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珍惜生命,遠離煙酒。”
林啟:“你突然這麼想活下去,讓我很害怕。”
南初:“林啟。”
“幹嘛!?”
“咱們都陽光點吧。”
“……”
南初掛了電話,靜了半刻,編輯了一條短信出去。
……
那邊,林陸驍正在外地給新兵培訓,新兵蛋子剛入伍都鬥志昂揚,訓練完一周,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兒了。晚上林陸驍給他們講軍事理論課,講消防知識,新兵們纏著他問,“你們當時入伍也這樣兒嗎?頭一周肯定不行吧,我覺得我們挺厲害的,這麼多項目都堅持下來了。”
林陸驍低頭笑了下,把書合上,往講臺上一丟,不等他說話,旁邊的指導員就直接開口了,“你們這幫小瓜娃子,要是把你們丟到林教官的隊伍裡,不出一個星期,全都滾蛋。”
指導員指著這幫小子,一個個數落過去,“下午的負重跑幾個合格?你們是消防,你們到時候抗的水槍比下午的沙袋重要重得多!!林隊他們入伍的時候,一天幾百個俯臥撐你們知道麼?!比你們這一周的量還多知道麼?!林隊這是照顧你們!你丫的還不知趣,跟教官討什麼巧?!”
底下被訓的雅雀無聲,總還是有幾個刺頭兵覺得不太服氣。
林陸驍站在臺前,軍帽檐遮了半張臉,下顎線緊繃,線條流暢,他嚴肅的時候,確實令人生畏。
“不是照顧你們,這是部隊,沒有照顧這一說,誰進來都得守規矩。你們訓練的每一個項目,以後真槍實彈的時候都是保命,讓你們救人,別到了場上還得別人救你。反正還是那句話,既然選了這條路,受不了,受得了,都得受著,男人的肩不抗這些,難道要你們的女人孩子去抗?進了部隊,就等於把命交給國家,你就是條龍都得盤著,是虎也得趴著。”
聽到最後一句話,仿佛熱血灌頭,新兵們猛烈鼓掌。男人們總有點英雄情懷,一聽保家衛國,保護老婆孩子,又瞬間覺得自己偉岸起來,晚上跟女朋友打電話的時候,也不忘提一嘴今天林陸驍說的這話,瞬間覺得自己男人味盡顯。
新兵蛋子們都覺得這林教官確實有男人味,長得又帥,簡直酷斃了。調皮搗蛋的刺兒兵看見林陸驍也是恭恭敬敬打個軍禮,叫聲林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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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路上,指導員嘖嘖贊聲,“到底還是讀過書的文化人,說起來是一套一套的,把他們唬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林陸驍低頭看短信,不作聲。
指導員推他的肩,“上回領導找你談話怎麼樣了?”
“下個月考試。”林陸驍頭也不抬,手指飛快摁在手機上。
“那以後見面得喊領導了,行了,也算是熬出頭了。”指導員拍拍他的肩,往另一條路走:“行,你先休息,我去點名。”
林陸驍回到宿舍,把書丟在桌上,人往床上一躺,駕著腳,擰著眉,正在琢磨剛剛指導員那話。
沒一會兒,手機又震。
他伸手撈過。
【臭丫頭片子:戒煙一周,求獎勵。】
林陸驍:在外地培訓。
【臭丫頭片子:那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吃飯?】林陸驍:再說。
【臭丫頭片子:那就這麼說定了。】
林陸驍:……
【臭丫頭片子:剛你弟約我去喝酒,我都沒去,還幫你教育他呢。】林陸驍:我下周末回去。
【臭丫頭片子:那到時一起吃飯,就我們兩個?】林陸驍:嗯。
【臭丫頭片子:那我定地方。】
林陸驍:有個條件。
【臭丫頭片子:?】
林陸驍把腳放下來,坐直,黑眼窩挺深,唇線緊抿,蠻嚴肅認真回:別穿成上次那樣。
第15章
南初想問他上次那樣是哪樣,但想想以他的性子也不會說出低胸小黑裙這幾個字,於是,她決定無視,隻回了一條。
——【下周五給你發地址,我們周六晚上見。】林陸驍一樂,歪了下嘴角,把手機丟一邊,雙手撐著大腿,目光盯著桌上一堆書。
這時手機響了,扭頭瞥了眼,是機關裡的號碼,很熟悉,出來培訓前一周,處裡剛用這個號碼把他叫去支隊訓了一番,就那車轱轆話來回說,還撥了這堆書讓他考試之前看完。
林陸驍在特勤中隊的表現幾個領導一直都看在眼裡,也知道這小子平時偶爾不正經時跟你嬉皮笑臉插科打诨,但真正在火場上、救援現場,他絕對是靠得住的人,才這麼讓人輪番轟炸。
他盯著那長串號碼,默了半晌,才接。
電話裡的男人聲音粗厚,典型的北方男人,是林陸驍以前特勤隊的老書記,姓張。
“培訓啥時候結束?”
林陸驍握著電話,“還仨周。”
那頭的人說:“行,到時候來我這一趟。”
“……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你難道想一輩子在那個中隊呆著?一輩子風裡來火裡去的?等你以後娶了老婆,有得你後悔的!”
“……”
“我知道你咋想,幾個領導也都找我談了好多次話,合計著想從我這兒套點兒話頭。”張書記頓了頓,開始哼哼唧唧地模仿著領導的口氣,“我帶過那麼多兵!就沒見過脾氣那麼硬的臭小子!最可氣的是,每次還被他懟得我都沒脾氣了!”
林陸驍歪著脖子夾手機,彎腰去摸桌上的煙盒,取了一支,含在嘴裡,說:“不像,每次見著他們,他們都恨不得拿煙灰缸砸死我。”
張書記在那頭呵呵笑,“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老隊長都跟我說了。”
林陸驍低著頭,邊拍著褲兜找打火機,邊問:“說什麼了?”
“平林地震那年你發現一個小男孩,你們沒能把他救出來,你自責了很久,我們都知道,當時的情況大家都清楚,鋼筋穿透胸腔,就算你們當時給挖出來,在當時那個救護條件下,他也很難活下來。”
林陸驍自己也深知這點,別說當時根本挖不出來,就算能把他挖出來,當時的醫療設備那麼緊張,他也很難活下來,隊裡決定放棄,也是為了節省時間展開其他救援,畢竟,誰也想不到下一波餘震會在什麼時候來。
就在餘震把土堆震塌的前一刻。
男孩的眼神,讓林陸驍在往後的好幾年裡,隻要一閉眼,他仿佛就能看見那雙眼睛。
張書記問:“什麼眼神?”
他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當時男孩的眼神,但如果真要說的話。
林陸驍沒了心情,把唇間的煙拿下來,丟桌上,往床頭靠,淡淡說,“苦。”
無奈,悲慟,苦楚。
這人吶,有時候就是,吃苦,受苦,偏偏看不得苦。
“其實你去大隊挺好的,至少這些以後看不到了,工作也輕松,我知道你這樣會覺得之前幾年都白練了,但有時候救人,不一定要上前線,消防消防,一方面消,一方面防,咱把防做好了,消的工作就少了,你說是不是?”
張書記繼續說:“這幾年,斷斷續續聽過兵們不少抱怨,咱沒日沒夜盡心盡力救人,而有些老百姓還覺得咱白拿了納稅人的錢,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現場,可人家還覺得咱不夠快,應該打完電話就立馬出現,我們都應該是金剛狼,蜘蛛俠,會穿牆,會飛,會爬摩天大樓。救援現場,恨不得讓我們進去以命換命救他們的親人朋友出來,有些話陸陸續續聽多了確實傷人心吶!你說說這些官兵也都是爹生娘養的,有些才十八九歲,一身傷一身疤,可也是把這些話默默往肚裡咽。他們不知道咱二十四小時待命,接了警,你就是在上廁所也得把屎夾斷衝出來,他們看我們外面穿得整整齊齊,可他們不知道好幾個弟兄大冬天的裡頭隻有一件背心就趕著戰備號往前衝。”
最痛的還不是這些。
最痛的是,在火場,遠遠看著隊友被衝擊波轟開時,你還不能往回衝,還得抱著傷患往前走。
可是能怎麼辦?
這些事,總有人要做啊。
張書記嘆口氣,說:“前陣去看了老隊長,人現在挺好的,養養花,種種草,還跟我念叨你來著,人老了,年紀上去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兒,細細碎碎的,跟我叨叨,聽著感覺也不錯,他跟我說,帶過那麼多年兵,就屬你最有味兒,也跟我說,讓你進了大隊改改性子!還有啊,陸驍,有些事兒,你該好好考慮,關乎前途跟未來。”
林陸驍默了半晌,輕嗯了聲把電話掛了。
……
老隊長是個老兵頭,從基層中隊幹了十幾年,才調任到特勤中隊任指揮員,是南山人,家就在林陸驍培訓縣區的附近。
林陸驍去看他的時候,老隊長正提個鳥籠背著手在逛公園,腰板挺得跟筆杆兒一般直,他停好車,從後座拎了兩壺老白幹過去。
老隊長看見他倒是驚喜,再低頭一看,老白幹,更驚喜,倆眼珠跟銅鈴似的放著光,“你小子咋來了?”
林陸驍一身常服未脫,給老人打了個標準的軍禮:“在附近培訓,昨天跟張書記說起您,趕著給您送兩壺酒,省的跟領導打我小報告。”
老隊長年近五十,身杆筆直,面龐精瘦,不免能瞧出年輕時威武的雄姿。
“得了吧,還能想起我,也算你小子良心。”
老隊長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林陸驍來了心裡也歡欣著,逮著他就往回帶,“走,跟我回家看看老婆子。”
林陸驍攙著他往回走,就在途中,接到了南初的短信。
【臭丫頭片子:晚上六點,你家樓下,我去接你。記得帶上身份證哦。】幾天沒聯系,南初一發短信就喜歡調戲他,忍不住加了最後一句。
林陸驍一手攙著老隊長,一隻手捏著手機,單手飛快摁著。
【吃飯帶什麼身份證。】
老隊長拎著個鳥籠,看他一眼,“媳婦兒?”
林陸驍發完短信,把手機塞回兜裡,低笑:“哪兒!一小丫頭。”
老隊長眼兒尖又毒:“小丫頭看上你啦?”
“……您要這麼說,可就沒法聊天了。”
老隊長一樂,拿手點點他,嘖嘖:“還記得以前隊裡跟隔壁紅三甲醫院聯誼的時候,那不是有個小護士挺喜歡你的嘛!你小子桃花運向來都不錯。”
剛說完,手機又震,林陸驍拿出來。
【臭丫頭片子:你懂得。】
林陸驍懶得理她,直接把手機塞回去,沒成想老隊長照著短信念了出來,聲音鏗鏘有力,聲如洪鍾:“臭丫頭片子,你—懂—得—”
林陸驍停下來,眯著眼看他,直接被氣笑了。
老隊長也不管他,自顧自往前走,時不時逗逗他手上的小鳥,“你說現在這些年輕人哦!腦袋裡整天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林陸驍掐著腰站在原地,看著老隊長的背影,笑得無奈。
老隊長走了兩步,又回頭,指著林陸驍:“都發上短信了,你倒是把臭丫頭片子帶來給我看看啊。”
“……”
雖然嘴上愛扯皮,但兩人確實也好些年沒見了,當兵的能安全退伍也就剩下那些情懷了,老隊長面上不愛說寫什麼,但心裡確實喜歡林陸驍這小子,聰明反應快,在救援現場的時候判斷果敢,一點兒不拖泥帶水,確實招人喜歡。
不免多喝了幾杯,話又多了些,來來回回都躲不過那些,喝到最後,老隊長直接倒在桌上,難得隊裡來人看他,又是自己的得意子弟,難免情緒上頭,忍不住多喝了幾杯。林陸驍幫著嫂子把老隊長扛到屋裡放下,道了別,又遞了個紅包才肯離開。
……
周六,南初拍完廣告,不等沈光宗發話就拖著西顧回家,自己前腳剛下車就把門嘭關上吩咐司機把西顧送回家,西顧扒著窗口喊她:“你又幹什麼去?!”
南初一口氣跑上樓。
司機聽話地把車開老遠,看著南初越來越遠的背影,西顧欲哭無淚,腦子裡竟然是韓北堯那張妖孽的臉以及沈光宗那句震耳欲聾的:“你知不知道大老板以前是幹什麼的?!!”
西顧沒忍住,哇得一下哭出來。
她一個還沒畢業的實習助理兼化妝師周旋在一堆奇葩中間容易嗎她!!
這廂,南初已經脫光站在櫥櫃前,一件一件挑著衣服。
她託著下巴皺著眉頭思考,不能像上次那樣。
他不喜歡長裙,那就給他來件小短裙?
那麼問題來了。
多短合適呢?
南初慢條斯理地從櫃子裡拎了三件不同長度的小短裙。
齊的?遮腿根的?遮膝蓋的?
她鼓著一口氣,彎腰率先把遮膝蓋的給拎出來扔一邊,太長。
隨後又拎起另外兩件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嗯,還是遮腿根的比較美觀。
那麼問題又來了。
緊身的,還是寬松的?
緊身太顯身材,怕他撐不住,一口吃撐了就沒新鮮感了,還是先寬松的。
循序漸進更勾人。
選完衣服。
南初對著鏡子化妝,不濃,很清新的裸妝,隨便拿著粉餅擦了兩下,她的五官不適合畫太濃的妝,會顯得戾氣很重有攻擊性,清淡的粉底提升一下氣色就足夠。
她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抿一抿唇,鏡中的女孩眉眼溫順清淡,冷淡疏離,她用食指推了推兩邊的唇角,看上去盡量有那麼點柔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