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在自己身上點開了兩個穴,一雙漆黑的眸子動了動,他頭頂的陽光好似都落了進去,令他的眼睛又多了些光彩。
難怪柳靜姝怎麼治他都治不好。
難怪他對葉瀟說看不見有看不見的好。
我輕輕喚他:「十七。」
他的目光一聚,緩緩朝我看來。
隨即他便是臉色一白,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被我的模樣嚇到了。
此刻我依舊是女扮男裝,想來跟我說的天下第一美人相差甚遠。
他看著我半晌,眼尾泛起猩紅,喉結滾了一圈才張嘴,可張了半天依舊沒說出來一個字。
47.
有人攻上了無極峰。
不能算是攻,還有萬劍宗的弟子引路。
那群人很快從山腳到了我們聚集的練劍場。
場上一時間亂起來,隻有十七依舊看著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白無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到了臺子上,和魏知謹站在一塊,看著臺下的人就像是看著一群蝼蟻。
「我們這裡的都是武林豪傑,怕他們做什麼!」有人突然舉起劍大吼了一聲。
這一聲如定心丸一般,躁動的人群立馬靜下來,都抽出自己的武器決定跟對方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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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顧長亭出現在了入口的地方,他依舊帶著個金屬面具,陰翳地掃了人群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
「放心,不S你們。」他陰柔的聲音令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魔教的人!」有人認出了他。
他啐了一口:「你才是魔教的人!」
他身旁的另一個黑衣男子黑了臉,問他:「魔教的人怎麼了?」
他吃癟一般,閉了嘴。
「今日來這裡,不是S你們的。隻要你們願意吃下這個,為王爺做事,日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黑衣人拿出一顆黑色藥丸。
那藥丸不說也知道是什麼。
「王爺?哪個王爺?」
「這是不是就是那個消靈丹,吃了化血水那個?」
「人都S了,還有什麼好處?」
「我們跟他們拼了,我們這麼多人肯定能S出去!」
……
黑衣男子掏了掏耳朵,不耐煩地解釋:「剛剛那位小公子不是也說了嗎,這藥有解藥,隻要你們為王爺成了大業,日後雖沒了武功,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卑鄙!
我萬萬沒想到,剛剛給白無捷用了解藥竟成了他們說服這些人的理由。
原來是給王爺做事。
難怪連陸堯都牽扯其中。
我下意識看向另一邊的陸子晨,從剛剛開始他便一言不發,此刻更是盯著黑衣人後面帶著鬥篷帽子的人。
柳靜姝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那人不是陸堯,便隻有一個可能。
「大家別信!他們根本沒有消靈丹的解藥,等你們吃了這個藥,幫那王爺謀反後,那個什麼王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斬草除根!」
就像是對柳家那樣。
當時他們找到柳家也並不是真想給這些人找解藥,而是斬草除根,讓這消靈丹的解藥徹底在世上消失。
可惜他們到底沒能找到柳湖用畢生心血研究出的方子,隻好一把火全部燒掉。
剛剛有些動搖的人聽了我的話又舉起手中的武器來。
那個穿鬥篷的人好似說了一句什麼,黑衣人便一聲令下。
他們身後的人便像是瘋狗一般衝了過來。
「小師弟!」
「李師兄!」
……
眾人看到衝到面前的人竟都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弟,都震驚不已,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這些人早已不是當初任他們拿捏的末流弟子,一招一式都狠辣直取他們的性命。
好好的練武場一時間變成了屠S的地方。
萬劍宗的弟子搬來了椅子,為首的幾人便悠然坐下,仿佛看戲一般。
「願意歸順,活。不願意,S。」簡簡單單一條命令。
沒過多久,場中便有人招架不住願意歸順。
沈丘被打得連連後退,退到我身旁時,才抽出空問我:「你的解藥呢!給他們用啊!」
我抵擋住一劍:「不多了,得等他們累了再用,不然浪費。」
他聞言又咬牙打回去。
打到最後,竟也隻剩了十幾個人還在拼S抵抗。柳靜姝作為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早就已經歸降到那邊。
對此我倒是很欣慰,總比在這邊S了強。
今日我總算是見到了傳說中的摘星劍,雖無暇觀賞,但匆匆一瞥也足夠驚豔了。
我們十幾個人漸漸攏到一塊,各個喘著粗氣。
等對面的人也都圍過來時,我低聲道:「就是現在。」
我腳尖輕點,躍到十七的肩上,又踩到沈丘的肩上,轉了一圈後,袖子中的餘粉全都灑了出來。
烈日炎炎。
那些粉末在日光下漂浮落下,盡數被圍上來的人吸入體內。
顧長亭和白無捷對這個招數太清楚不過。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些人都已被我們一掌一腳打翻在地,這下是徹底成了沒用的廢物。
48.
帶鬥篷的人低語了一句。
顧長亭和他身邊的黑衣人足尖輕點便飛身上前。
顧長亭的功夫我領教過,陸子晨說他的功夫更上了一籌,想來是更不好打了。
而他身旁這位顯然是魔教餘孽,比他的功夫隻會更深不少。
這應該是最難對付的兩個人,我卻沒有一點解藥了。
隻能靠硬打,更何況顧長亭對十七恨之入骨,一招一式都恨不得能將十七當場撕碎。
就在我們打得無法分心時,突然聽到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令顧長亭和黑衣人都立馬停了下來。
因為這聲慘叫是從那個帶鬥篷的人嘴裡發出來的,等我們看過去時,隻看到他肚子上正插著一把匕首。
而方才還坐在他腿上的柳靜姝早已被他踹了出去,她一頭烏黑的頭發散下,垂落到地上,半撐著身體吐了一口血。
「王爺!」黑衣人連忙退出打鬥,衝上前去。
「救、救我!」那個王爺瞪著眼睛,看向自己肚子上的匕首。
柳靜姝大笑起來。
我從沒見過她如此笑過,毫無大家閨秀的樣子。
痛快,恨極,灑脫……所有的情緒都在裡面。
「沒救了。」她滿臉怨懟地說道,「那匕首上我用了劇毒,他一動則S,不動則痛著慢慢S。」
「你、你、你……」王爺不敢置信她一個女子竟有如此惡毒的心腸。
黑衣人幾步上前一劍刺穿她的身子。
「不要!」我大叫一聲,連忙衝了過去。
陸子晨也趕緊跑過來,一掌將黑人逼退幾步。
「靜姝!」我跪在柳靜姝身旁,慌亂地捂住她的傷口,可不管我怎麼捂,血還是往外流。
流滿了我的兩隻手。
她那麼瘦一點,怎麼會流這麼多的血呢?
「晚晚……溫凌……」她仰起頭看我,露出一個愧疚的笑,「對不起啊,我一直在偷聽你們講話。」
我搖頭,喉頭苦澀不堪,說話都不利索:「靜姝,你快……你快……你快止血啊!你是神醫不是嗎?你……你趕緊治啊!」
她笑了一笑。
「我爹才是神醫。」她嘔出一口血,「可他也救不了自己。」
我不知道說什麼,豆大的淚珠滾下來,隻能一直搖頭。
她抬手抹了抹我的眼淚,看向場中的顧長亭。
「王爺已經S了,你們的榮華富貴怕是沒了。」她笑著從袖子裡掏出一顆消靈丹的解藥,「但是命可以保住,要嗎?」
顧長亭連忙撲過來。
她卻收回手。
顧長亭跪在她腳邊求她:「求求你了,給我一顆吧!」
她像是施舍一般,將解藥輕輕放到了他的手心上。他沒有絲毫懷疑,一口將解藥吞下去。
等他感受到自己體內歸於寧靜後,才癱坐到一旁松了口氣。
而這時,最先吸入解藥的白無捷大叫一聲。
眾人朝他看過去,隻見他臉上腐爛一片,他大叫著捂住臉,隨後躺在地上翻滾幾圈後沒了動靜。
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顧長亭愣愣看著這一變故,又看向笑出聲來的柳靜姝。
「你……」他連忙跑到一旁去摳嗓子。
可已經晚了。
我抱住柳靜姝,有些不敢置信眼前這一切。
一直躲起來的十八從一旁的草叢裡跳了出來,它好像知道一切,蹲在柳靜姝身旁,舔了舔她的手。
她靠在我懷裡,抬手摸了摸十八的腦袋:「我原本,就不是個什麼好人。我跟著你們,隻是想給我爹報仇。」
「胡說!」我哭得不能自已。
她眼角也落下淚來,和血混在一起。
就像當日柳家被屠一般。
「傻瓜,我會幫你報仇的啊。」我緊緊抱住她,隻覺得她的身子越來越無力。
「我可是女俠,你讓我幫你報仇啊。你爹讓我好好照顧你,你爹讓你好好活著,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她笑道:「那便讓我爹罰我吧,想必他見到我一定很高興,不會舍得罰我的。往日我不看醫術,他都舍不得罰我……」
說完,她側頭看向陸子晨。
「陸公子。」
陸子晨紅著眼睛湊過來,忍不住替她撥了撥額前亂了的碎發。
她眨了眨眼,滾出淚來。
「你來得太晚了。」她笑道,「我都沒治好你的臉。」
陸子晨搖頭:「靜姝,我沒關系的,你不要S!你快想辦法啊!隻要你活著,我就是一輩子是個醜八怪都行!」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一聲便是她的所有力氣。
「不、不要!靜姝!」我連忙捉住她往下滑的手。
可是她連眼睛都緩緩閉上了。
沒了。
靜姝沒了。
陸子晨瘋了一般,拿起劍便朝那黑衣人刺去。
49。
黑衣人帶著王爺的屍體下山了。
其餘隻要吃了消靈丹解藥的人也都暴斃身亡,沒一個好下場。
剩下那些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江湖人士見這樣的狀況更是不敢多留,連行禮都不回去拿地跑了。
如今隻剩下我們幾個,和萬劍宗的人。
「師兄……門主……」魏知謹跪在十七面前,哭道,「門主,都是他們,是他們逼我這麼幹的!」
十七冷笑一聲,劍指在他面前:「你連消靈丹都沒吃,他們以何逼你?」
他跪走幾步,到葉瀟面前:「師姐,你救救我師姐,當年是你帶我回來的呀,師姐!」
葉瀟轉過身去,眉宇間閃過一絲痛色:「當年我就該讓你餓S在路邊!若不是為了問竹,我怎麼會將你帶回來!這兩年我一直懷疑宗內有鬼,卻沒想到竟是你!」
「問竹,隨你處置吧。」她說完頭也不回地拉著白厭離離開這裡。
「門主,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小師弟啊。」
「你忘了,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
「門主……」
魏知謹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求十七。
與之前在臺上講話時的神情截然相反,令人作嘔。
十七仿若未聞,他轉手將手中的劍遞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