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嗯。」
「累嗎?」
「……閉嘴。」我伸手推他,「我要喝水!」
他眼睛裏像是有熠熠閃動的波光,衛衡看了我片刻,起身倒水去了。
我縮在被子裏,仔細回顧了一下自己這半個月的經歷。
送個年貨趕上疫情隔離,被迫同居後霸佔了人家的臥室,借酒表白最後被吃幹抹凈。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送貨上門嗎?
吃完飯,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來電顯示是周阿姨。
畢竟昨晚剛睡了人家兒子,接起電話時我還有些心虛:「周阿姨。」
「俏俏啊,你在衛衡那裏住得還習慣嗎?」
周阿姨的聲音十分溫和,「吃的東西還夠嗎?要不要我叫人給你們送過去一些?」
我趕緊說:「都夠,我們能買到吃的。衛衡也很好,還把他的床讓給我睡,自己睡沙發。」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然後她又開口了:
「對了俏俏,你還記得阿姨說過要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嗎?之前因為疫情耽擱了,現在情況慢慢好轉了,我把你微信推給他?」
啊這。
我一時語塞,正好這時候衛衡拿著薯片走過來,問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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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我捂著聽筒跟他解釋了一句,又支支吾吾地跟周阿姨說,「謝謝阿姨,不過不用了,我暫時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俏俏啊,你說你這一畢業,三年也沒回來幾次,你媽一直操心你找對象的事。阿姨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就像我的半個女兒一樣,我也擔心你啊……」
我啞口無言,無奈道:「好吧,那先加個微信——」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讓衛衡拿走了。
「媽。」他垂下眼,神情看上去莫名有點冷峻,「對,是我。」
「羅俏俏不想談,你由著她去吧。而且現在疫情期間,一切從嚴,就別給人家添亂了。」
「我當然會照顧好她,放心吧。」
說完,他直接把電話給掛了,手機遞到我面前。
我挑了挑眉:「小衛同學,吃醋啦?」
衛衡沒說話。
於是我翹著唇角,笑得愈發得意:「哎,沒辦法,我就是這麼受歡迎——」
話音剛落,衛衡就低下頭來,湊到了我面前,隔著很近的距離凝視我的眼睛。
「你還要加人家微信瞭解一下?」他慢條斯理地說,「羅俏俏,把我吃幹抹凈,還不想負責是吧?」
說完,他扶著我的肩膀,在我嘴唇上輕輕啄吻了一下。
很短暫的一個吻,蜻蜓點水般就過去了,我的臉卻莫名紅起來,耳根也微微發燙。
他又問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媽,我們的關系?」
為什麼?
我答不上來。
哪怕已經有過親密無間的接觸,可我想到三年前的事,想到住在樓上的唐薇,心情還是會變得沉重起來。
「太突然了,我怕羅阿姨和我媽接受不了,還是讓她們緩緩。」我有點喪氣地敷衍他,「等過年的時候我帶你回家,當面宣佈吧。」
衛衡接受了這個解釋。
在我的提議下,他又搬回了臥室住。畢竟沙發太小了,盛下186的衛衡本來就顯得有些勉強。
躺在床上,我摸到他的手,一把握住:「你看,我說的,你家的床很大,可以睡下我們兩個人。」
結果他翻身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我現在還不困。」
我太沒有定力了,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被美色所惑。
沒過幾天,我跟我媽視頻,她忽然盯著螢幕,問我:「你脖子上那是什麼?」
我放大一看,魂都嚇飛了,結結巴巴道:「蚊子……蚊子叮的。」
「數九寒天的,還有蚊子?」
我媽一愣,我含糊不清道:「嗯……就是……有地暖嘛……」
「那行了,不聊了,你讓小衛給你找點花露水塗塗。」
掛電話前,我媽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意味深長。
找了個機會,我問衛衡:「你怎麼知道人家唐薇生理期不痛?很瞭解?」
「因為上個月一起做的一個項目,我是組長。」他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我,「有一次她跟著我們通宵加班,第二天來找我請假,用的就是這個原因。」
完美無缺的理由。
我沒話說了。
畢竟上次我生理期,唐薇給我煮了紅糖水,還借了我衛生巾和止痛藥,我很感激她,想請她下來吃個飯。
但衛衡蹙著眉,淡淡地說:「疫情期間,不要亂竄門,你要請她吃飯,等隔離結束再說吧。」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還是裝了一碗中午做的筍幹燉臘肉,給唐薇送了上去。
她很禮貌地謝過我的好意,然後問我:「可以空口吃嗎?」
「這可是下飯神器!」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不太吃碳水。畢竟疫情出不去,健不了身,我有點怕胖。」
我下意識抬手比劃自己的腰,結果摸到了因為疫情在家而長出的小肚子,直接猛女落淚。
見我這樣,她又開口道:「不過偶爾吃一次也沒關系,謝謝你啦。」
實在是好溫柔好善解人意的一個姑娘,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歡她。
晚上衛衡在客廳處理工作,我在臥室給閨蜜發消息:「算了,我不打算追問衛衡三年前的事了。」
她很驚訝:「為什麼?」
「因為沒有意義。」我仰面躺在床上,被明亮的燈光刺得瞇起眼睛,「現在衛衡說他喜歡我,我相信他的真心,就算問清楚他三年前喜歡唐薇的原因,又能改變什麼?」
閨蜜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說都依我。
「不過。」她又補充了一句,「俏俏,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自卑。」
怎麼可能不自卑呢?
我活了二十五年,開天闢地頭一回開竅是因為衛衡。
我也就隻喜歡過這麼一個人,慫得要死,所以三年前搞砸了衛衡的表白現場後便匆匆逃離,甚至不敢面對他的責問,和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雖然在心裏拼命勸說自己,成年人的世界,追根究底沒有意義,但大概是因為心裏太憋屈,我前半夜都沒怎麼睡好。
直到被衛衡推醒。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見他問我:「怎麼不蓋被子?」
說著,他把被我踢到腳邊的被子拉起來,準備蓋好,卻在碰到我手臂皮膚的那一瞬間停住。
「俏俏。」衛衡的語氣有點凝重,「你好像發燒了。」
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他急匆匆出去,拿了體溫計過來給我量體溫,37.8℃,果然發燒了。
我心慌得要命,攥著他的手:「怎麼辦?我會被拉去隔離嗎?」
「肯定要等明天上門做完核酸的結果,先別急。」他抓著我的手,冷靜地安撫,「有很大可能是因為感冒,畢竟你穿的少,睡著了又把被子踢開,肯定著涼了。」
他給我沖了杯感冒藥喝,又乾脆靠在床頭,讓我枕在他腿上,以便隨時探查我的體溫。
藥效上來,我有點困了,又不舍得睡著,強撐著和衛衡說話:「你工作做完了嗎?」
「嗯。」
「我要是真的新冠陽性,會不會被拉去隔離啊?咱倆住在一起,你也得跟著一起隔離,還有,我昨天還給唐薇送了吃的,到時候連她也得跟著一塊兒去。」
我想著想著,悲從中來,嚶嚶啜泣:「到時候行程碼變紅,我們的姦情豈不是要曝光於世人面前?」
「……」
衛衡哭笑不得,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那就讓我光明正大地轉正吧。」
10
後來,我枕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我媽的奪命連環call叫醒的。
「俏俏!」我一接起來就聽到她喜氣洋洋的聲音,「你和小衛果然成了!」
我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媽,你怎麼知道?」
「小衛發了朋友圈,你沒看嗎?」
「我現在就就去看。」
我掛斷電話,火速打開微信。
淩晨三點半,衛衡發了條朋友圈,是我枕在他腿上睡著的照片,臉頰旁邊還有一灘可疑的液體。
配字是:「喜歡的人睡著後,也會流口水。」
評論區裏,我們的共同好友炸開了鍋,仔細一看,點贊的人裏面還有我媽和周阿姨。
我人都麻了,舉著手機跳下床去找衛衡:「你這個朋友圈是什麼意思?」
「你感冒還沒好,怎麼穿這點就出來了?」
他皺著眉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給我披上,又把我抱到沙發前放下,單膝跪下來給我穿棉拖。
這個姿勢就很童話,我臉一下就紅了,卻還是強撐著瞪他:「你的朋友圈,解釋!!」
衛衡嘆了口氣:「解釋什麼?是你害怕我們的『姦情』曝光,所以我先提前官宣一下,不好嗎?」
他竟然管發一張我睡著後流口水的照片到朋友圈這個行為,叫官宣?
「不好!」我朝他攤開手,「刪掉,重發一條。」
衛衡刪掉了那條過於直男的朋友圈,並把我給他的一張精心修過的自拍重發出來,配上我想了半天的文案: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麗大方楚楚動人才貌雙全的女孩子,還成為了我的女朋友。」
我很滿意。
他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機,伸手把我抱起來:
「好了,現在回床上躺著吧。你的情況我早上找過工作人員了,他們等會兒會上門來做核酸,然後居家隔離觀察,再確定到底是單純的感冒發燒,還是新冠。」
還好,工作人員接連給我做了七次核酸,都是陰性,後面我也沒有再發過燒。
那天晚上我的膽戰心驚,隻是虛驚一場。
倒是衛衡那條朋友圈,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評論區甚至還有周阿姨和我媽。
周阿姨:「衛衡,你是衛衡嗎?把我兒子還回來。」
我媽:「羅俏俏你少拿別人微信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兩位還真是年輕且與時俱進。
我用衛衡的手機往下滑,在最下麵看到了唐薇的評論。
隻有兩個字:恭喜。
我愣了一下,點開鍵盤想回復點什麼,又覺得回什麼都像是在炫耀,最後還是默默關掉微信,把手機還給了衛衡。
隔離滿一個月之後,我們總算解封了。
我本來想自己先回家一趟,結果我媽未卜先知似的,提前打來了電話:「你回家的時候要是不帶上小衛,別想我給你開門。」
「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威脅我?羅曉蘇女士,你還是我親媽嗎?」我感到不可思議,「再說了,你不給我開門,難道我就不能自己開嗎?」
我媽淡淡道:「忘了告訴你,你爸早上出去遛彎傷了手,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把門鎖庫裏的指紋清零了。」
「……那衛衡都這麼久沒見周阿姨了,您總要讓人家先回家一趟吧?」
我不甘地垂死掙扎,結果我媽撂下一句:「少廢話,明天你周阿姨也會過來。」
然後就掛了電話。
無奈之下,我隻能把她老人家的意思轉達給衛衡。
「你要是不想的話……」
「我為什麼不想?」他打斷我,「羅俏俏,是我不想還是你不想,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答不上來,隻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什麼害怕不害怕的,既然你同意了,那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