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踩著牆,立刻便沒有人影了,徒留下譚笑晟一人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她轉身就回家了,玉錦和成兒早在廳內等她,時隔幾月不見,自然想念得緊。
玉錦捂著嘴直笑:「我才回來,滿大街都是公子的八卦。」
「什麼八卦?」
「和那個花魁的啊,你再多去幾次,王家那位少爺都要衝冠一怒了。」
「嗯……」楚衍敲著桌子,眨巴著眼睛問,「你覺得『浪蕩子』這個人設怎麼樣?」
「不好說。」
她登時垂頭喪氣:「我真怕聖上哪天大手一揮賜個婚下來,那可就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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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成插話:「公子先前在軍中名聲一向很好,聖上不會不知,如今回來一反常態,才惹疑心呢。」
「成兒,可有良策?」
「有。不如靜觀其變,若聖上真要賜婚下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我覺得不如進宮當太監去。」
玉錦疑惑道:「你有東西可切嗎?」
「……太子辦了場宴會,盛邀京中能人志士前往比拼,要不你們倆去一趟?」
二人齊齊搖頭:「萬萬不可!」
「我老娘已經收拾東西回鄉下了。」楚衍煞有其事地分析現狀,「本來呢,最討厭這種宴會了,幹什麼也不自在。
「但換個角度一想,反正咱也是要回去的,幹嘛不玩得隨意一點?所以,你們兩個和我一起去,都隨意些,大吃大喝!
「名聲嘛,越爛越好。」
8
太子辦的宴會格調就是不一般,裡裡外外充滿了書香氣息,裝飾堂皇卻不顯奢侈。
人來了不少,隻是楚衍能叫得上名字的隻有一個才相識的譚笑晟,他坐在另一邊,偷偷摸摸地瞧她,似乎想靠過來。
楚衍朝他一笑,他立即便轉過頭去。
她隻覺無趣得很,菜也沒上全,玉錦和成兒S活不肯來,連個闲聊的人也沒有,一個勁地自斟自飲,客人還沒來全呢,人已有些醉意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幾個花容月貌的宮女簇擁著長公主前來,長公主一襲月娥色長袍禮裙,妝容精致,氣度不凡。
楚衍也被旁人驚嘆聲吸引過去,暼了一眼,竟不舍得移開眼,長公主和上回見她時的姿態全然不同,倒是多了幾分……大家之風。
徐見溪自然是先去和太子寒暄,二人有說有笑,約莫說到什麼好笑處,她抬袖遮臉,動作稍稍停了一瞬,忽然轉頭看向楚衍方向,猝不及防,先低頭的人耳根泛紅。
長公主隻是抿唇,眼底的光雀躍起來,愈發地輕快了。
「皇弟,今日是你主持這宴會,我就不與你爭光了,不如我坐臺下瞻仰皇弟風採?」
「……」太子臉部抽搐,好你個徐見溪,分明是你哄我開這會,你都穿得跟隻開屏的孔雀似的,現在又說要下去?
「皇弟這是默認了?那見溪便謝過了。」
長公主落落大方地行完禮之後,四處張望著尋個觀賞的好位置,若有所思。
首輔家的三公子張滋若站了起來,搖了搖玉扇,風度翩翩,微笑道:「安瑤,我身旁無人,這方位又可觀全貌,公主若不嫌棄可落座於此。」
竊竊私語聲響起,京中人大多知道張小公子追求公主多時無果,這公主也屬實蠻橫,曾經當街給過小公子幾個耳刮子,苦情人仍是不S不休。
徐見溪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走到楚衍身旁後,才訝異回眸:「啊?」
張滋若的臉色終於僵住。
長公主戳了戳楚衍:「他方才說什麼?」
楚衍茫然地搖頭,長公主這才安心地落座。
還是太子給他搭了個臺階下,不至於突兀地站著。
既是宴會,必要獻藝。
先是各家閨秀們紛紛上去各顯其能,舞姿風姿綽約,一曲動人,饒是楚衍這等不通音律之人,也覺賞心悅目,欣賞之意油然而生。
她原先是半趴著的,長公主來了之後背脊挺得筆直,手更是不敢亂放了,隻好一點一點地抿杯口,杯裡的酒已然幹了。
長公主替她斟上。
她心底稍稍感動,覺得有必要說些什麼,於是低聲道:「公主且替我捎一顆那桌上的葡萄。」
徐見溪兩指捻了個葡萄喂到她嘴裡。
「不必不必,你給我就行。」這是什麼場合她還是分得清的,因此連連擺手,身子拉遠了一點。
長公主瞪了她一眼,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幸好當下眾人眼光心思都在那翩翩起舞的閨秀身上,倒沒人來瞧,她立刻低頭飛速地將葡萄叼了過來,唇邊觸到她的指,臉色又不爭氣地泛起紅,楚小將軍忍不住心底暗罵自己。
長公主眼睛幾乎掛在她身上,挪也不曾挪一下,見她臉紅又生出挑弄心思,手磕著下巴悄悄靠近她:「楚小將軍,幾日不見,你考慮好了嗎?」
楚衍眼底愕然:「考慮什麼?」
徐見溪抑制著要笑出聲的衝動,撐起身子,在她耳邊低語:「做我的驸馬呀。」
然後,有人耳朵也不爭氣地紅了。
楚衍想找回點顏面,咳嗽一聲,問她:「公主今日沒有什麼才藝要展示嗎?」
長公主漫不經心,仿若胸有成竹:「楚小將軍想看什麼才藝呢?」
她指著廳內起舞翩翩的人,「嗯……跳個霓舞什麼的?
「我不會啊。」
「噢……那彈古琴呢?」
「也不會。」
「不要緊!吹簫呢?」
「不會。」
「……」
9
聽說太子殿下準備了壓軸戲碼,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當得起這般殊榮,若論身份——,楚衍忍不住偷眼瞧了下身旁人,卻恰被她捉拿得剛剛好,笑意盈盈:「又偷看我呢?」
臺上綽約舞姿映入眼簾時,恍覺驚豔。
她霎時被吸引了去,眼波流轉,呼吸也慢了幾分,廳內寂靜許多,想來是眾人皆被舞姿吸引,竟一時忘了言語。
美人臉蒙細紗,容貌若隱若現,眉眼如黛,一舞動四方,是極傾城的。
舞畢,眾人齊聲喝好。
美人柔柔行禮,抽身退去。
楚衍壓低聲音:「公主,你可知這是誰家的姑娘?」
長公主「嗯」了一聲後,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美人走得匆忙,腰間玉佩遺落在地,楚衍叫住,她回身拾起,朝她望去致謝。
楚衍愣了一愣,轉身問道:「是溫姑娘?」
長公主點頭,算是認了。
「哦。那太子和她交情頗深?」
「不知道呀。」
「嗯……公主,我覺得張公子一直在瞪我。」
「那我幫你瞪回去?」
「……不必了吧。」
楚衍覺得長公主的這張嘴實在能說,偏偏她還不討厭,細細簌簌的,感覺自己的家事被套了七七八八。恍過神來後,太子殿下又要眾人轉向室外玩樂。
長公主坐著朝她伸出手:「身子有些虛,楚小將軍且扶我一把。」
不知何時,張滋若走來了,帶著些局外人都能瞧出的怒氣來的,甚至不問公主,彎身便要去扶她腰肢,長袖一揮:「楚兄常年習武,怕使些蠻力傷著公主,還是我來吧。」
長公主陡然起身,幾乎要趴在楚衍身上,楚衍自然也怕她摔倒,伸手攬了腰扶著。
「嗯,當真是奇怪,方才身子還是虛的,忽然便好了。」長公主一本正經地解釋,手指大膽地撫上楚衍的眉,「想必是楚將軍身體康健,連帶著本宮那病氣也跑了。」
楚衍做賊心虛,哪敢去瞧張三公子的臉色,隻是扒下公主無處安放的手:「公主說的都對。」
眾人皆至演武場,這一番自然是比拼武藝的,不知太子殿下是要捧誰,反正不會是她楚衍,那她隻消做好襯託的角色便是了。
長公主悄悄在她耳邊嚼舌根:「你信不信我武藝高強?」
「不信。」楚衍很誠懇地搖了搖頭,別的方面她倒是能隨聲附和兩句,若論自己的看家本領,那可恭維不起。
「哼。」長公主喝了一聲,招呼人來換了身勁裝,牽了匹紅馬,馬行姿矯健,令人過目難忘,端的是漂亮非凡。
「楚小將軍。」長公主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眉眼裡是三月春風都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我今日便與你比一比,若我贏了,你須答應我一個要求,若你贏了,任憑處置。」
天大的笑話,我怎麼可能會輸呢。楚衍心裡如是想到,隻是見著長公主如此雀躍的一面,她心底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曾經見過這樣一位風姿秀麗的少女,於是她應了。
10
張滋若緊握雙拳,立在不遠處,目光凝在演武場中英姿颯爽的身影上,那人全身上下皆是暢快之意,像極了十幾歲時的她。眉眼動人之至,每每回眸,望的卻不是他,他有多久不曾見到這樣的公主了?
他雙目通紅,血絲隱約可見,胸口悶痛。
楚衍點著頭,長公主的騎射確實不錯,十發箭均未脫靶,還有那麼一兩發正中靶心,贏得眾人連連喝彩,可這也遠遠不到讓她輸的地步啊?
徐見溪繞著場地又跑了幾圈,終於,一拉韁繩,馬嘶鳴一聲,立在她身前,馬背上的人笑得燦爛,直直地瞧著她,一副邀功模樣,人精似的長公主殿下,這會兒又像個小孩了。
她覺得有些可愛,便不說話,也笑著看她。
時間久了一點,長公主怕是才覺得羞意,略微收斂姿態,端莊起來卻還難掩傲嬌之色:「如何?」
楚衍不待回答,那邊卻有人驚呼一聲。
原來是張滋若猛吐一口鮮血,直直地倒地,眾人立刻圍了上去。
太醫過來看後隻說是平日憂心過多,再加今日似乎受了什麼大刺激才如此,吩咐好生照顧著,歇幾日便好了。
太子殿下松了口氣,偷摸瞄了瞄長公主,見她背著身子,對這邊毫不在意,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半S不活的張三公子,搖了搖頭,終是開了口:「阿姐,你作何打算?」
「沒什麼大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彼時大多人還留在演武場內。
「那你且先回去,宴會那邊多操勞操勞。」
太子殿下嘆氣,看來還得是自己做個大好人,否則張三公子醒來又得吐口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