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無數個疑問。
都被我SS壓住,從唇邊壓回心底,隻是因為我知道,一旦我真的問出口了,恰好證實了我對爸媽的財產圖謀不軌,一切會變得更加復雜。
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學區房。
「媽,您希望我怎麼做?要我去公證立個字據,還是說,我拿我現在的婚房和您互換?」
「你那套房頂多一百來萬,怎麼能和媽二百平方的大平房相比!」弟媳在一旁不屑地嘀咕。
電話裡我媽和她的想法出奇地一致:「互換就不必了,太麻煩了。」
等於是默認了第一種做法。
我明白了,深吸了一口氣,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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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的情緒實在太過低落,弟弟有些不忍,臨走前,他忽然對我說:「姐,你記不記得,小時候爸媽總是很偏心你,那時候,我雖然羨慕,但是從來沒有恨過你。
「我喜歡黏著你,喜歡和你玩,你說過爸媽是爸媽,你是你,咱們永遠是親姐弟。
「就算和家裡鬧別扭那段時間,我還是認你是我的親姐姐,我還是會聯系你,爸媽改了想法,為了挽回我,結婚給了我更多的東西,現在,我希望你也不要恨我。」
他說得掏心掏肺,我沒法不動容。
淚當時就落了下來,不知道是為了以前的他,還是為了現在的自己。
我有種感覺,似乎一切都是天理循環,是我應得的報應。
我享受過的偏愛要用這種形式還回去,我並不冤。
可即使邏輯想得再明白,卻減少不了一絲一毫的痛苦。
我的心髒像是被人緊緊地抓著,用力地攥著,扭曲到變形,讓人刻骨地疼。
收拾好情緒,我還是著手準備公證的材料。
還要找一個證人。
我找到了一向和我爸媽交好的宋阿姨。
隻是奇怪的是,我剛說了幾句,她就用一臉古怪的表情看著我。
「你是說關於你爸媽那棟房子的公證,讓我再去做一次?」
「再?」我仿佛意識到什麼,心髒突突地往外跳。
話到嘴邊的解釋也咽了回去。
我點了一下頭。
心直嘴快的宋阿姨果然憋不住話:「你爸媽叫你過來叫我?那你是都知道了?包括你爸之前立的遺囑?」
她努力觀察著我的表情,要說不說的樣子。
而我用了畢生演技,竭力心平氣和地微笑:「幹什麼啊,宋阿姨。我爸都讓我過來叫你了,你還有什麼好瞞的,我都知道啊,那個大平層,不就是給我弟了嗎?還有遺囑的內容,當時讓你當證人的對不對?我都知道呀。」
5
「原來你都知道呀,害我還過意不去,總覺得幫著你爸媽欺負你,對不起你哦。
「你想得開就好啦,比起來你算好的,你爸媽從小到大沒短你吃沒短你穿的,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錢。這個錢和財產都留給你弟,也是正常的。說是男女平等,可事實上,怎麼可能嘛?
「你弟以前還真以為你爸媽偏心,對家裡各種鬧,後來看了遺囑才明白,你爸磨煉他的一番苦心。
「思羽,你真是通透啊,我還以為你要是知道了會大鬧呢,弄了半天,原來你早知道了,小醜竟是我自己。這樣最好了,是不是?好女不穿嫁妝衣,爹媽有本事,不如咱自己有本事。」
她後來說了什麼,我都有些聽不進去了。
我隻知道我急著想走,我想去問問我爸媽,問問我弟弟。
她說的遺囑是什麼意思?
「哎,你怎麼走了,你不是要叫我一起去?不對啊,大平層已經說好了要給思繆,怎麼還得公證一遍?什麼意思?」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卻冒出了許多畫面。
幾年前,爸爸病危的時候,弟弟剛趕回來,還渾身戾氣。
連病床都不願進。
媽媽把弟弟叫到了一旁,竊竊私語了很久,弟弟再度回來的時候,眼睛紅了一圈。
一口一個「爸」地撲在病床前,端屎端尿半點不肯假手於人。
就是那從時候起,他的叛逆消失了。
他再也不和我對比,再也沒有情緒,不管爸媽如何偏愛我,給我多少零花錢,他都嬉皮笑臉,說自己不稀罕。
那輛爸爸給我買的奔馳,一度讓我非常有心結,我不願動它,把它闲置了很久。
還是弟弟看出了我的顧慮,故意讓我帶他兜風,特意把話說開。
「姐,這車,爸給你買了,你就開呀,看放在家都落灰了。」
「我還是不太敢開,你要是喜歡,你拿去開吧。」
我真心誠意地說。
但是弟弟大笑著拒絕了:「姐,你開就等於我開了,別想太多啊。」
臨下車前,他把車鑰匙甩給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我心有不安地叫住他:「思繆,你會不會怨恨姐姐?」
「不會!」
他說得言之鑿鑿,十分確定。
再後來,我要到外地找工作,爸媽不願意。
爸爸希望我能考本地的編,並承諾我隻要考上,就給我一萬。
那時候弟弟已經完全不介意爸爸對我的特殊厚愛,還在一旁起哄,幫我抬價:「一萬怎麼夠?姐,不給兩萬,咱不考。」
後來我真的考上了。
爸爸給了兩萬,我存了一萬,另一萬給弟弟買了他心心念念的折疊屏手機,他欣喜之餘,表情復雜地抱著我:「姐,咱們倆永遠這麼好行嗎?
「人家都說,姐弟結婚了,一定會走散,我們不會的,對不對?」
往事還歷歷在目。
回想起來心情卻完全不同。
酸澀脹得心裡滿滿的。
我闖進爸媽家的時候,爸爸還沒回來。
媽媽在屋裡刷手機。
見到我進門,嚇了一跳。
「你怎麼忽然來了,也不打個電話?」
6
「媽,我們家有遺囑嗎?爸爸病危的時候,下過遺囑嗎?」
媽媽的臉色變了一下。
她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
我就是像了她,直接清楚。
所以我從她逃避躲閃的眼神,直接定位到了遺囑所在。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搶先一步翻了出來。
遺囑不過短短幾行,寫清了所有的財產,存款、車房,在爸媽百年後都歸弟弟所有。
時間果然是爸爸病危那年。
「你聽我說,思羽,這件事媽可以給你解釋。
「你知道的,那些年,你弟弟因為爸媽偏愛你,和家裡沒少賭氣,你爸也是覺得對他太過了,心裡充滿了愧疚,這才在他病重的時候寫了這麼一份東西。
「但你爸爸現在已經好了,這些東西都不作數的。你聽話好孩子,千萬別亂想,在我們心裡,你和弟弟是一樣的。」
「媽,你不用扯謊了。如果真的不作數,如果真的是一樣的,你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會這麼言之鑿鑿地給了弟弟嗎?我借用一下需要費這麼大的事嗎?我需要再三地保證我對這棟房子毫無雜念嗎?
「從頭到尾,你們就沒打算給我什麼,不是嗎?甚至你們怕我惦記,早早地寫好了遺囑!
「怪不得,弟弟忽然變了一個人,怪不得你們忽然親密得和什麼似的,獨獨把我當外人防備起來,我一直以來對弟弟充滿虧欠感,我覺得是我對不起他,我拼命地對他好,可是其實,我才是那個天底下第一字號的大傻瓜!
「你們根本就不愛我,卻要假裝最愛的是我!」
「啪!」我媽抬手甩了我一巴掌,她雙唇顫抖,驚慌失措地看著我,「你怎麼能這麼說!」
「說到底,還是為了房子,你還不承認你是在算計你弟弟,你還不承認你是為了和你弟弟搶?別忘了,從小到大,他什麼不讓著你。你怎麼就半點情不領呢?隻要有一點點吃虧,你就要翻臉?你怎麼這麼惡心?」
「原來這叫一點點的吃虧?」
門推開了。
是我爸回來了。
他看著吵得天崩地裂的我們,臉沉了下來。
「吵什麼?在樓道裡就聽見你的聲音,鬼哭狼嚎的,像什麼樣子。
「我們不是已經同意把房子借給你孩子讀書了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還是說,借是不夠的,你就是想把房子騙到手,就是要爸爸直接把房子過戶給你,這樣才行嗎?」
我媽捂著臉哭起來:「你總算是回來了,你管管她吧,我是沒辦法了,進來就衝我叫,問我遺囑的事,不知道從哪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和發了瘋一樣地罵我,這個孩子算是白養了。
「真是傷透我了。」
我爸審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怎麼,爸媽還沒S,你就開始惦記我們的財產怎麼分配了?霍思羽,你是不是瘋了!
「我這麼多年疼你愛你,你要什麼我不給,到頭來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出來嗎?
「我的錢,我的財產,是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賺的,我想我有權利自己分配。
「你想過好的生活,想讓你的孩子去好學校,也應該自己努力,而不是把眼睛盯在父母身上,想著怎麼去啃父母的老!」
7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閉了閉眼,咬唇解釋。
「我隻是……」
隻是什麼?
我說不出來。
錢在哪兒,愛在哪兒。
我隻是好像剛剛才發現,所有的幸福都是一場幻影,輕輕一點就全部碎掉了。
「我們這麼多年養育你的恩情,就因為沒有把所有的資產給你,就要被你一筆勾銷了,你問問你自己這種想法對嗎?這種行為要臉嗎?」
我爸一句句如重錘落在我心裡。
「你知道,從小到大,我和你媽最愛的就是你,什麼事都是以你為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很對不起你弟弟,我們想在物質上多補償補償他,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是你親弟弟,和你骨肉相連,愛和錢你不能都佔著吧,你總要分一樣給他對不對?
「多少家庭重男輕女,愛和錢都給兒子,對女兒隻有無盡的打罵和N待,我和你媽什麼時候這樣對你了?你這麼不知足,你有良心嗎?」
「爸,你別說了,我不借了。」
我拼命抑制喉嚨的哭腔,沉了沉亂跳的心髒,一字一句道:「你說得對,沒有這個能力,就不要強行往上湊了。
「是我不自量力了。」
我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
心裡亂得很,我好像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忽然一腳踩空,掉進了溝裡。
回家的時候,我滿身泥濘,一瘸一拐,嚇到了林琅。
「你怎麼了,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我把自己蜷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林琅,我們不讓寶寶上翠錦了行嗎?」
林琅沉默了一會,輕聲問我:「是爸媽不願意借嗎?」
我拼命搖頭。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借了。」
他什麼都沒說,進了裡屋。
把自己關在裡面,一直沒有出來。
他心裡想的什麼,我再也沒有精力過問。
困勁襲上來,我竟然靠著牆壁就睡了過去。
再度睜開眼,我身上已經換了睡衣,躺在床上,腿上擦傷的部分也已經被處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