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點頭答應了那人,出賣了身體,出賣了來日,出賣了我這條命。
隻求一個報仇的渺茫希望。
5
那探子走後,我在禪房獨自一人坐了許久。
疼痛早已散去。
其實,除了第一下極疼,後頭的動作,他像是憐惜般放輕放緩了許多。
但依舊改變不了,我如今已是他人踏上玩物的境遇。
溫柔或是粗暴,都是供人取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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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思緒後,失魂落魄回到供奉密室,回到娘親牌位前收拾好東西準備回江家。
剛走在半山腰,我瞧見了方懷銘正往山上走。
他看見我的一瞬,紅了眼,質問我:
「我今日聽你父親說,你要嫁給溫家大郎?為什麼?」
我打手語:「嫁給他,我不用做妾。」
方懷銘像是猛然被踩了尾巴的貓,聲調頓時提了起來:
「我昨日已經同你說了,我有我的不得已。即使叫你做妾也是貴妾,我許你我能給的一切,還不夠嗎?」
「沁沁,你別任性,別叫我為難。」
任性?
為難?
我突然覺得可笑異常。
方懷銘十年前入江家學堂。
年少不懂事,拿著他那已出五服的親戚關系來投靠,被江瀟瀟好一通擠弄羞辱。
雖最後留在了江家,但半工半讀,過得辛苦。
娘親看他可憐,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但力所能及地還是會幫襯一二。
我與他,年少時被江瀟瀟欺負,總是相互支撐,彼此療傷。
後來娘親過世,江瀟瀟如何給我灌下啞藥,如何變本加厲苛待於我,他更是看在眼裡。
現在,他不僅要娶我的仇人為妻,還要我在她手下做妾。
他明知她是何等毒婦!
我不允,竟成了我任性,我讓他為難?
我許久未理會方懷銘,一時間被他的無恥震住了。
他卻以為我默許,又軟下聲音:「和我回去吧,我已經把鳊魚網來了,給你烤,吃完就不許生氣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你父親,讓他應允你與江瀟瀟一同嫁我。」
如此理直氣壯,理所應當。
好像是非我不可。
我兀然想到了方才那一樁情事。
於是抬起手:「我已非處子之身,你還要娶我嗎?」
方懷銘環著我肩膀的手僵了幾分,隨即撤了下來。
「你說什麼?」
「江瀟瀟找了地痞流氓,辱我清白,就在方才,她得逞了,我不是處子之身了。」
方懷銘此刻才注意到,我頭發凌亂,衣衫骯髒。
他隻顧著興師問罪,竟是沒察覺到我一絲的不同。
他的眼神變換,從痛心,到憤怒,轉為糾結,最後落為嫌棄。
在良久的沉默中,我已知曉了他的答案。
若是一年前,我沒被那探子救下,估計會早一年就被他拋棄。
這個男人的情,比我想象的還不牢靠。
我的嗤笑,打破了沉默。
「剛剛那些話,是诓你的,我下山跌了一跤,弄髒了衣衫。」
解釋過後,方懷銘眼中的嫌棄蕩然無存。
「嚇我一大跳,沁沁,女兒家清白之事,可不能隨意玩笑。」
他又揚起笑容,伸手要摸我的頭。
我後退一步,冷下了臉:
「方才那些是玩笑,可我不嫁你這話不是玩笑。」
「你薄情無義負我於先,我絕不委曲求全與你做妾。」
「你我婚事皆已定,再無轉圜餘地,還望自重。」
我打著手語,每個動作都決絕得像是要斬斷我和他所有情分。
最後一個字落下,我利落轉身。
方懷銘沒有追來。
可我走出十步,卻聽見身後似乎傳來了方懷銘聲音極低的一句:
「沁沁,不論你願不願,你此生也隻能是我方懷銘的人。」
6
我和江瀟瀟的婚期是同一天,父親要一個好事成雙。
待嫁的這三月,江瀟瀟置辦嫁妝忙得風風火火,我這頭倒是清闲,父親隻按標準的分例給我準備好,多一分一毫都沒有。
聽說,方懷銘也曾多次找父親說要我做妾。
隻是江家除我,實在沒人能頂溫家婚事。
父親一直不允,這事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不了了之。
這段時間,我和那探子的交往,也從無中斷。
每隔五天,到了深夜,他的人就會在江家偏門候著,用一頂小轎子把我抬到遠安郡最大的青樓——花角樓。
與他在那兒聲色犬馬。
隻是,不論如何親密,他也從未摘下過面具。
花角樓那樣地方,各式花樣不少,他興致起來時,一晚上要同我換許多種花樣玩。
我盡心伺候,全力配合,也如願用我這副身子,換來了外祖當年貪腐案的真相。
他的確是被冤的,所謂貪腐,是遭人陷害。
江溫兩家是百年世交,江家做船,溫家走鏢,壟斷了整個祈朝的水運。便是官家的漕運,也得用江家的船運,借溫家的鏢隊護送。
江溫兩家是有實業的皇商。
有如此龐大的水運體系,他們貪腐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凡是走水路的,必得坐江家的船,否則水賊水寇必會燒S搶掠。
凡是運貨運糧,都得經溫家鏢局護送,二一添作五是慣例。
他們收取高昂船費,克扣百姓銀錢貨物,層層盤剝。
收受的銀錢寶物,江溫兩家自留兩成,剩下的沿路州郡府衙留三成,其餘五成皆上供了皇家貴人——太子。
十八年前,外祖調任蓟州,新官上任三把火,決心要整治此等不良風氣。
卻觸碰了府衙和太子的利益,落得個斬首下場。
聽完真相的我,默默許久。
嘆息從我頭頂傳來,是那探子不滿的聲音:「早知道你會走神,我就該辦完事再和你說。」
我央著他告訴我這些隱秘往事,他便邊做邊說。
可我聽完,哪還有心思,怠慢了這探子大人。
於是紅著臉輕啄了他的喉結一下,意思討他再寵幸一次。
可那探子卻沒理會,草草結束後翻身下了床:「馬上你就要出閣了,今日去尋了柳媽媽,把你處子之身補全吧。」
早在三清寺時,他就和同我說,他替永王把控著遠安郡不少的產業,其中就包括花角樓。
花角樓這樣的秦樓楚館,各式各樣的秘術不少,也沒少將開過苞的女子又修回少女摸樣,以求賣個高價。
雖叫我做了他的床伴,卻也不會耽誤我出嫁。
我有幾分不解。
距離我出嫁,還有小半個月,實在不必如此著急。
他卻不解釋,隻伸手給我戴起帷帽,送到了柳媽媽屋中。
7
修復完處子之身後沒兩日,父親傳召我去廳堂,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個恬不知恥的東西,整個江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你不好好在家待嫁,跑去三清寺做什麼?」
「現在外頭都在傳,你在三清寺被地痞流氓給……」
「傳的有鼻子有眼的,都傳到了溫家去了!」
直到說到這兒,我看見父親身後的方懷銘,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他說,我隻能是他的人,是要毀我清白?
如此,我不僅嫁不了溫家,旁的人家也不會要我。
他就能名正言順納我為妾,還能在父親那落一個人情。
好生無恥!
我的眼睛似要淬火般瞪著方懷銘。
從前,他剛背棄我們的感情時,我還為他哭一場。
我以為,他至多是冷心冷肺,對情不忠。
可如今看來,他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被我瞪著,方懷銘卻笑著朝我挑挑眉,滿臉的志在必得。
我多瞧一眼便惡心。
他明知這樣話,會毀了我一輩子,卻還是為了一己私欲去散布了謠言。
這一刻,方懷銘這個我曾真心愛過的人,在我面前徹徹底底爛成了一攤惡臭血肉。
父親不懂我和方懷銘之間的恩怨。
他直吩咐了嬤嬤給我驗身。
隻要我還是處子之身,他就能拉下老臉去溫家說情,想來這門婚事還能成。
進了密室,被三個嬤嬤褪衣檢查時,我才徹底明白幾日前,那探子讓柳媽媽修復我的處子之身是為了什麼。
他耳目靈通,想來是在消息剛剛散布出去的時候,就已經聽聞了。
還好早做準備,這幾個嬤嬤是溫家派來的,在她們面前沒漏了破綻。
父親跟著她們去了溫家,回來後,面色緩和了許多:
「好在溫家大郎也不是什麼迂腐文人,隻要你還是處子之身,他倒也不嫌棄你丟了名節,依舊讓你嫁過去做正頭娘子。」
聞言,我低眉順眼朝父親行了個禮,隨後轉身離開。
可我剛進小院院門,方懷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他從身後緊緊箍住我,語氣癲狂:
「天下沒有男人不在乎名節!若謠言不可信,那就破了你的身子,我不信他還會不介意!」
「沁沁,我護了你這麼多年,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隻能是我的。」
「我養大的花,哪有給別人攀摘的道理!」
說著,他開始撕扯著我的衣衫。
我萬萬沒想到,方懷銘會瘋狂至此。
我不能言語,沒法呼救。
但好在為著備婚,我屋中多了許多陪嫁的瓷器、妝奁。
我掙扎著,砸碎了最大的一個花瓶。
清脆又響亮的爆破聲,震得方懷銘慌了一瞬。
我趁機拾起碎片,朝他胳膊重重劃去,他吃痛松了手。
我這才從他的桎梏裡逃了出來。
「江溫兩家百年世交,若是在這個關頭,你破了我的身子,就是打了父親的顏面,壞了江溫聯姻。」
「你如今不過一個小小舉人,還未得官封,是否能得罪得起?」
我終於有了機會打手語。
一番話,總算是叫方懷銘冷靜了下來。
他的前途,嶽家的看重,總是比我重要的。
8
直到出嫁,方懷銘終究還是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坐上溫家花轎的一剎那,我的心才算安定了下來。
我知道,去溫家也不是去享福的。
隻盼著那溫家大郎,最好真是個日日在外頭吃喝嫖賭的混世紈绔,能多給我騰些自由時間,做我想做的事。
這門婚事於我而言,是毫無期待。
不過,當溫家大郎撩開我的喜帕時,我還是不由得一愣。
他生得極精致好看。
眉如墨翠,目若星辰,面如冠玉,郎豔獨絕。
加之風月場泡久了,眼眸中有獨一份的浪蕩風流Ṱŭ̀₂,撩人於無形。
我沒出息地看呆了片刻。
直到他似笑非笑地將交杯酒遞到我唇邊,我才陡然醒過神,紅了臉。
從他進門到如今,都沒有出聲,我知他耳聾,也未曾多想。
耳聾的,大半都是學不會說話。
他就這麼溫柔看著我,用動作引著我上了床,脫了衣衫,行周公之禮。
穿著衣裳時,我不認得,可脫了衣裳,這身形膚色、肌肉形狀到像極了……
我想驗證自己的猜想,伸手去摸他後背,我猜想的那人後背有條長長的傷疤,
卻被他反手剪在了頭頂動彈不得。
直到他動情時一聲悶哼,我才有了幾分真切的把握——
這個聲音,與那探子動情時一模一樣,連尾音的輕顫都如出一轍。
自從我啞後,對聲音的敏感程度提升了許多。
加之……房事習慣和那處尺寸也對上了。
面前這溫家大郎,八成真是那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