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抬眼一看,好傢伙,時澤怎麼在我家沙發上正襟危坐呢。
他穿得人模狗樣,頭發都抓了發膠,反觀我……
嚇得我尖叫一聲,一溜煙地往自己房間竄。
正要把門拍上,時澤的手擠了進來。
我一個遲疑,他就把門撐住了。
他眉眼含笑:「跑什麼?」
我用手擋住自己的臉:「你先出去,我換身衣服。」
他的目光從上到下將我打量了一番,挑了挑眉:「以前不知道,周助理有這樣的愛好。」
要死。
我的毛絨睡衣上,赫然印著四個大字:我愛猛男。
雖然這的確是我的心聲吧,可就這麼被時澤瞧見,怪羞恥的。
換衣服化妝的時候,我還在懊惱。
這時,悠悠給我發了微信過來:桔子,咱們老闆是不是瘋了,發個那樣的朋友圈。
疑?
我點開時澤的朋友圈,發現他居然以我家客廳為背景,拍了一張自拍,配文:新年目標—做個猛男。
真是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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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嘴角啊,它情不自禁地就與太陽肩並肩了。
時澤是來帶我去他家的,李姨以為昨晚我們在一起,非要他今天帶我去家裏吃飯。
說是見見家裏的親戚。
這也太快了吧?
火箭發射的速度不過如此啊。
我有點抗拒和緊張,時澤寬慰說:不用管那些親戚說什麼,走個過場而已。
我們趕到的時候,恰好是飯點。
本來是歡歡喜喜的一頓飯,沒想到剛吃了兩口,時澤的姑媽突然道:「周桔,我越看你越眼熟,你是不是有個五歲的侄子呀?」
我臉上的假笑一僵,點點頭:「是!」
時姑媽的笑臉頓時收了,看看時澤又看看李姨,問:「那你家的具體情況,你都跟阿澤說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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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動了下嘴唇,一時間還不知從何說起。
時姑媽皺眉:「周桔,兩個人談戀愛得開誠布公,你家情況特殊,你不提前說,算騙婚你知道嗎?」
她說得嚴重,一桌子人都停下了筷子盯著我。
時澤眸子裏閃過疑惑,但很快牽住我的手,道:「姑媽,戀愛結婚都是我跟桔子的事,我相信她……」
時姑媽一拍桌子:「你懂什麼呀,她哥嫂都死了,留下個豆大的孩子。
「到時候這孩子就是她的責任。包括她媽也是。以後你跟她結婚了,這些都是你的負擔,而且當初給她兄嫂治病,她家房子都賣了,現在一家三口都是租房子住。」
「我跟她前男友的媽是朋友,他跟林楓談了三年,就因為這個分的手。阿澤,她一直瞞著你不說,你可要想清楚。」
時姑媽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我為了釣金龜婿,故意隱瞞真實情況。
一幹長輩審視的目光,直勾勾地戳在我臉上。
我知道的,這就是成年人的婚姻觀。
是一場砝碼的交換,像我這樣沒有資產還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很多人都會望而卻步。
以前的每一次相親,都會以我告知情況慘淡收尾。
意料之中的事,可這一次,我的心卻狠狠被揪了一下。
我媽不讓我說,其實我自己也存了心思不說,我希望跟時澤戀愛這場夢能做久一點。
沒想到醒得那麼快。
我把筷子放下,客廳明亮的水晶燈下,我對著眾人坦然一笑:「我哥和嫂子是因為開車去火車站接我,才出的車禍。」
「他們對我很好。我第一個手機是我哥買的,我第一支口紅是我嫂子送的。我愛他們,也愛聰聰,我會照顧他直到他大學畢業。」
我抬眼看向時澤,扯出一個笑:「哪怕是因此單身一輩子,這也是我應盡的責任。我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而退縮逃避。」
我長出一口氣站起來:「那你們慢吃,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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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難受得要爆炸,眼睛也好澀。
可我不能哭也不能撒潑。
我想在時澤面前維持最後的體面。
屋子內寂靜無聲,我的心直直墜入萬丈深淵,眼看就要摔得粉碎,時澤緊緊拽住我的手。
他用力拉住我,將我按回座位:「臉繃這麼緊幹嘛,又不是什麼大事,公司一年幾百萬的凈利潤,難道還不夠養個孩子?」
我一臉茫茫然看他。
他竟燦然地笑了:「公司賺不賺錢,你這個首席助理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
可他真的毫不在意兩個拖油瓶嗎?
時姑媽也呆了,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小澤,你這麼好的條件,找個門當戶對的多好,你沒有孩子,不知道養個孩子的花銷和責任……」
時澤在家裏長輩面前寡言卻算溫和,此刻卻握緊我的手,目光犀利地看向他姑,涼涼地道:「我當然知道,我十歲那年生病沒錢做手術,差點死了,我怎麼會忘。
時姑媽臉上神色頓時掛不住。
其他親戚也目光躲閃。
這大概就是人性吧。
沒錢的時候,親戚們都躲著走,等你成功了,他們就跟聞著味的蒼蠅,全都湊過來了。
李姨擺擺手,恢復笑臉:「來來來,吃飯吃飯,聰聰那孩子我見過,我挺喜歡的,孩子的事,就讓他自己折騰去吧。」
眾人哼哼哈哈附和,該吃繼續吃。
可我知道,他們對我的觀感不一樣了。
時澤幫我夾了一個鮑魚,低聲道:「快吃,不然一會都沒了。」
「你不介意……」
「不介意。」他看入我的眼睛,「你沒有為了自己而放棄聰聰,這是難能可貴的品質。
「還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覺得我養不起你們?」
「當然不是,我們也不需要你養,我自己可以的。」
時澤伸手,擦了擦我嘴角的飯粒,眼裏像是住著星星:「是,我的桔子多厲害啊,以後你也順帶養個我吧,管吃管住就行。」
他壓低聲音:「我可以幫你幹點體力活。」
什麼體力活?
這人簡直不要臉。
氣氛鬧得有點僵,親戚們吃完飯就走了,我去了個洗手間,出來後聽到李姨在廚房低聲跟時澤說話。
鬼使神差的,我放輕腳步湊了過去。
隱約聽到她說:「剛才我是當著親戚的面這麼說,畢竟要給你面子。」
「這責任你一旦擔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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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我的心冰涼一片。
或許是有所感應,時澤突然轉頭看了過來,大聲叫我:「桔子……」
他是在提醒李姨不要亂說話。
我本來是想幫著收拾一下的,可現在沒了心情,強撐著笑臉說了再見。
電梯內,他說:「剛才我媽的話……」
「阿姨剛才說什麼了?」
時澤一怔,旋即道:「沒什麼,她說你一個姑娘家不容易,讓我對你好點。」
一樓到了,電梯門打開,時澤要來牽我的手。
我就側身一讓,站定在樓道口:「時總,家裏還很亂,你還是回去幫一幫阿姨吧,我自己打車走。」
「我送你。」
我捏緊包包的帶子,語氣加重:「時澤,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我大概是瘋了,居然敢對自己的老闆這樣語氣。
時澤也是一怔,過了幾秒,他將車鑰匙塞回兜裏,深深凝了我一眼:「那好,到家給我微信。」
回家聰聰就拽著我陪他去兒童樂園。
我還沒來得及跟時澤發微信,楚楚的消息先進來了。
「桔子,救命啊。滅絕師公為什麼要拉我陪他去丹麥出差啊,今天可是大年初二,給我十倍工資我都不想去。」
「這個項目雖然我一直跟著,可遠沒你熟啊!」
「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以往這樣的「恩寵」可都是你的,嗚嗚嗚……」
……
遊客場裏人聲喧鬧,五顏六色的燈光如此熱烈燦爛,每一個孩子的臉上都是笑臉。
這樣的歡笑,越發襯得我的心孤寂一片。
是啊……
以前都是我陪他的。
每一個加班的深夜,每一個趕早班飛機的淩晨,每一個突擊的出差,都是我們一起的。
上一秒他對著我的方案橫眉冷對,下一秒他卻毫不計較:「走,跟我去見客戶。」
可是這一次沒有。
我的手指發抖,好半天都敲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就在這時,時澤的微信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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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嗎?」
「我今晚要飛一趟丹麥的項目……」
我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慢慢敲:「哦,需要我一起嗎?」
時澤回得很快:「不用,以前佔用了你太多個人時間,難得過年放假,你好好陪陪家裏人。」
「真的,隻是讓我陪下家裏人嗎?」
我把這一句話打出來,猶豫了很久,又一字一字地刪掉。
周桔啊,你不要那麼天真。
一開始,他就是請你做一場戲。
大家都是成年人,難道一個意亂情迷的吻,你就要讓他負責?
我深吸一口氣,在對話框裏敲上:「好,祝你順利。」
丹麥跟國內有時差,期間時澤很少給我發消息,聽楚楚說,他們這一次也的確很忙。
一貫愛曬朋友圈的楚楚,都沒看到有動靜。
這天夜裏,我又失眠了。
辭職信改了五六次,就是覺得不滿意。
筆記本瑩瑩的藍光,映出我蒼白的臉。
心煩意亂,我吧嗒一聲把筆記本合上,剛爬上床,聰聰溜進來鉆到我被窩裏。
他昂著小腦袋問:「姑姑,你最近很不開心,是跟叔叔分手了嗎?」
「小屁孩知道什麼分手……」
聰聰沉默了好一會,最後像是下定決心:「姑姑,你放心去結婚,要是以後奶奶不在了,我就去孤兒院住。」
他伸手來摸我的臉:「你別不開心,我不會拖累你的。」
我的眼淚嘩得就下來了。
「別胡說八道,姑姑還等著你養老呢,你敢去孤兒院,姑姑把你的奧特曼全送給樓下大胖。」
「那可不行,我最討厭大胖,你送給美美吧。」
「美美是女孩子,喜歡洋娃娃……」
說了好一會,他迷迷糊糊犯困了。
臨睡的時候,他親了親我的臉:「姑姑,我愛你,我不想做你的拖油瓶,我想當你的開心果。」
我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舍棄聰聰。
等他睡踏實了,我深吸一口氣爬起來繼續寫辭職信,還有簡歷。
甜甜約了我幾次,總算在初六,復工前一天我出去見了她一面。
聽我說了這幾天的種種,她怒而拍桌:「這狗男人什麼意思,臨陣脫逃也要說個清楚。別影響你找下家,你把手機給我,必須給他打個電話。」
「算了,丹麥這會是半夜了,而且我們還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
甜甜搶過手機,直接把電話撥了出去:「你少找藉口,你就是慫!當初你跟林楓分手的時候,怎麼就那麼乾脆俐落?」
電話響了很多聲才接通,那頭傳來一個嬌柔的女聲:「周助理,阿時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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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我腦子嗡的一聲要炸了。
甜甜質問:「你誰啊?」
可惜還沒問完,電話就掛了,再打過去,就是關機。
可我聽得出這聲音,這是時澤的大學同學林夢,現在也是我們一個大客戶的對接人。
我跟著時澤跟她接觸過幾次,傻子都能看出她對時澤的喜歡。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異國他鄉,林夢接了時澤的電話。
這意味著什麼?
腳趾頭也能想到吧。
甜甜聽完我的描述,氣得狠狠問候了他一通,然後拍著我的肩膀:「算了算了,你們也就是幾天的露水情緣,林楓跟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等著,姐給你找一串來。」
說著她幾個電話過去,一串的帥哥過來了。
清一色的眉清目秀笑容燦爛,完全長在我以前的審美上。
小哥哥們很熱情嘴也很甜,我也附和著笑,可心裏卻像是被挖空了一塊,空落落的。
心情不好,我喝了不少的酒。
淩晨一點多,一個小帥哥扶著我去了酒店。
進房間的時候,我手撐著墻:「時總,我,我自己可以,你先去休息吧。」
小帥哥笑得邪氣:「喲,我陪姐姐喝了一晚上,居然連我名字都記住,可真是失敗啊!」
他湊過來,熱氣噴薄在我臉上:「姐姐,記住,我叫小五。」
我眼前的一切搖晃得厲害,迷糊間我看清了他的臉。
年輕帥氣,帶著一點孩子氣的痞。
我呵呵一笑:「小屁孩不學好,快回去吧,不然家裏人該擔心了。」
小五目光灼灼:「剛跟我喝酒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看來我有必要跟你證明,我不是小屁孩,是個男人了。」
說著,他低頭朝我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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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真是好耳熟。
電光火石間,我想到那一次時澤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腦子轟得一下就清醒了,我一把推開小五,低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啪得把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