代。
說話間,放下文件,又一手扣住她手臂,背手拍了拍她腦袋。
“——是不是累了?”他問,“阿沅,那你先去睡吧,已經快三點了。這邊還有一點收尾的工作,我看完也過來陪你,嗯?”
“……”
舒沅是真困了,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不覺眯眯眼假寐,好半天也沒說話。
等到真迷迷糊糊睜開眼,也忘了他剛才到底說了些什麼。
隻來得及咕哝句“最近真的好容易困”,便被他笑著“趕走”。起身摸過手機,準備先回臥室躺個兩小時再說。
“那我——”
卻還沒等摁亮屏幕,設定鬧鍾。
舒沅揉揉眼睛,看向那鎖屏界面上明晃晃十來個未接來電,入目皆是的陌生號碼,下意識“咦”了一聲。
她原本以為還是新加坡那群窮追不舍的記者。可等再細看,又確實一個個都是些上海本地電話,從一點到三點,最近一個,甚至恰在五分鍾前。
隻是她做起事來一向不喜歡老盯著手機看,又次次靜音,這才拖到這時候方發現不對勁。
可這個時候,誰會打這麼多電話來?
她雖有些迷惑,也沒當大事。隻衝同樣抬眼看來的蔣成打了個手勢,便沒多想地踱步離開書房,徑直回了個電話給最近的未接號碼。
“喂,你好?”
她問。
對面不過“嘟”聲一響。
很快將電話接起不說,甚至搶在她簡單寒暄過後,打算先問明身份之前,直接以那熟悉的纖細嗓音自報家門:“你終於接電話了。是我,舒沅。”
……?
對面問:“最近有時間嗎?明天……不對,已經是今天了,看能不能一起出來吃頓飯。”
是葉文倩。
聽出對面是誰,舒沅的臉色瞬間沉下三分。
幾乎想也沒想,她嘴上已經搶先一步,冷冰冰拒絕:“抱歉,如果知道是你,葉小姐,我就不會接電話了。”
“……”
“而且我也沒聽說過,開庭前還有需要原告約被告吃飯的,我沾不起這個光,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