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為我今天的遭遇感到無比失望。原來,我母親的摯友,從小就非常疼愛我的Richard叔叔,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到我們蔣家。希望您能早日找到疼愛的小兒子,同時,我也會如實將今天的一切轉告給我母親,並慎重考慮接下來雙方的合作。”
他發音極標準,吐字也分外清晰,舒沅卻聽得一陣心驚。
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想法是否真就直指宣揚“作案”,蔣成已邁步走過她身邊。
衣角輕擦。
她聽見他說,這次是溫和許多的語氣,近在耳邊:“走吧。”
換了別的情況,她大概率隻會在心裡對他翻白眼。
但這次情況不同,她一時有太多話想問,也沒再矯情什麼,跟頹然跌坐在沙發邊的大老板低聲道過歉,便找了個借口,緊隨其後出了門。
宣揚卻已不知何時離開,不在門外。
兩個保鏢滿臉都寫著心虛的“我什麼都沒聽到”,問了也沒用,舒沅想了想,隻得還是先追上前腳出門的蔣成——他就走在前方不遠處,似乎也刻意放慢腳步,在等她跟上。
舒沅幾步上去,很快與他並肩。
“你到底知不知道宣展去哪了?”
“我說了,我不清楚,他們家的事也跟我無關。”
話雖如此。
他頓了頓,注意到身旁人不自覺眉心緊鎖,又漫不經心,順帶提了句:“不過我猜,聰明人是不會撕票的,你可以放心。要是再聰明點,可能還會把這件事做得更沒痕跡——最好,這隻是一個因為任性而引發的事故,這樣既能降低宣展的繼承合理性,他自己也不會失信於人。”
“那是什麼辦法?”
“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想法,我隻能告訴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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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成在談論公事時,用詞總格外嚴謹。
某種程度上而言,唯有這個時候的他,在她眼中依舊格外高大,有著她難以企及的人情智慧。
“如果是我,我會讓宣展因為情緒問題躲在這間酒店的某個地方,監控正好故障,值班的保鏢正好換班。而他反省並且回來的時間,也正好卡在剛好的地方——這次的成人禮會拖延,但依然能進行,隻是他的表現一定會不如人意,至少不符合這次花重金砸下的排場,沒法讓人信服,更坐實他無能繼承人的身份。”
舒沅:“……”
她是不是該為蔣家人慶幸?在接班人這件事上,蔣成幸好沒有競爭者,不然得被他整成什麼樣?
她越想越覺得好笑。
這一刻,甚至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在不討論過去和感情的前提下,他們竟然還是可以是這樣輕松輕快,坦誠以待的。
一如多年前,她也是這樣崇拜他,他在講,她在聽,他在教,她在學。
不過,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發現自己之前沒能發現的細節上,來不及細想這些,又急著追問一個確切答案:“那你覺得這件事是宣揚做的?但他看起來對家族企業一點也沒興趣啊。”
“不知道,隻能說很有可能。而且,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表裡如一,最不在意的人其實最在意,這種情況也很常見。”
“這樣……等等,那你剛都算到這麼多了,怎麼一開始一句都不說?”
還一度讓自己嚇得夠嗆,差點在大老板面前攤牌?
遲來的,意識到蔣成很可能又在扮豬吃老虎,不惜拖人下水,舒沅一改之前和真相似乎越來越近的好奇心情,臉色又微微有些難看起來:“你故意的?”
蔣成坦言:“我隻是覺得他那副樣子很好笑,而且,他一開始氣勢越大,之後就越狼狽,這樣我放完話,以後如果有機會合作,拿這個當借口壓價也會有力很多。”
都那種時候了,他竟然還在考慮這個!
“如果不是他對你太大聲,我還能繼續再看會兒熱鬧。”
他又補充。
“……”
“阿沅。”
蔣成突然停住腳步,頓足於電梯前。
電梯屏幕上的數字逐漸躍升,即將來到他們所在的51層。
他依舊直視前方,不曾看她,頓了頓,話音卻放低,像是深思熟慮過後,才繼續開口:“我從剛才就想說了。”
“比起聊他們那些有的沒的,我更想跟你聊聊——聊聊我們。”
*
他話音剛落。
電梯“滴”一聲,抵達51層。
然而兩人都極默契地沒有邁步,電梯可憐兮兮等了十幾秒,隻得又一次下降。
與此同時。
舒沅點了頭,問他:“聊什麼?”
卻不想,答案竟是空氣尷尬得寂靜了五秒。
蔣成愣住了。
他其實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幹脆。
原本從昨晚、一直到從剛剛坐在房間裡就開始排演的畫面一時間都沒了上下文呼應效果,驚得他頻繁眨了眨眼,仿佛一下又從剛才幹練總裁的高大形象。回到他最本真的、低情商戀愛白痴。
從哪說起好?
“我……”
舒沅摁了電梯上升鍵。
“你說,我聽著。”
從沒想過他們之間竟然還能有這麼平靜的談話時刻,或許歸功於他那句“如果不是他對你太大聲”,令她回憶起少年時他對她的許多維護,說不感謝是不可能的。
為此,雖然他們如今無言的時候更多,也早已經在夫妻情分上一刀兩斷了個徹底,她還是給了他“聊天”的時間。
見他不好開口,舒沅想起之前自己那出猜測,甚至還主動給提供思路:“對了。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跟和你們蔣家有關的人在一起的,免得到時候見面讓大家尷尬。而且,宣展跟我就是普通姐弟,你不用因為看不慣我,也連帶著看不慣他。”
蔣成:“……?”
不、不是,這是說到哪了?
她越往下說,他的臉色變化堪稱精彩。
然而舒沅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那。
見他還不說話,又覺得既然自己打開了話匣子,反正四下無人,她幹脆趁此機會,一股腦把之前因為離婚案蔣成沒有出席,而沒能說出口的話說完:
“還有,之前離婚的事,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知道你很生氣,所以上法庭的時候也接受了你那邊提出的所有要求。但是,我還是覺得,說真的,蔣成,那個孩子當時對我對你都是負擔,我不後悔流掉了它。隻是處理的方法確實有點偏激,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再去遷怒媽……蔣阿姨,還有蔣叔叔了。”
“……??”
“事情過了幾年,其實我的情緒已經平復很多。也真的不再奢求說,讓你去理解當時的我,現在能夠這樣好好說幾句話已經很好了。怎麼說呢,說句俗氣的,希望我們各自安好吧,也謝謝你剛才幫我說話。以後我也會盡量避免跟你撞見,免得有些不必要的尷尬,大家都不舒服,說實話上次在上海碰到你,我就……”
“等等。”
不是。
不是,等等。
蔣成越聽越傻,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她。
怎麼這個聊天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誰說他是因為怕尷尬所以這樣那樣的,他們的腦回路什麼時候這麼天差地別了?難道正確的發展不該是:理解,感動,感慨,“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他喉口哽了又哽。
“阿沅,我的意思是,三年前的事——”
【滴】
不識時務的電梯又一次掐點到來。
隻是這一次,卻沒給他把它“趕走”的機會。因為這次電梯上,來了一個趕不走的“不速之客”。
蔣成臉色鐵青。
不等他開口,一旁的舒沅已經迎上前去,不由分說,便將電梯裡滿臉不情不願、不願挪步的少年一把拉了出來。
“宣展!”
作者有話要說: 熬夜令我禿頭。
成崽:我傻了,這個劇情怎麼這麼發展的?
嘻嘻,然而回國後還有相親場等著他。
(露出了後媽的微笑)
第30章
不速之客的突然到來, 瞬間打破了某人歷經“千辛萬苦(他認為的)”才營造起來、發自真心訴衷情的氣氛。
舒沅卻來不及在意這些。當務之急,隻一手攥住眼前少年人的肩膀,有些氣急的開口質問:“宣展, 你去哪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給別人惹了多□□煩, 怎麼不用腦子想事啊你!”
“舒沅, 對不起。”
“你是對不起我嗎?”她無奈, “還鬧失蹤,你想清楚好不好, 今天可是你——”
可是你的成人禮, 是你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天之一, 你怎麼可以,又怎麼敢再捅婁子?
宣展的頭埋得更低。
舒沅看在眼裡, 是真的生氣, 也是真的恨鐵不成鋼。
然而有些過於鋒銳的話到底說不出口, 隻能嘆息一聲,拍了拍他肩膀。
“你和Richard好好解釋吧。不要再把無關的人連累進來了,你是大人了, 知不知道?”
說話間,她和蔣成打了聲招呼,便打算扭頭帶人往Richard房間去“請罪”。
可一個“道”字前腳剛落地,宣展卻忽而一動, 趁她轉身時不備,反手拽住她手腕。
她從沒意識到他的力氣可以這麼大。
下意識驚叫一聲,整個人便趔趄著往那頭倒。
“宣展!”
過程發生之快,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等她再驚魂未定的睜眼,已被拽到那少年面前,下一秒,便被他死死摟進懷裡。
她拍拍他肩膀,“……宣展?”
少年搖搖頭,不說話。
“你先放開我,你……”
“你他媽的松手!”
一前一後,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蔣成向這頭大步走來。
這情況下,舒沅腦仁本就疼得厲害,再加上少年人動作生澀,把握不住力度,手臂也勒得她後背發痛,心知不對,怕等蔣成來事態不好控制,便也開始推他松手。
“別鬧了,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