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我進去後,老板轉身消失。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月坊司真正的主人何玉,竟是個年輕女子。
言語灑脫,對我開門見山。
「能知道這個地方,那你也算是內行,說吧,姑娘有何需求。」
我掏出全身家當,還有蕭伯寒所有私房錢。
「這裡是兩萬銀票,還請何老板助我。」
我還未詳說,她便應了。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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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吃驚,她解釋:「你我有緣,我曾欠姑娘一命,不論你求何事,何玉定當竭力。」
我納悶:「何時?」
「興許上輩子吧。」
上輩子,我思前想後,都沒認出她,算了,還是正事要緊。
與她交談終了,離開時她又退回了多半銀票。
「隻需三千,剩下的是我還姑娘的恩。」
「姑娘一如從前,何玉很是欽佩,你的事我定辦妥。」
我點了點頭,因果報應,早在我能意外重生時,就算不清了。
等我回去侯府,剛下馬車,曲家的口信就傳來了。
侯夫人自從兒子離京後,又去了萬象寺,府上除了她的管家嬤嬤,幾乎無人管我。
於是我又掉頭回了曲家。
這次卻讓我見了此生最恨的人。
從踏進門院那刻起,我便渾身刺痛,前世種種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爹訓斥道:「愣著幹嘛,這位便是你的未來姐夫,程霽。」
我鼓起勇氣抬頭,男人眼中帶著調笑。
「原來你就是夢瑤的妹妹,長得很美。」
我穩住顫抖的四肢,生怕露出怯意。
「比起姐姐,差的甚遠。」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我心咯噔一跳,「我從出生起就未離過京,並未見過公子。」
他嘆了口氣,「可惜了,不過以後便能常見了。」
「我已嫁為人婦,長居侯府,怕是不能回來。」
他指著遠處一隅:「你姨娘不是還在府裡嗎?」
話裡飽含威脅,我甚至懷疑,他也重生了。
「妹妹嫁進侯府就是不一樣,三申五令才能把你請回來,蕭世子都被貶去晉州了,你有什麼可忙的?」
曲夢瑤打斷我們,將我拉到一旁。
我笑了笑:「當然是去泡湯泉了,聽說那裡私湯最是美容養膚,要介紹給姐姐麼?」
她瞬間變臉:「曲盼寧,我是你嫡姐!」
我低聲道歉:「抱歉姐姐,我忘記你身上有傷,碰不了水。」
那滋味,我比誰都清楚。
這場鴻門宴,人人心懷鬼胎,我爹被準女婿哄得心花怒放。
嫡姐坐我身旁:「聽說江炎被打的很慘,我竟不知蕭伯寒這般心疼我,可惜,我們有緣無分,這輩子我隻能嫁給程霽了。」
「姐姐不知道嘛,江炎不知從哪得知你被人糟蹋了,還處處宣揚,我氣不過便讓郎君動了手。」
嫡姐當場捏碎了茶碟,滿手鮮血。
10
我借口有事,和姨娘私聊幾句後,轉身回府。
結果沒過兩天,我約何玉聊事結束時,再次碰上嫡姐。
她竟被一個知天命的老朽擁在懷裡,那老頭看著比我爹還老,兩人一臉笑意地進了成霄樓的甲字房。
她到底還是選了那條賣身求榮的不歸路。
從前我是逼不得已,那她呢?
應當是自願的,不然她和程霽賓客如雲的婚宴上,也不會笑得比房梁上的麻雀還嘰嘰喳喳。
嫡姐穿金戴銀,羨煞了全京城的女子。
那日,曲家歡聲笑語,寧國侯府卻滿室悲涼,隻因晉州大亂,羌奴趁機夜襲西河,蕭伯寒跟寧國侯雙雙生S未卜。
聖上下令兵部尚書曲宏遠起兵支援,但我爹卻頻頻推託行動,陛下在大殿當場發火。
我爹哭窮:「陛下,您有所不知,戶部拿不出銀子,我們現在連三千兵馬都調不出來。」
全朝堂官員無一作聲,陛下當即氣得昏了過去。
那夜,蕭家祠堂亮了一夜。
天剛亮,嫡姐就來府裡找我。
「妹妹以後可怎麼辦,不然讓老夫人給你張放妾書吧,趁著年輕還能改嫁,我手裡倒是有個良婿,家世優渥,原配剛S,還不用你生嫡長子。」
「滾!」
我第一次不留情面地將她趕走,她嘟囔著罵了兩句,臨走還眼角含笑。
看來程霽進京前,便布好了整盤棋局。
上一世,我逃跑那次,晉州局勢已然失控,那時程霽豢養的私兵分派多路。
一方以山匪之勢頻繁滋擾百姓,官府便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剿匪上。
這時他悄然帶領其餘人直搗都督府,攻佔晉州,晉州官員無一人反抗,那些人早就被他收買拿捏。
同時他又私通羌奴,轉奔西河,兩方裡應外合。
邊疆城防隨之瓦解,寧國侯連夜上書請求援兵,但終是晚了,侯爺客S異鄉。
這一次如同前世一樣,我知道這次危機,僅憑我一人,難如登天。
便去尋侯夫人,這才被曲夢瑤擋了路。
大早上的給我添堵,誰S鹿手還不一定呢。
一進祠堂,我便跪在夫人身旁,轉身朝她行禮。
「夫人,盼寧需要您的幫助。」
她轉動佛珠,「你放心,我會給你放妾書,允你離府。」
「盼寧求的不是此事。」
我將心中打算向她澄清,說到重要處,她停下佛珠。
「可僅憑你一個弱女子,如何救伯寒,若是你出了意外,我又如何向曲家交代。」
我輕笑:「夫人不必擔憂,曲家除了我姨娘,沒人念我,生S由命,西河不能亂,即便我S在那裡,也值了。」
「一旦邊境不穩,京城必有大亂,如今兵權旁落,誰都不能輕信,就算為了侯府自保,您也不能倒。」
夫人眼含水潤,臉上帶著動容。
「你是個好孩子,說來我對不起你,那日若是沒有逼迫你父親,興許你也不會這麼慘,你嫁進來後,我也未曾關心過你。」
我搖了搖頭,我挺身而出,不是為了蕭家,隻是因為我是大嶽子民罷了,但我不會說。
我將月坊司的事向她和盤託出。
「以防萬一,我借調了三千私兵,留在京城,不到萬不得已,月坊司不會放人,但被陛下知道,必會降責,夫人是陛下姑母,到緊要關頭時,還需您替那些人作保。」
侯夫人緊握串珠,沉聲道:「好!我聽你的,必不負你所託。」
11
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做伯寒妾室,委屈你了,事成之後,若你還想留府,母親讓你做主母,蕭家的女主人。」
這些話我自是不會當真,隻是好奇:「那您呢?」
「我累了,你家公年紀也大了,六十好幾,還在駐守西河,我心疼他,等他回來,我們就歸隱山林,把蕭家留給你們。」
「謝夫人,隻是此事還是往後再議。」
「好。」
安排好侯府事後,我傳信何玉。
「明日寅時,我會快馬前去雲江寨,你安排好貨物和船幫。」
「好,明日我在碼頭等你。」
交代完事,我回去看了姨娘。
「姨娘想離開這裡嗎?」
「都住大半輩子了,我留在曲家,你也有個娘家,不然以後伯寒有了正妻,欺負你怎麼辦。」
我抱著她。
「離開曲家吧,我想叫您娘了,我真正的娘,我給您養老。」
「你擔心的都是多餘事,我和蕭伯寒和離了,他離京之前就給我了放妾書,女兒是自由身。」
姨娘哽咽痛哭:「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呀,我的盼寧。」
說服母親後,我連夜帶她離府。
「不必這麼快吧,我還有些盤纏要準備。」
「上次給您的銀兩呢。」
「給你置辦鋪子了,放心,沒人知道。」
那無所謂了,我將燃著的蠟燭,扔到床鋪,一把火燒光所有,從此和曲家斷的幹幹淨淨。
姨娘住在曲家最偏僻的舊院,等到被人發現時,火勢漫天,而我早帶著她遠走高飛了。
依稀還能聽到身後有人大喊:「不好了,靜園走水了,孫姨娘還在裡面,完了!」
我把母親託付給了何玉,如今她已然成了我最知心的朋友。
我讓她把母親帶去了早已置辦好的園子。
母親知道我有要事,但從不過問,隻讓我早些回來。
沒人知道,和她分開的那一刻,我有多麼不舍。
到達碼頭又是一場別離。
「一路小心,到了晉州,有困難隨時傳信於我。」
「好。」
「我做過一個夢,上輩子我做了壞事,理應該S,可你卻從亂臣賊子手中救下了我,所以我幫了你,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會還。」
「我信。」
因為我記起她了,何玉是第二個我,和我一樣的遭遇,是程霽手裡奪權的棋,就在被棄時,我用一身皮囊護住了她。
所以重生後,她成了我救贖路上的恩人。
12
兩貨輪的武器和糧草,我走了整整半月。
海上漂泊了七日,五天馬車,終於在漫天黃沙中,聞到了嘔人的血腥味。
官道上隨手可見的S屍,異味難聞,上面落著各種飛禽走獸,讓我再一次恐懼S亡。
我堪堪帶著十個護衛,一路走得驚心動魄。
終於到了知州府,那裡空曠一片,門上的牌匾摔得四分五裂。
哪裡都沒有蕭伯寒。
走途無路時,我拿出一沓銀票,當場懸賞。
「你們誰幫我找到蕭伯寒,這些便歸他。」
路人喊話:「銀票有什麼用,我們要的是食物和藥。」
「好,我答應你。」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人很快帶我去了蒼宜山。
那裡四面環山,找到他時,蕭伯寒正帶著十幾個兄弟,和山匪拼命中。
他衣衫褴褸,胳膊上道道疤痕,額頭還腫著膿包。
我不假思索地掏出火藥,大喊道:「全都不許動,再動我炸了這裡。」
交戰停滯,蕭伯寒滿臉不可置信,以為自己在做夢。
「蕭伯寒,滾到我這邊來!」
他仍傻楞,我大罵:「聾了嘛,難道你也想S!」
他這才反應過來,慢慢帶人移動,等疏散分開後,對方為首的山匪突然扔出一杆紅纓長槍,最後過來的小將士,應聲倒下。
蕭伯寒一把搶過火藥,罵了句髒話。
那群人瞬間被炸飛,可是他的兄弟再也沒站起來了。
一場歷時半月的暴亂,終於在我的支援下,扭轉局勢反敗為勝。
晉州百姓早已民不聊生,戰爭摧毀了整座城,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我幫蕭伯寒敷藥包扎時,他愣愣地問我。
「你沒離開?」
「想看看你S了再走。」
許久,耳邊傳來一句:「你的夢成真了。」
「還有,多謝。」
那晚,是我半月來睡得最沉的一覺,蕭伯寒睡在外間。
說來也搞笑,這竟是我們成婚來第一次同寢。
這場動亂仍未結束,西河的寧國侯才是最難的,天還未亮,我就聽到屋外走動聲。
「你別起,我已經交代好副將,他會暫留晉州,你也留在這裡,剩下的交給我,今日我便支援西河,再回來接你。」
「若是你S了呢?」
「那你再安心回去。」
「沒親眼看見你S,我怎麼安心?」
「曲盼寧,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