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背抵在門板上,從錢包裏抽出幾張紅票子塞出去:「對不起啊,小五,這個你拿著打車回去吧。」
屋外,傳來男孩的哂笑聲:「姐姐,你真是有點意思。」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我貼在門上,聽著他愉快地哼著小曲走了,松了口氣,把存在草稿箱裏的那封辭職信點了發送,然後意識就陷入了昏暗之中。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手機裏好幾個未接,都是公司的座機。
無非是問我為什麼還沒去上班。
我慢騰騰的刷牙洗澡換衣服,宿醉後整個人還是精神恍惚的。
又在床上發了一會呆,拿起手機翻微信,才看到淩晨三點多,時澤給我發了條微信:「周助理,我馬上要登機了,下午四點落地,過來接我。」
渣男,我接你個屁。
我心裏一邊咒罵,可手卻像是發瘋了一樣開始迅速拾掇自己。
你們說我是不是犯賤。
不是。
我就是想把事情親口說清楚。
真的,你們信我。
到了地方,時間剛剛好。
Advertisement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一點。
可十來分鐘的心理建設,在看到時澤跟林夢前後而出的那一瞬,徹底崩潰。
22
他看上去瘦了點,神色疲倦,下巴還有密密的胡茬。
我拔腿就想走,可時澤已經看到了我。
他快步走過來,語氣有點硬:「周助理,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你沒看到我嗎?」
得吧。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我現在還沒離職,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得供著他。
我轉過身,對他勉強一笑:「不好意思,時總,人太多。」
他皺了下眉,這是不高興了。
林夢也跟了上來,看到我她笑盈盈的:「周助理果然是敬業,週末也來接阿時。」
說著,她把自己手裏的兩個拉桿箱推一個給我:「麻煩周助理幫我推一個箱子吧,我還給你帶了工藝品,一會給你。」
誰稀罕你的工藝品!
她說得如此自然,好像我天生就該為她幹活一樣。
以前每每也是如此。
我說得好聽是助理,說得難聽就是打雜的。
林夢作為客戶公司的經理,讓我做些小事無可厚非。
我在心裏默念:沒什麼的,她就是客戶嘛,把她當普通客戶一樣看,客戶都是活祖宗啊。
雖然要離職,可我的職業道德告讓我得站好最後一班崗。
我狠狠地把一口惡氣吞下,堆著假笑伸手去接。
手都要碰到拉桿箱了,時澤一把將我的手拉住。
他涼薄的眸看向林夢,道:「林總,今天恐怕她不能幫你拿箱子。」
23
林夢楞了下,旋即道:「啊,今天是週末是吧,那我自己來吧……」
時澤緊緊攬著我的肩:「林總,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周桔,她今天是以女朋友的身份來接我,所以不能幫你拿箱子。」
時澤將自己的箱子推給我,然後道:「我來幫你拿。」
林夢都懵了。
我也一臉懵逼,你們兩個在丹麥不是都……
不過懵逼之後,是無窮無盡的歡喜,都快把我撐爆炸了。
時澤竟然當著林夢的面這樣表態,那說明他們之間肯定沒事,要是兩人真的發生了點什麼,林夢就不是現在這樣被雷劈了的表情了。
我推著時澤的小箱子,身體忍不住抖啊抖。
時澤跟在我身邊,低頭看我,皺著眉:「就這麼高興,還有客戶在呢。」
我緊緊繃著臉:「哦,那要麼我哭一個?」
他被噎了幾秒,無奈地嘆口氣:「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我用胳膊肘撞撞他:「你把我是你女朋友的話再說一遍。」
他冷冷橫了我一眼。
好兇好害怕哦。
我放軟聲音:「你再說一遍,讓我開心開心嘛。」
時澤朝後睨了一眼,低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耍什麼把戲,適可而止,以後還要合作的。」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
好不容易茶一把,想給林夢找點不痛快,他居然這麼快就看出來了。
哼……
大約是看出我有點情緒,時澤沉默了幾秒,湊過來:「晚上去我家,我給你說一萬遍,聽到你耳朵起繭子為止。」
林夢多半是不想吃狗糧,堅持自己打車回去,不讓我們送她。
時澤把行李放後備箱,林夢盯著我,目光跟刀子一樣:「近水樓臺先得月,我怎麼也沒想到,最後贏了他的人會是你。」
24
我大大方方的一笑:「多謝林總高抬貴手,我會好好珍惜,緊緊握著這個機會的。」
林夢的嘴角狠狠抽了下,最後一甩頭走了。
剛才時澤跟我解釋,他跟林夢是偶然遇見的。
昨晚他們一起喝酒,悠悠也在。
他手機被林夢拿了,她半夜打客房電話說要送給時澤,時澤拒絕了,說早上醒來再取。
所以才有她半夜接我的電話。
之前被傷心蒙蔽了眼睛,以為他們有一腿,如今回頭來看,林夢昨天電話裏是在故意誤導。
如果她不把我當競爭對手,又何必如此呢。
但我沒必要揭穿,窮寇不追,何況以後生意場上還要相見。
我想剛才的狗糧,已經足夠她消化不良了。
時澤一向吃不慣飛機餐,所以我沒有直接送他回去,而是順路找了家他喜歡的餐廳。
這個點,餐廳沒多少客人。
時澤一落座就掏出筆記本聯網,修長的手在鍵盤上敲著:「你點吧,我看看郵件……」
我「哦」了一聲,反應了幾秒後啪嗒一聲將他的筆記本扣上:「那什麼,你飛了這麼久,一定累了,工作的事情稍微緩一緩,要麼,我幫你看看郵件吧……」
時澤伸手按在筆記本上,嘴角帶著點笑:「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來我來!」
救命,我那封辭職信可不能被他看到,我當時喝酒了,還在裏面發了幾百字罵人的話。
時澤瞧了我一眼,松開了自己的手。
我內心比了個大大的耶,登陸他的郵箱一通找,很快就找到了我那封狗膽包天的辭職信。
一鍵刪除……
等等,怎麼這郵件已經被閱讀過了?
我心一陣拔涼,這時,對面響起一個涼颼颼的聲音:「周桔,你長進了啊,公然發郵件辱罵老闆,今年的加薪不想要了嗎?」
我……
我兩行面條淚:「這可是我賣身加的錢,你忍心不給我嗎?」
時澤冷哼一聲:「什麼時候賣的,我還沒收到。
啊……
我就說嘛。
為什麼悠悠沒有跟他一起回來。
我低著頭,態度極為誠懇,賣隊友毫不留情:「都是甜甜,帶我去喝酒,我喝多了,一時沖動……」
時澤端起手邊的飲料喝了一口,瞇著眸子看我:「喝多了,該不會還做了什麼其他的事情吧?」
我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很乖的,就隻是簡單的喝酒而已。」
然而話音剛落,一道清亮的男聲響起:「姐姐,真的是你。
25
我一抬頭,看到一張年輕帥氣的臉。
是昨晚那個小五。
我訕訕一笑,以手遮臉:「呵呵,你認錯人了。」
小五嘻嘻一笑,對著時澤伸手:「你好啊,你就是桔子姐嘴裏的時總啊,昨晚她可是對著我喊了一個晚上呢。」
救命啊……
誰來把這冤家帶走,嗚嗚。
我手忙腳亂,口不擇言,好一通解釋。
時澤一直不急不慢,慢條斯理地敲著桌子,就那樣看著我,也不說話。
急得我出了一頭的熱汗。
小五就更是無語,居然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大有要一起吃飯的架勢。
媽媽呀……
這是什麼生死局。
說得口乾舌燥之時,小五自顧自地吃了一口菜,道:「表叔,你別逗她了,我作證,昨天面對我這樣的花美男,她的確把持住了自己。」
我!!!
這兩人居然是認識的。
時澤,哪怕你是我老闆,今晚這搓衣板你也跪定了。
小五倒不是時澤故意安排的,是聽了我叫時總,問了問才發現還真這麼巧。
他蹭了一頓飯就走了。
走的時候他讓我開車送他回學校,結果被時澤下了個眼刀子:「自己打車回去。」
小五聳聳肩,對我笑了笑,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最後隻是擺擺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時澤從背後將我摟在懷裏:「他這麼好看啊?」
這話聽起來,還有點酸溜溜的。
「我是在想,你念大學的時候,應該跟他一樣年輕帥氣惹眼,可惜我沒看到。」
他在我臉頰上啄了一口:「沒關系,以後幾十年的我都隨便你看。」
日日年年,朝朝暮暮,永不分離。
番外 1
我不想讓辦公室的同事們議論,所以暫時沒有公開戀愛關系。
天吶,談個戀愛就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可太刺激了。
大概也是因為有禁忌,所以多了很多樂趣吧。每次女同事們在茶水間一臉花癡的時候,我總是幽幽的來一句:「別想了,時總應該有對象了。」
不久後,在同事們眼裏,時澤已經不是單身,而我依然是黃金剩女。
這滋味,還挺爽。
本以為要攻克李姨會比較麻煩,沒想到聰聰居然把她搞定了。
李姨是兒科主任,聰聰那次得了腸胃炎住院,恰好分到她手裏。
聰聰還認得她,他忍著痛奶生生地說:「奶奶,你讓我姑姑跟叔叔結婚吧,我以後會乖乖去孤兒院,我不會拖累姑姑的。」
李姨一個人把時澤拉扯大的,本就對孩子更多耐心,哪裡扛得住聰聰這樣。
聰聰住院的時候也很乖,打針從不哭鬧。
一口一個奶奶,叫得不知道多順。
反正等我出差回來見到的景象,就是我媽看店,李姨幫忙遛孩子。
時澤這幾年工作很忙,陪伴李姨的時間很少,聰聰現在恰好填補了這一片空白。
眼下時澤姑姑再嘚嘚,還不得時澤說話,李姨就懟回去了。
五月裏的一個晚上,聰聰在廣場滑旱冰,李姨盯著他的身影,道:「阿澤說得對,桔子你若是為了自己嫁個好人家,就把這侄子給拋下,那才真是不能要的姑娘。」
「聰聰這孫子我認定了,你跟阿澤可得好好的,絕不能分手。」
「不會的,阿姨。」
李姨點點頭,揚聲吼道:「聰聰,你慢點,當心摔著。」
番外 2
4 月 15 我生日的時候,林楓來找過我。
他等在我公司樓下,抱著一大把紅櫻桃做的花束。
公司同事不知道我跟時澤的關系,見到這一幕吩咐起哄。
林楓單膝跪地,還掏出了偌大的鉆戒。
當初,他答應要帶我回家見家長,可那時我哥哥和嫂子出了事,家裏一團亂。
我給他電話,說起家中窘境,他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部拿出來給我,又試圖找他爸媽拿錢。
錢自然是沒拿到,他媽找來醫院,輕言細語勸我分手,話裏話外是不要帶累他兒子的大好前程,並且迅速送他出國。
我懂的。
人情涼薄,我都懂。
我並不是要他的錢,我隻是找他傾訴一下而已。
那時我還大學未畢業,一直在哥哥嫂子和媽媽的保護下長大,一朝巨變,實在難以支撐。
我隻是想,有個肩膀,讓我暫時靠一靠,讓我緩一緩再踏上戰場。
可他,沒有做到。
此刻,我看著眼前這個懊惱含淚的男人,心裏十分平靜。
「林楓,其實我沒怪過你爸媽。我無法接受的是,你當時聽從你爸媽的建議,來勸說我。」
「說你家有個條件很好的親戚要領養孩子,可以把聰聰送過去。」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我那時候就想,或許我這輩子都給不了聰聰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我會給他很多很多的愛。」
「就像我哥哥和嫂子曾經那麼愛我一樣,我也會將這份愛延續給他們的孩子。」
「林楓,從你說出將聰聰送走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不可能了。」
我俯身,湊近他的耳朵:「我已經跟時澤在一起了,他也很愛聰聰,等結婚的時候,我會給你送請柬的。」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洗去了眼前的臟汙。
也將過去的沉痛、怨恨洗洗刷刷,一同匯入下水管裏。
我回頭,看到三樓的落地窗前,時澤舉著咖啡杯,對我淺淺一笑。
真好。
哪怕是下雨的天氣,隻要有那個人在,我的心也永遠在日光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