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當我發現自己把血蹭到了衛衡的床單和被套上時,魂都嚇飛了。
更要命的是,衛衡這時候還在外面敲臥室的門:「羅俏俏,起床吃早飯。」
他昨晚不是還在客廳加班改bug嗎?這人怎麼起這麼早??
小腹已經有隱約冰涼的墜痛,我閉上眼睛,破罐子破摔:「衛衡,我痛經。」
這一次,他是真得去找鄰居借東西了。
衛衡去樓上找唐薇借衛生巾,結果兩分鐘後,把人也一起帶了下來。
我捂著小腹蜷縮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喊:「衛衡,我要先吃止痛藥。」
「你要不要先喝杯紅糖水?」
溫柔的女聲響起,我抬起頭,就看到唐薇站在我面前,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水盈盈的眼睛。
「啊,原來是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能明顯察覺到,她身上那股本來鬆弛的氣氛忽然緊繃起來。
我吸著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那玩意兒對我來說不管用……」
衛衡抿著唇,一臉嚴肅:「她好像很疼,我記得你是不痛的,還可以跟著通宵加班。」
他竟然還記得唐薇生理期痛不痛?
我縮在那兒,弱小委屈又無助,眼淚都快掉下來。
「每個女生體質不同,不能一概而論。」唐薇彎腰抓住我的手,「她手這麼涼,最好先喝杯熱水再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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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好軟好滑,身上還有股甜甜的香氣,每一根頭發絲都打理得妥帖,是我努力一輩子也追不上的精緻。
眼睜睜看著她和衛衡一起走進廚房,我強撐著坐起來,探出腦袋往過看。
唐薇正側頭說著些什麼,大概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衛衡側著低下身,認真傾聽,兩個人姿勢無比親昵。
明明我也在房間裏,卻好像一個局外人。
心裏酸酸澀澀的,我躺回沙發上,閉上眼睛。
這世上還有比情敵到來更可怕的事情嗎?
有,那就是情敵在你痛經時親手幫你煮了一杯薑棗紅糖水,並把止痛藥和衛生巾送到了你面前。
「我先上去了,你休息吧。」唐薇沖我揮揮手,「有什麼事或者不夠用,你就讓衛衡上來喊我。」
我跟她道了謝,唐薇莞爾一笑,然後翩然離去。
那一瞬間,我的心忽然被自卑的情緒填滿。
我跟她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果衛衡喜歡的人真的是她,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7
我白著臉去衛生間找衛衡,發現他竟然在手洗被我弄臟的床單被套,甚至還有我換下來的睡裙和一瞬間,我臉色爆紅,劈手把衛衡手裏那一小團布料奪過來:「這個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救命。
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帶來的情緒波動,我站在那,有些害羞,又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衛衡卻神色如常:「你生理期別碰涼水,我媽和羅阿姨都叮囑過我,讓我好好照顧你。」
他把濕淋淋的手擦幹凈,在我發頂輕輕拍了拍:「我把床單換好了,你回臥室躺著吧。」
我吸了吸鼻子,小聲問:「你是因為我媽和周阿姨的緣故,才這麼照顧我的嗎?」
衛衡沒有立刻回答,我有點害怕聽到什麼過於殘酷的答案,抬步就往門外走。
剛走了幾步,身後的衛衡就開口了。
「羅俏俏。」他說,「我們認識了二十四年,你幼兒園尿褲子都是我領你回家換的,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
陽光從小窗照進來,落在他一貫冷漠無波的眼睛裏,像是散落的碎星。
「我照顧你,是因為你是羅俏俏。」
衛衡太好看了,我簡直被他蠱惑得神魂顛倒,暈暈乎乎地回到臥室,睡了過去。
睡著後,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全是我和衛衡從小到大的零碎片段。
幼兒園,我因為尿褲子哇哇大哭,他跟老師請了假,領我回去換。
初中,我逃課準備去網吧,結果衛衡就在必經之路的墻頭下麵等我,拎著後脖領給我提溜了回去。
大學春運,我為了省錢買綠皮硬座,他也陪著我,結果我座位被一個大媽佔了,我跟她理論的時候,她人高馬大的兒子站起來想打我,被衛衡一把推了回去。
他冷冷地覷著他:「這麼大個人帶著自己親媽坐綠皮火車,強佔小姑娘的座位還要動手打人,又窮又懶又無知,我要是你,早就羞愧下車了,你倒是臉皮厚。」
我這輩子沒聽他說過這麼刻薄的話。
那男人臉上掛不住,扯著大媽罵罵咧咧地下了車。
衛衡沖我微微抬起下巴:「坐下吧。」
正值春運時期,車廂裏人貼人,擠得要命,喧囂人聲與古怪氣味一共混雜成獨屬於人間的煙火氣氛。
衛衡隻是隨意地坐在那裏,就仿佛一抹不染塵俗的月光落在了人間。
後面的幾個小時旅途,我時不時就用餘光瞟衛衡。
好像是在那一刻,我才忽然意識到,他其實是個格外好看、格外出眾的男生。
再後來,就是我搞砸了他的表白現場,然後落荒而逃。
細想起來,二十多年來,從有記憶起,我的人生就和衛衡相依相伴。
除了之前三年。
這三年,因為我的刻意躲避,我們倆的交集幾乎是一片空白。
「衛衡,其實我們做一輩子朋友也可以的……」
我在夢裏含糊不清地低喃,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衛衡拿著水杯和藥站在床前看著我,神情有些復雜的晦暗。
「再吃顆止疼藥吧。」他淡淡地說,「還疼嗎?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我接過水杯,把膠囊吞下去,點點頭,又搖搖頭。
衛衡離開前,說了句:「你要是一直這麼乖就好了。」
這話聽上去就很意味深長了。
我擁著被子愣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拿過手機,給閨蜜發消息。
她說:「從衛衡的表現看,總覺得不像是對你沒有意思。」
但她這麼說完,後面幾天,衛衡對我的態度反而冷淡下來。
我很茫然,甚至試圖用撒嬌賣慘博取衛衡的同情,他卻隻是神情淡漠地坐在那裏,翻過一頁書,平靜道:「不舒服就繼續躺著吧。」
男人的心思太難猜了,我想到唐薇,心裏又難過起來,等生理期結束後,我從冰箱裏拿了幾罐啤酒,打算借酒消愁。
結果把自己給灌醉了。
三罐啤酒下去,我暈暈乎乎地跑出去找衛衡,他已經處理完工作,正站在陽臺上抽煙。
天色已暗,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把他周身的氣質烘託得更加清冷,指間一點猩紅閃爍。
我跑過去,小聲說:「哥哥,別抽煙了,抽我。」
「……別鬧。」他轉頭看到我,微微皺了下眉,「怎麼喝酒喝成這樣,你肚子不疼了?」
「美女的事你少管。」
我大手一揮,結果直接打在了還燃著的煙頭上,燙得我一個瑟縮。
「俏俏!」
衛衡有些慌亂地抓起我的手,看到沒什麼大礙才舒了口氣。
他把煙掐滅,扶著我的肩膀嘆了口氣,「別鬧了,回去休息——」
話還沒說完,就被我踮起腳,一把抱住。
我貼在他耳畔吹了口氣:「衛衡。」
「……嗯,我在。」
「我想洗澡。」
「……」他嘆了口氣,「別鬧,你都醉成這樣了,洗什麼澡?」
「你給我洗。」我把下巴墊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莫名開始委屈地哭,「因為生理期我都五天沒洗澡了,嗚嗚嗚,我不幹凈了……」
大概是不想跟一個耍酒瘋的醉鬼計較,衛衡無奈地答應了我。
他幫我打開熱水器,耐心叮囑我:「你自己洗,我就在門口守著,不舒服隨時喊我。」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半刻也沒停留。
我站在升騰而起的熱霧裏,沮喪不已。
其實我也沒有醉得神志不清,隻是想借此機會,再拙劣地引誘衛衡一下。
可惜他完全不為所動。
所以他其實真的就不喜歡我吧?這樣的話,那天又為什麼要親我呢?
呵,渣男!
8
洗了澡,我頂著濕噠噠的頭發走出去,衛衡正站在窗前望著我,喉結動了動。
我正要目不斜視地路過,手腕卻被他一把握住。
「去哪兒?」
「睡覺。」我冷冷地說。
「你頭發還在滴水,好歹吹幹了再睡。」
衛衡說著,放開了我的手,轉身進了浴室。
等我回到臥室,剛在床邊坐下,就見他拿著吹風機走了進來。
他拍了拍自己面前的位置:「坐過來,我給你吹。」
他刻意放柔了語氣,溫和的聲音像是水流將我包裹,我到底是沒頂住,默默地在他面前。
衛衡溫熱的手指在發間穿梭,動作格外輕柔。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開口:「衛衡,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他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吹風機被關掉,衛衡微微低下頭來:
「婚禮……你和那位理想型的嗎?羅俏俏,你倒是不閑著,住在我家,還有時間和別人談婚論嫁——」
這聲音聽上去帶著幾分冷意,像是嘲弄,我滿心的委屈一下子膨脹起來:
「和別人談婚論嫁怎麼了,礙著你什麼事了嗎?你親了我,然後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當著我的面和大美女卿卿我我,還要我怎麼樣,繼續死纏爛打貼著你不放嗎?」
我猛地轉過頭去,看到衛衡驚愕地看著我,眸色漸漸變得暗沉。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是你說,你想和我做一輩子朋友。」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聽到了我那天的夢話,可回過神來,我越發覺得委屈:
「那不然呢?我又不想和你絕交,除了做朋友,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凝視著我:「你之前躲了我三年,難道不是想跟我絕交的意思?」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但你又——」
「不喜歡我」四個字甚至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一個溫熱的吻堵了回去。
「那就不做朋友了。」他抵著我的額頭,呼吸有點亂,「我親你是因為情難自禁,不敢和你直說是因為怕你會後悔,我沒有不喜歡你。」
「俏俏,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做夢也沒想過能聽到衛衡如此直接的表白,我的心揣在胸腔裏,激動得快要跳出來。
衛衡把臉埋在我頸側,軟軟絨絨的頭發戳著我皮膚,癢癢的,呼吸間吐露的氣息溫熱。
我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不做朋友,那你想做什麼?」
救命,這是我的聲音嗎?怎麼能嬌成這樣?
後面發生的事,就是知乎不讓詳細描述的了。
醉意上湧,我的臉頰陣陣發熱,一片緋紅,燈光像水波一樣在眼前遊動,我闔上眼睛,朦朧間聽到衛衡沙啞的嗓音。
「……當然是做這個。」
9
我媽真是個有先見之明的人。
第二天醒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衛衡支著腦袋,側身望著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