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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主母吉祥 3587 2025-08-13 15: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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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柳策就被打下了獄。


     


    14


     


    柳策跟著我爹,正查處嚴侍郎貪墨案。


     


    不知捅了誰家的簍子,被打下了獄。


     


    事出兩日,府上兵荒馬亂,我還在差人仔細打探情況。


     


    心裡對他,恨也是恨,可也不能這麼棄了。


     


    萬一罰罪重了,我亦會被牽連。


     


    屋外頭熙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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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母正讓人搬府上的玩意兒,拿去變賣,我讓護院將老夫人請回房中。


     


    李拂爾由人摻著走出來,悽弱地抹淚:「夫人,您不能阻著母親見S不救。」


     


    老夫人聞言,怒目而視。


     


    我懶懶地淡聲道:「如若眼下就這樣凋敝,世家明兒就都來拜高踩低了。」


     


    「你們是現在就要送柳家上路?」


     


    老夫人和李拂爾,僵住了。


     


    想來,柳策也是可惜。


     


    早年被家世拖累,沒得到好舉薦。


     


    後來被母親拖累,幫不得後院前廳,又硬讓他娶小門戶女子。


     


    可惜歸可惜。


     


    他棄糟糠妻子,是不義之舉,如今這回下獄,就是遭了反噬。


     


    當夜,相府的馬車來了,傳令接我回去。


     


    相府書房內燈火通明。


     


    爹的背影寬厚,官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熠熠生輝:「柳策下了獄,命不久矣。你與他和離吧。」


     


    我心中一顫。


     


    ——辦事有失,怎麼就命不久矣?


     


    我上前挽留道:「父親,柳策不像犯了那麼大的事兒……」


     


    猝不及防,他轉身狠狠給我一個耳刮子,破口大罵:「瞧瞧你選的蠢貨!本來嚴晤頂罪便罷,如今牽扯廣了。若我不及時把他推出去,早晚折了相府。」


     


    他拂了把衣袖,堪坐下:「他闖這麼大的禍,就做替S鬼贖過吧。」


     


    「再者,柳家貶妻成妾的事,既然不給我陳家的面子,他們柳家等S也是該的。」


     


    「我這幾日就去找侯府老夫人,盡早和離,莫讓相府沾上犯事的親家。」


     


    我撫著紅腫的臉頰,耳朵被打得嗡嗡作響。


     


    許久,我才道:「爹,女兒有了身孕。」


     


    他一點都未吃驚猶疑,立刻淡漠地說:「那這兩日就落了。」


     


    呵,就像摘個果兒似的簡單。


     


    他高高在上地吩咐:「和離後,我賞你去青慈寺,超度你那蠢材夫君和未出世的孩子。」


     


    「待得風頭過了,再給你尋戶人家。」


     


    我平靜地垂下眼簾,手指捏緊裙衫,骨節露白。


     


    那時,就隻能做妾了。


     


    哪怕我落胎和離,也要留我日後聯姻所用。


     


    真真是,吃得我骨子渣滓,都不剩!


     


    我隨婆子回了小棠院。


     


    初冬密雪,落了滿頭。


     


    我笑出了聲。


     


    不光我。


     


    爹逼S親娘,冷待嫡母,遠嫁阿姊。


     


    滿陳家女眷,誰落得一個好?


     


    15


     


    爹不允我再回侯府。


     


    碰巧,徐堯清來相府,他來尋我。


     


    我像過去一樣站在小棠院門口,望向信步而來的徐堯清。


     


    我盈盈道:「舅舅,你可否幫下柳策?」


     


    他眼底笑意,瞬時隱去:「芸禾,你真願與柳策過一生?」


     


    我抿唇道:「舅舅,爹讓我和離,去青慈寺修佛,日後讓我再嫁。」


     


    與柳策過,我還能拿捏著;若重回爹手裡,我就求生不得了。


     


    他那雙眼皎如月、清如水,沒有半分同情:「那便去罷。貪墨案牽扯甚大,需尋幾個人替罪。」


     


    我哽住喉嚨:「徐堯清,我還未滿十八。」


     


    年紀輕輕和離後,便成了待價而沽的勾欄姑娘。


     


    他一手撫我青紫的臉頰,露出得償所願的笑:「芸禾,你若去了青慈寺,我便可常見你。」


     


    「我知道,你十五那年,得知我成婚時哭了整夜。」


     


    他目光炙熱直白:「我曾多想,娶你為妻,領你見天地、讀天下。」


     


    「你在青慈寺久了,我會想辦法,讓相爺嫁不得你。」


     


    多年雲端人,也喜愛我。


     


    但我隻覺惶恐不安。


     


    我小心地問:「你說,我應享高門富貴,清醒快意,卻讓我去寺廟,與我私相授受?」


     


    他蹙眉:「你的情,應該隻是我一人的。」


     


    「當年吳王酒宴是我安排的,不然他怎麼會S得正好?我怎麼舍得讓你做妾?」


     


    他逐漸咬牙恨聲地道:「可你卻嫁給柳策。芸禾,我厭惡,你看他的眼神有了情意。」


     


    此時的他帶著一絲人間愛嗔痴。


     


    我失笑道:「你將我拉出後宅的泥潭,再推我進另一個沼澤?」


     


    「你,到底是幫我,還是輕賤我?」


     


    他是愛我,卻不重我。


     


    雲端人,跌落成泥。


     


    讓我的愛慕,成了個笑話。


     


    冬風凜冽冽地,自我頸邊過。


     


    千樹萬樹,千年萬年,我不要這麼被壓著過。


     


    方寸間,神思清明。


     


    我看著徐堯清抓住我的手,平靜地說:「舅舅,母親曾說,你這吏部尚書來得不光彩,她曾給我的一本書中,詳細寫著……」


     


    那本書是我偷偷從母親要銷毀的書籍裡拿走的。


     


    因為有徐堯清的筆跡,我想留作念想,如今卻派作他用了。


     


    他瞳孔驟然一縮,立刻緊張地扶住我的肩:「姐姐竟然還留著?!」


     


    我笑:「舅舅莫怕。等我能回侯府,自是要拿給您。」


     


    他沉眉道:「芸禾,你威脅我?」


     


    我從容地轉了身:「徐堯清,我這樣,不清醒,不快意嗎?」


     


    他愣愣地看向我。


     


    瞧,再愛我,也抵不過功名。


     


    我不是及笄的陳芸禾,那時的徐堯清是我的夢。


     


    現在,我是為自己活的,陳芸禾,誰也別想,阻著我好好活。


     


    我不做薄命女。


     


    我寧薄情他人。


     


    16


     


    我去找二哥陳文武。


     


    好在,府內爹還沒禁我走動。


     


    二哥打量我道:「芸禾,你的臉怎麼了?」


     


    「爹打的。他要我和離。」


     


    他沉默片刻,我以為他會像從前那樣憤恨、維護我。


     


    他卻說:「和離未必不是好事,貪墨案牽扯不少人,他頂出去,好過牽連相府。」


     


    我詫異地拉住他衣袖,焦急道:「和離後,爹讓我去寺廟躲風頭,日後再嫁,我是個物件嗎?」


     


    「何況我已有身孕。」


     


    沒有得到他半點同情,他拍拍我的肩道:「柳策非良人,日後爹肯定會為你尋個更好的夫婿,亦可助力相府。」


     


    我怔忪地顫顫手。


     


    他曾是個好哥哥,曾為我擋過爹的巴掌,也曾想為親娘討公道。


     


    但他已經成了,另一個踩著陳家女眷的父親。


     


    我禁不住失笑:「哥哥,我就不配敞亮地活嗎?不能享安富尊榮嗎?」


     


    他隻粗嘆口氣。


     


    他不配,不配母親的教養,不配做我的哥哥。


     


    我這些個至親男子,都不將我當作人看。


     


    一個個道貌岸然地說對我好。


     


    實則恨不得,喝我血、吃我肉、吸我髓。


     


    17


     


    晚上,婆子端來墮子藥。


     


    我去求父親,讓我去牢裡看看柳策,斷了夫妻情,我就喝了藥。


     


    爹勉強答應了。


     


    牢獄惡臭陰湿。


     


    柳策蓬頭垢面,臉有一側高高腫起,雙手滿滿的血。


     


    他見我來了踉跄上前,喜笑顏開,一邊臉卻動彈不得,琥珀色的眼眸,依舊亮如寒星。


     


    他看清我模樣,立時沉聲問:「芸禾,你的臉頰腫了?誰敢打你?」


     


    我搖搖頭。


     


    他哽咽道:「明明費盡心思娶的你,眼下,我還保護不了你。」


     


    我想笑想哭的,說不明白。


     


    他安慰道:「怪我,嚴晤手中有李尚書的貪墨證據,我便想著立下功勞……沒想到……」


     


    確實是不得要領,急功近利。


     


    「芸禾,對不起。」


     


    我口中發苦,頭一回聽人對我說「對不起」。


     


    穿過斑駁霉斑的柵欄空隙,一張薄薄的信紙被血淋淋的手,顫顫巍巍地遞了來。


     


    他眼眸黯然地笑:「我仕途不順,讀書時成績斐然,入仕卻不得要領。」


     


    「家世不順,父親S得突然,母親短視鬧心。」


     


    「婚事不虞,母親逼我娶妻,不識字的賢婦。」


     


    「我早已心灰意冷。」


     


    「若不是再娶得你,我大約此生也沒了趣味。」


     


    「如果真的毫無轉圜,你我便和離吧。」


     


    「文小姐的馬車在外頭等著了。」浮翠趕到身邊催促著打斷我們。


     


    我倉皇地瞥了眼柳策,他呆怔。


     


    我遲疑著被浮翠拉著往外走。


     


    此時,他忙不迭地從破爛的衣衫中拿出一枚印鑑章子,遞過來:


     


    「說來不怕你笑,我從祖母那兒攢了些產業,在我私庫。你便拿著。」


     


    「多些銀錢,也好傍身。」


     


    他話音一落,我就「撲哧」笑出聲,指尖忍不住顫抖,覆他手上。


     


    他忙說:「髒。」


     


    我搖搖頭。


     


    頃刻間,他眼梢有亮晶晶地滑過。


     


    哪怕他知曉我要逃跑,他也願贈我銀錢。


     


    騙婚是他不對,但他比起我那些至親男子,都將我作個人看。


     


    他是真心待我。


     


    浮翠還在一旁拉我,我擺手道:「你和文春燕說,不必了。」


     


    然後,我對柳策冁然一笑:「柳策,我有了身孕。你要好好活。」


     


    他那雙淺珀色的眸子,又光彩流湛,連忙攀上柵欄,紅著眼眶急急道:「芸禾,如果可以出去,我必要別人不能欺辱我們!」


     


    即使威脅了徐堯清,爹這座大山在前,我就打算借著看望柳策,讓文春燕助我逃跑,再看日後情況。


     


    可我從來沒想過,柳策是最將我作個人看的。


     


    他陰狠不擇手段,但對我體貼摯愛。


     


    這份真心,讓我願铤而走險。


     


    18


     


    我又去找了二哥哥。


     


    他擰眉問我:「你真舍不得柳策?」


     


    我言笑晏晏:「二哥,是妹妹恭讓了婚事,才使得哥哥你拔擢。」


     


    他眼神躲閃:「你何苦吊S在柳家這棵樹?」


     


    「不然,我勸父親不送你去寺廟,不亂將你嫁作人婦就是。」


     


    我不是三歲小兒。


     


    出嫁後我尚算別家婦,不能隨意處置。


     


    若我和離回家,那父是天,哥是天,都要做我陳芸禾的主。


     


    我坦然道:「哥哥,你自薦給御史大夫寫的文章,是我為你代筆的。」


     


    母親和徐堯清教得我多了,我學得也多,聰明絕頂絕不遑論。


     


    可惜是個女子。


     


    他惱羞成怒,呵斥道:「陳年往事,提這作甚!」


     


    我漠然地看他跳腳,是你過河拆橋罷了。


     


    「那時著急,那紙上左角有一滴墨,在『和』字邊。」


     


    他臉色煞白。


     


    我說得如此詳盡,如若這事,捅到御史大夫那兒去……


     


    我施施然將嚴晤的證詞推到二哥手邊:「二哥,芸禾便等您的好消息。」


     


    上呈的文章,我怎會留下點墨,書卷有瑕,亦是瑕疵。


     


    我不過賭他,再看不了那紙文章,S無對證。


     


    他珍之重之功名,必然會心虛害怕,夜不能寐。


     


    到時,肯定會幫我。


     


    傍晚,爹快下值。


     


    李嬤嬤也從外頭採買回來。


     


    我難得像未出嫁前一樣,同婆子們蒸裡衣,蒸得暖糯,我細細撫。


     


    婆子還笑說:「哎喲,咱小姐就是有孝心,還急著給相爺蒸裡衣。」


     


    我笑而不語。


     


    是夜,相爺嘔血昏迷,府中大亂。


     


    趁著深寒冬夜,我匆忙逃回了侯府。


     


    若弑父是滔天罪,那就讓我S後去地獄裡和他對峙。


     


    我心中的野火終於落下。


     


    燎原之勢。


     


    19


     


    相爺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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