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這連月來,他不僅被御史參了一本,罰了半年俸祿,在翰林也明顯感覺被人疏遠,他本是孫氏一事的受害者,尋常旁人得知,哪怕是為著面子,也會說幾句寬慰的話。但是他識人不明,縱容繼室苛待長女的事,也同時被傳開,多少成了笑柄,他私底下聽見過,有同僚笑他竟如此蠢笨,被婦人欺騙坑害這麼些年,還渾然不知。
福祿公公宣讀聖旨時,他便見有同僚,時不時往他這邊瞥,隨後眼露笑意,這種感覺,當真是不好受。
宋俊臉上雖然不好看,後悔也隻是後悔沒有早點答應宋尋月,以至於被孫氏和宋瑤月將事情鬧得更大,但是他並未因失去這個女兒有多可惜,如今也隻是升個親王,以琰王的能耐,成為親王,已是頂天了。
下朝後,有關系還算好的同僚勸他,養大個女兒不容易,去好好跟長女道個歉,好生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興許還有回轉的餘地。但宋俊想了想,還是算了吧,琰王和長女,也不見得能在官途上給他多大的助益,他何苦拉下臉去給晚輩道歉?
他委實做不出,就這樣吧。
六月中旬,天氣已是很熱,謝堯臣和宋尋月,在天女河縣呆了一個月。
這日午後,用過午膳後,二人將院裡婢女和小廝全部趕出去後,便將門窗大開,拉上蚊帳,一道在羅漢床上看書。
窗外植被茂盛,窗戶打開,外頭一片綠油油,陽光艱難的鑽過樹葉縫隙,點點斑駁的落進窗裡,伴隨著陣陣鳥鳴與接連不斷的蟬鳴,處處皆是盛夏的光景。
羅漢床上已換上涼席,但謝堯臣還是嫌熱,趕走屋裡婢女後,便脫了外衣和中衣,隻穿著一條中褲半躺在羅漢床上,發冠倒是束得規整,鳳尾冠上墜在鳳尾上的兩條細金鏈子,隨意搭在他兩邊肩上。他手裡拿著一本《論語》,書脊立在小腹上,裡側的腿自然曲起,靠近宋尋月的那條腿平放,正在念書給旁邊的宋尋月聽。
孩子已經四個月,宋尋月已顯懷,小腹微微隆起,但還不是特別明顯。她也熱,穿著薄紗裙子,上身小衣外隻穿著一件絲綢質地的半透開衫,側倚在謝堯臣身邊,打著手裡團扇聽他念《論語》。
著實聽得困!
宋尋月目光一直在謝堯臣側臉和上半身流連,要不是她的夫君生得好,脫了上衣後還有男色填眼,她怕是已經睡過去了。
自得知有孕,她家王爺一改常態,話本什麼的基本不碰,除了每天給她念得書變成了《論語》《孟子》《史記》等,便是闲暇時,他自己看的書,也都換成了聖賢經典,說是怕以後孩子出生教不了,得現在抓緊補起來。
夫君確實足夠好看,但架不住夏日的午後,這安逸的氛圍過於適合睡覺,宋尋月強自撐了一會兒,還是團扇遮唇,打起了哈欠。
謝堯臣見此轉頭,看著她笑:“困了?”
宋尋月疲累眨眨眼:“又困又熱。”說著,復又打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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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堯臣道:“今日不能再睡,昨天下午睡太久,昨晚你都走了覺,忍忍,不然晚上又睡不著。”
宋尋月點頭,抬起身子傾過去,枕在謝堯臣腹上,對他道:“那你陪我說會兒話。”
“好!”謝堯臣從善如流的將《論語》放下,手搭上她鬢發,本想摸摸她鬢發,卻摸到一片潮湿,便伸手脫她開衫,對她道:“這麼熱,別穿著了,屋裡就咱倆。”
說話間,那絲綢開衫已被他扯了下來,宋尋月身上隻剩一件藕荷色的小衣。
確實是熱,她便沒再拒絕,就這般枕在他腹上,問道:“父皇怎麼忽然升你做琰王?”
她枕在自己腹上,後腦勺對著他,脫了開衫後身上隻餘小衣,後背一片白皙光潔,腰間唯有小衣系帶,直勾人心魄。
謝堯臣喉結微動,隨後將目光移開,看向窗外,這才回道:“不知,許是家書寫到了當爹的心坎上。”
宋尋月笑:“管他什麼緣故,年俸比從前翻倍了。”
謝堯臣聽罷不由失笑,就惦記銀子,他打趣道:“親王年俸也不過兩萬多兩,連祝東風的零頭都沒有,哪值得你惦記?”
“诶?”宋尋月反駁道:“此話差異,你這是沒過過苦日子,不知蚊子再小也是肉的道理,咱們要居安思危,再少也得要!”
她說這話時,語氣雖嚴肅,卻也格外俏皮,謝堯臣聽著心間喜歡。他忽地坐起身,枕在他腹上的宋尋月也不得不跟著起,宋尋月正欲轉身問他要去做什麼,卻被他攬住腰,拖住後背放倒在竹席上。
謝堯臣望著她的眼睛,低聲道:“四個月了,可以了吧?”
宋尋月抬眼望他,同樣低語回道:“可我私底下問過女醫,說是再等半個月比較好。”
謝堯臣失望撇下嘴,短促嘆口氣,皺眉道:“一個月了。”自得知她有身孕,至今一個月,他連看都不敢多看她,晚上睡覺也不敢像從前一樣肆無忌憚的摟著,就怕忍不住。
宋尋月打他肩,將他推下去,隨後趴在他胸膛上,臉頰微紅,低聲嗔道:“可這一個月也沒素著你。”
謝堯臣聞言失笑,轉身側躺,同她面對面,指尖朝下,手掌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去挑她裙邊,眼睛望著她飽滿鮮紅的唇,道:“才兩次。”
說著,身子靠前,唇便含著她的唇峰,意味明顯。
宋尋月手在他頭頂摸索片刻,摸到那本《論語》,拿起來,隨後一把塞他懷裡,將他推出去:“好好當你的爹!”
謝堯臣伸手捧住懷裡的書,望著宋尋月,眼裡無不失落,但低眉看看宋尋月隆起的小腹,隻好生生忍下,重新半靠著坐好,翻開論語,有氣無力的念起來。
宋尋月抬眼看他,不由覺得好笑,瞧他這樣,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不過自她有孕後,謝堯臣做得真的很好,她記得在孫氏和她關系不曾惡化前,曾聽孫氏說起過,孫氏懷孕時,他爹便納了妾,放值後常去妾室房裡,偶爾來瞧瞧她。包括其他人家,有孕後給身邊丫鬟開臉的也很多。
但是謝堯臣,無論是她有孕前,還是有孕後,都同她形影不離。尤其是有孕後,不僅每時每刻陪著她,還會學著伺候她穿鞋穿襪,便是她夜裡想小解,他也會跟著醒來,在外守著。
白日裡更是將看的話本,都換成經史子集,每次她午睡醒來,都見他在旁邊認真看書。還有每天上午,用完早膳,陪她出去散步後,會叫她在院裡曬會太陽,而他就在一旁和辰安切磋比武。
練武之後,他就在院裡,邊和她闲聊,邊削一些木頭的小兵器。她之前還笑他來著,兵器是給男孩子用的,怎麼現在就做,若這胎不是男孩,他豈不是白做了。
怎知他卻說,無論是男孩女孩,都得好好讀書,也都得跟他學些拳腳功夫。尤其生個女孩的話,就更得學點武,以免爹娘不在身邊的時候,叫人欺負,他才不管什麼女孩子要溫婉賢淑一類的訓誡,他隻要他的孩子能在世上安穩立足,再說了,誰說學了武就一定會粗俗?他武藝就很好,粗俗嗎?並不!
宋尋月聽罷覺得很對,謝堯臣不僅沒有慣常印象裡習武之人那種粗俗,反而他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優雅和高貴。謝堯臣對於男女皆要讀書習武的決定,她認可。就比如出嫁前,她要是會點武的話,也不至於被宋瑤月推下馬車,摔得胳膊骨裂。
宋尋月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真的很努力、很認真的在準備成為爹爹。這就叫她覺得,懷孩子雖然辛苦些,卻很樂意。
宋尋月打著扇,看著謝堯臣的側臉直笑,她家王爺這一個月時常委屈巴巴的模樣,還真是有意思。
宋尋月想了想,長睫微動,唇邊含笑,對他道:“這會又熱又困,懶得動,晚上吧,夜裡涼快些。”
謝堯臣:“!”
他面上立時掛上喜色,泥鰍般側身下來,就在宋尋月唇上重重親了一下,雖不能進去,但他王妃飽滿柔軟的唇,靈巧溫熱的舌,足以叫他身心具足。自然,這事得兩個人一起享受才快樂不是?
謝堯臣松開她的唇,似是想起什麼,問道:“女醫說再等半個月就行嗎?”和她在一起前,他沒覺得有什麼不能忍的,可和她在一起後,尤其日日在一起,行立坐臥見一些,碰到些,總會想起他們有過的時候,有那麼一刻就真的會很想很想,特別難忍。
宋尋月點頭,臉頰微微泛紅,細弱蚊聲般的叮囑道:“但是得淺些。”想想從前有些時候,他總會很深的來,還很久,如今肯定是不行的。
謝堯臣認真點頭:“嗯,到時候我會把握好分寸。”
他跟著想宋尋月確認道:“今晚答應我了是嗎?不變卦?”
宋尋月手搭上他的腰,低眉打趣道:“哪敢變琰王殿下的卦?”
謝堯臣失笑,隨後似得逞般笑道:“那我有件事跟你說,七月初二是我生辰,正好半個月後!在天女河縣也一個月了,明後天我們便啟程去蒲州,到時候正好在蒲州,你說好不好?”
說著,謝堯臣牽起她的手,拉至唇邊吻上手背,期待的望她眼睛。
第138章
這是生辰收到最好的禮物。
宋尋月自是知道七月初二是他的生辰, 但未成想,他跟自己索要的“禮物”竟是……
宋尋月看著謝堯臣期待的眼神, 不由失笑, 手裡輕打的團扇撇出去一點,也給謝堯臣扇風,打趣道:“那得看我肚裡這個,許不許你如願?”
謝堯臣低眉, 看了看宋尋月小腹, 復又看向她, 輕拍她腰道:“他可結實著呢。”頭三個月他都沒事, 甚至胎象還很穩, 等到蒲州隻會更結實。
宋尋月聞言直笑,他倆這一胎,確實一直都很好, 自到天女河縣, 女醫的補藥她用了幾天後, 胃裡不適的感覺也沒了,懷的著實輕松。
宋尋月一面琢磨著他生辰該送他個什麼東西,一面又打開話頭,和謝堯臣聊起孩子出生後的憧憬。
夫妻倆又安逸呆了一下午,當天晚上,便命人收拾東西, 又在天女河縣呆了兩日, 第三日, 叫女醫給宋尋月把過脈, 確認無恙, 一行人便啟程往蒲州而去。
這期間, 宋尋月收到儀妃送來的好些東西。打開之前,宋尋月本以為儀妃這些東西,都是給未出生的孩子的。但未成想,等打開後,卻發現都是給她的。
除了一些寓意好的安胎之物,便是儀妃從宮裡找來的,涉及孕婦對自身照顧和身體恢復方面的經驗書籍,看過之後,宋尋月方才發覺,這些東西,側重點是孕婦自身的身體康健,而不是孕婦肚裡的孩子。
這便叫宋尋月頗感意外,作為婆母,儀妃竟然率先關心的是她的身子,而不是孩子,這便叫宋尋月心間生出一些感動,但念及從前的事,東西她雖然都收了,但是也沒說任何感謝的話。
謝堯臣見她隻是默默收了東西,唇邊隱有笑意,沒有額外多說一個字。
於蒲州,宋尋月最期待的便是鹳雀樓,著實想看看自小背的詩裡,那“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的壯闊畫面。
在路上十來日,終於七月初一,謝堯臣生辰前一日,一行人至蒲州。蒲州祝東風的掌櫃,自是早早便等在城門外,一見謝堯臣等人到,即刻便迎上前來,引著謝堯臣和宋尋月往蒲州準備好的宅子裡走。
宋尋月的肚子更明顯了,如今穿衣也能看出懷了孕的模樣,進宅子後,辰安和張立一如既往的安排同行眾人,謝堯臣則即刻喚了女醫來給宋尋月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