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種腌臜事的?
我竟然毫無察覺。
巨大的羞恥感將我包住,滔天的憤怒就快要把我燒個幹淨。
我不顧手腕上的鐵鏈,連方向也不管,不假思索地照著那個惡人的臉狠狠地扇下去。
「啪——」
周遭靜寂了一瞬。
他悶哼著撲進我的懷裡,極為歡愉。
熱氣撲在我的脖頸間。
我無法冷靜:「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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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若未聞,抬起我的手腕,鐵鏈磨破了,在流血,分不清是這裡疼還是心口更疼。
「再給你一次機會。
「紫玉,我已經忍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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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我很久了,我常常責罵你嗎?」
我試圖找到點蛛絲馬跡。
好證明他就是宗門裡一個心術不正的弟子。
「……不是這個忍,是那種忍。」
又聽他的語氣溫柔下來:「你不曾責罵我。」
在整個宗門,隻有見到樓生和師尊,我才會緩和神色,恭敬有禮。
是師尊嗎?
還是樓生?
無論是誰,都是我無法接受的。
我的師尊應溪有仙人之姿,受掌門器重,隻是他性子孤傲,不好相處。
我穿進書中的時候,原身已經拜他為師。
在書中,原身是個炮灰,連惡毒女配都算不上,戲份少得可憐。
書中對原身的描寫都是幾筆帶過,寫原身跟在師尊後面,對他有不軌之情。
第十章,我這個角色就S了。
S在女主清翎的一次下山遊歷之中。
穿過來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裝病,躲過遊歷。
第二件事是討好清翎。
第三件事就是找到反派。
當時的我隻知道樓生是未來的魔尊,無惡不作,純純的大反派。
為了感化他,我特地救下還在流浪的他。
彼時清翎與我交好,幫我給掌門說了些好話,才讓應溪收下樓生為弟子。
那天,應溪冷言道:「你帶來的,你來管。」
起初,我並不打算教導樓生。
我想好好照顧他,修正他。
然而在這裡,沒有能力就會被人看不起。
樓生性格倔強,不服輸,每天都帶著一身傷回來,而我,也活在別人的冷眼裡。
我意識到,必須強大,才能保護自己和樓生。
所以我開始想辦法討好應溪,想讓他傳授我仙法,再不濟,給點保命的東西也好。
我主動照顧他的起居。
每日清早去小廚房給他燒菜吃。
他眉頭一皺我就知道他對什麼不滿,偏偏他難伺候得很,所有入口的東西都是千金難買。
我知道他看重宗門的法規,於是我把法規背得滾瓜爛熟,好不觸他的霉頭。
所有徒弟中,他最寵愛清翎。
我隻能拼命地學習,拿出當初上學的精力,起早貪黑地練,不要命似的練。
漸漸地,他也記住了我的名字。
這還不夠,我要讓應溪知道,在他的所有徒弟裡,隻有我對他最忠誠。
於是我以身犯險。
上古戰場殘留妖獸,吞食了許多打獵的百姓,掌門派應溪前去解決,我主動要求跟著去。
我鮮少下山,應溪便允了。
在緊要關頭,我替他擋下一擊。
我看準時機,傷不致命,但應溪的慌張超出了我的預料,我被他親自抱著回到上翎峰。
「紫玉,你不要怕。」師尊溫聲道。
待到清翎前來看望我,他才恢復往日冷淡,呵斥我冒失,不計後果。
我休養三個月,聽弟子們說,師尊似乎不太習慣,還會偶爾在殿內喚我的名字。
他送我《萬象錄》那日,我簡直喜極而泣。
但在得知我把萬象錄也傳授給樓生後,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罰我閉門思過,不準任何人探望,除了他。
這樣嚴苛的師尊,怎麼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
況且就算真是他,我也不能責怪他。
畢竟,在上翎峰,我還要依仗他。
「師尊。」我輕聲喊,「如果真的是你,就解開我的鎖鏈和眼罩,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那人沒動。
我繼續道:「在我心裡,師尊是高雅如仙般的人物,一時的鬼迷心竅,紫玉會原諒你。」
那人低聲重復:「紫玉……真的會原諒嗎?」
我心猛地沉下去,真的是師尊?!
可惡,虧我照顧他那麼久。
「會的。」我盡量溫柔。
他笑了笑,隻是笑聲聽起來有些黯然和輕嘲。
緊接著,門被重重踢開。
我聽見樓生的驚呼:「師姐!」
一陣打鬥聲過後,樓生撲在我的膝下,解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聲音顫抖:「師姐,我這就幫你解開。」
我終於又見光明。
殿內幾乎變成了廢墟。
樓生長著一副很標準的丹鳳眼,眼眶蓄著淚平添了幾分惑色,鼻梁高挺,樣貌出眾,他悔恨不已:「師姐,樓生來晚了。」
我衣衫不整,隻能攏緊樓生的外袍。
過於寬大,拖著地面。
他耳廓泛紅,找補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賊人是誰?」我問。
樓生支支吾吾:「蒙著面,身量有些像師尊。」
我沒有言語。
樓生憤怒至極:「師姐,你對師尊這麼敬重,他卻做出這種喪德的事,我去告訴掌門。」
我拽住他的手腕:「不許去。」
「說出去對宗門不利,於我不利。」
我轉身抬頭望著佛像。
菩薩低眉慈目,平靜地注視著方才發生在殿內的所有糊塗事。
我也該學學菩薩的平靜。
可是,我還是有個疑惑。
「樓生,你的左臉怎麼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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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生愣怔片刻,撫摸自己的左臉:「是剛才的打鬥所致,很明顯嗎?」
他神態自若,身上也確有方才打鬥的傷。
我收回視線:「你怎麼會來?」
樓生道:「我在宗門找了師姐許久,都不見人影,就猜想你會不會還在佛寺。」
「師姐,你還好嗎?」他目光擔憂。
「去給我找身衣服來。」我疲憊至極。
趁著他去拿衣服的空闲,我思索著自己的處境,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八年,修正反派的進度才是 1,豈不是還要待幾年!
我越想越氣。
系統永遠隻在通知的時候才會出現,我有任何問題都隻能自己想辦法。
也罷,靜觀其變吧。
樓生回來了,看著他捧著的衣物,我蹙起眉頭:「這套嬌黃衣衫,是我的嗎?」
「師姐忘了嗎?」樓生抿起嘴角,「我與你初次相遇,你穿的便是此裙,明亮奪目,光彩耀人。」
「平常你多以紫白兩色為主,也好看。」
能找到這件,想必也是翻了許久。
「好吧。」
我本想不惹人注目,悄悄回到我的霞殿。
然而剛到宗門,我一陣氣血上湧,暈了過去。
醒來後,清翎正檢查我的手腕,神色既有擔憂也有氣憤,兩者交雜,很少見到她這麼生氣。
往後一看,我險些又暈過去。
隻見木歲沉陰沉著臉站在清翎身後,頭頂著一個框框,上面寫著:【反派二:進度 75%。】
晏戈蹲在我的床尾,滿臉戾氣,頭頂寫著:【反派三:進度 50%。】
師尊站得稍遠些,望向屋外,頭頂也有框框:【反派四:進度 80%。】
樓生站在師尊身側,神色莫名,一言不發。
他的頭頂是【反派一:進度 100%。】
我閉上眼,不願意睜開。
緩和好情緒,才微笑著:「都來了。」
幾個宗門裡十分上進的弟子也來看望我,我常常誇獎她們,贈她們藏書,她們也知恩圖報。
「哎呀,都擠在這裡幹什麼。」
掌門有個大嗓門,他擠進來,擦了擦汗:「藥老說紫玉是急火攻心,氣血逆流,隻需靜養。」
清翎提起劍:「我要去佛寺查查。」
我連忙攔住她:「我沒事。」
木歲沉開口:「紫玉,師兄去。」
清翎安慰我:「讓師兄去看看也好。」
氣氛有些低迷,她打趣我:「師姐,你總是優雅冷靜,好久沒見你穿這身衣裳了,好可愛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寒暄幾句,都慢慢離開。
樓生跟著藥老去煎藥。
從始至終,師尊沒說過一句話。
殿內,隻剩下清翎和晏戈。
「師姐,我一定會抓住這個歹人。」
清翎後怕道:「幸虧樓生去得及時。」
晏戈語調散漫,仿佛隻是隨意接了句話:「說不定,樓生一直都在。」
清翎睨去:「什麼意思?」
「他是紫玉師姐的跟屁蟲,怎麼可能先從佛寺回來,把師姐一個人丟在那兒。」
清翎雖然覺得樓生有些裝腔作勢,城府極深,但更看不慣晏戈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看你就是嫉妒樓生。」清翎冷哼。
眼見他倆又要吵起來,我笑道:「好了,清翎你也快回去,不要耽誤功課。」
「還有晏戈——」
晏戈搶先一步答道:「我的功課已經學完了,我留下來照顧師姐。」
「行吧。」清翎嘟囔道。
我揉著太陽穴:「都回去吧。」
晏戈神情落寞。
7
師尊的進度隻差 20%,會不會真的是他呢?
與其苦思冥想,不如去直接問清楚。
夜色落下,冷風蕭瑟。
我來到師尊所住的溪宮。
幽幽古琴聲傳來,師尊背對著我對月撫琴。
他頭束白玉冠,俊美無儔,風姿清骨。
一柄長劍放在他的頸側。
琴聲中止,我開口:「師尊,是你嗎?」
「何事?」他側目。
「今日在佛寺,是不是你?」
師尊撫摸琴弦,長指勾起,頸側的長劍應聲而斷,他單手拽了下斷劍,我不受控制地向前,跌落在他懷裡。
他抱得很克制。
可我想起來,卻怎麼也動彈不得。
「果然是你!」
我咬牙切齒:「應溪,你枉為君子。」
他眸色沉沉,像是比夜色還深。
「我今日做的哪件事讓你這麼恨我?」
我一回想白天發生的事,就氣得發抖。
他不依不饒地問:「我牽了你的手?」
他握住我的手,我微微愣神。
觸感不太相同。
白天的那個歹人手心有層薄繭,相握隻覺得硌人,還十分滾燙,不像師尊這樣冰冰涼涼。
應溪松開手,又碰了下了我的唇畔:「還是親了這裡?」
他語調沉重:「還是……」
他的手緩慢向下,我一把抓住。
「師尊,你糊塗了。」我心撲通直跳,「不對,是徒弟糊塗,冤枉了師尊。」
他頭頂的進度條變成了 85%。
我倉皇起身,胸口起伏著,思考對策。
「紫玉,前不久歲沉來求我幫他做媒,讓你跟他結為道侶。」
我猛然抬頭。
應溪起身,風吹拂他的衣袂。
「為師回絕了。」
「因為,」應溪直直地望著我,「為師想與你結為道侶,相伴一生。」
我無措道:「可是有了今日的事,旁人都會說闲話,師尊你不必為我做這些。」
「歹人是我。」應溪不容置疑,「誰敢說闲話,為師就S了他。」
相處八年,我知道應溪本性淡漠,不把他人生S放在眼裡,若不是掌門時常替他說話,說不定應溪早就被正道視為敵人。
可我也知道,歹人不是他。
此刻,我的腦子亂作一團。
「誰?!」我眼神凌厲,瞪向溪宮牆壁外的草叢,方才有道黑影閃過去。
回過頭,我喃喃道:「師尊,你讓我想想。」
想想為了修正你而嫁給你,值不值得。
還要想想嫁給你之後,我怎麼修正其他反派。
8
回到霞殿,樓生還在。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師姐去哪裡了?」
我停下:「去師尊那裡。」
樓生擰眉:「師姐竟去質問師尊了嗎?」
「他怎麼說?」
我打量他:「你好像很上心。」
樓生神色認真:「師姐的事,我自然上心。」
我收回目光,平靜道:「師尊說是他。」
「什麼?!」樓生的震驚似乎過了些。
他很快恢復如常:「我去稟報掌門。」
「慢著。」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師尊讓我和他結為道侶。」
「這樣,就不會有任何闲話了。」
樓生緩慢地扭過頭來,眯起眼,一字一頓:「他要和師姐結為道侶?!」
「有何不可?」
樓生果斷道:「不行。」
我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吞吞吐吐,隻自顧自地堅持說不行。
他忽然說道:「或許那個歹人不是師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