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沉默良久,突然開口,“是我與父親塵煙障目,引狼入室,哪裡怪的了你,以後你獨自一人呆在這,苦了你了”。
我抹去眼淚,“到那邊之後好好生活,萬不可再動妄念,如今的宋朝野,已經不是當初的他了”。
棋子落下,已成定局。
在無人能與他對抗。
他笑盈盈的看著我,髒亂的頭發掩蓋不住他的俊美,“聽晚長大了”。
兄長走了。
我被宋朝野限制了行徑,不能出宮送他。
我遙望著遠方,默念走了便好,走了便好。
遠離這是非之地,去尋找自己的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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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兄長餘生,能過得比我順遂。
...
宋朝野登基不久,後宮隻有我和孟詩詩兩個女人。
我正在桌前繡著荷包,下人通報皇後娘娘來了。
他特許我不用像任何人跪拜,所以時至今日,我還沒有單獨見過她。
她還是穿著白衣,看上去潔白無暇,美的不似凡間的女子。
“一直想來拜訪姐姐,礙於本宮最近忙著服侍皇上,一時抽不開身,以致今日才來看望姐姐,姐姐勿怪”。
她隨意的坐了下來,笑容甜美,讓人挑不出一點錯。
我仔細看著畫樣,“皇後娘娘說笑了,這句姐姐臣妾可擔當不起,該是臣妾去拜訪娘娘才是”。
她撐著下巴,“姐姐陪皇上徵戰多年,皇上賜你無須跪拜任何人,這得何等的敬重啊,不像本宮,之前終日呆在閨閣,皇上心疼我,不讓我陪他過刀尖舔血的日子...”。
我頓了頓,針尖扎破了手指,我聽見自己內心洶湧的聲音,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
“你和他,什麼時候認識的”。
孟詩詩嬌羞一笑,一副小女兒神態,“我和朝野哥哥呀,三年前了吧,父皇很欣賞他,他承諾來日會立我為後,父皇便派兵助他一臂之力...”。
三年前,三年前...
原來這般早...
那時的我們,還是軍營中人人豔羨的一對。
我看向手中的荷包,從前我不喜歡做這些精細活,可宋朝野的衣服難免開線,我便學著捏起繡花針笨拙的縫衣服,宋朝野穿著裡衣,撐著腦袋在燭火下一臉笑意的看著我,“燭下觀美人,果然別有風味”。
我面紅耳赤的瞪向他,“老夫老妻了還這麼不正經”
...
我目光有些發眩,貼身小桃看出我的不對勁,連忙過來扶住我。
我擺擺手示意無事,“我身子不適,娘娘請回吧,改日再來看望”。
孟詩詩撇撇嘴,一臉無趣的離開了。
我吩咐小桃將針線全部丟掉,小桃一臉可惜,“可是都快繡完了,娘娘為何...”
我打斷她,“不為什麼,再也不想碰了而已”。
早就髒了的東西,還留著懷念什麼呢。
【5】
立秋過後,後宮裡的女子漸漸多了起來。
她們大多是些功臣女兒,又或是旁人送來的貌美女子,佳麗三千,百花齊放,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與他的利益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我看著銅鏡中眼角的皺紋,不禁想起她們一個個年輕的臉蛋。
宋朝野,如今你的皇位,應是坐的很牢靠吧。
我本想一輩子就這麼糊塗的過下去,若是我沒有聽見兄長身S的消息。
那天我坐在湖邊發呆,一個嫔妃模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她穿著一身鵝黃,模樣甚至嬌俏,“大膽,看見本宮還不下跪行禮”。
我遲疑的看向她,心想這姑娘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
小桃輕咳一聲,“我家娘娘是皇貴妃,理應是這位娘娘行禮”。
她巴掌大的臉滿是困惑,“皇貴妃?本宮怎麼不知這宮裡還有一位皇貴妃”。
她思考了良久,我靜靜的看著她骨碌碌的轉著眼珠,蠢的有點可愛。
倒是有點像曾經的我。
良久,她終於想起來,驚呼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全家戰S,哥哥卻因謀反被賜S的謝貴妃?”
我腦子一嗡,下意識問,“你說誰被賜S?”。
她連忙捂住嘴巴,一副說錯話的模樣,“沒...沒什麼...”
我步步緊逼,掐住她的脖子,她臉色頓時變得漲紅,
“我再問一遍,你說誰被賜S!”
她終於感到害怕,掙扎著從喉嚨裡喊出一句話,“皇...上...救我...”
宋朝野來的很及時,在她馬上要昏過去的那一刻,他出現了。
他一腳踹在我的腿窩,跟從前他當我師父那會用的招數一模一樣。
不會疼痛,但足以摧毀你的尊嚴。
我跪倒在地,看著他將昏厥的女子摟進懷裡,“嫣兒,你怎麼樣嫣兒...”。
那焦急的面色,同他愛我時一模一樣。
又是熟悉的眩暈感,我強撐著保持清醒,一字一句道,“宋朝野,我阿兄呢”。
他愣住了,“你知道了?”
得知答案,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腦海一瞬間炸開,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嘔出一口血。
意識模糊間,我看到他丟下懷中的女子,恐慌的朝我跑來,“聽晚,你聽我說...”
...
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中,我回到了孩童時代。
兄長很疼我,因為我對不出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下一句,爹爹要打我掌心。
兄長笑著護著我,
“傻丫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他笑著笑著,便不說話了。
爹爹也沉默了。
年幼的我並不知曉這句話帶給他們的意義,戰亂多年,他們背井離鄉,歷經磨難,一身將老,壯志未酬,原來強大的爹爹與兄長,也會想家。
...
我掙扎著醒來,嘴裡一直喊著,“我要帶你回家”。
一睜眼,便看到往日冷清的房間站滿了人,宋朝野緊握著我的手,眉目滿是溫柔,“你要帶誰回家”。
我留下兩滴淚,雙眼無神的呢喃,“阿兄...”。
宋朝野微微一怔,低聲哄道,“那日阿兄臨走前,SS了兩個看守,我也是不得已,才賜了毒酒給他,你放心,他走的很安詳,沒有一絲痛苦,我已派人好好安葬他...”。
胡說,兄長不是那種人。
我無聲的看向他,絕望的湧出淚。
為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他。
他幫我擦著淚,動作很溫柔,可我感受到的卻隻有冰冷和刺骨。
我微微側開頭,不讓他碰我。
他神色頓了頓,無奈的收回手,“好了,別哭了,不然對孩子不好”。
我渾身一緊,下意識反問,“什麼孩子?”
他替我拉了拉背角,彷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你快兩個月沒來葵水了不知道嗎,今天你暈倒,太醫說你已有兩個月身孕”。
孟詩詩站在他身後,臉上劃過一絲不甘。
我跟著宋朝野徵戰多年,條件不好,葵水一向混亂,大夫說我的身子傷了根本,很難孕育。
原本我還傷心了好久,害怕不能給他生個孩子,喝了好幾年的藥,也未見成效。
反而現在停藥了,倒還有了。
估計就是封後大典那晚的事。
我輕輕撫上還未隆起的肚子,原本,我是想帶著兄長的屍首回家的,可這個孩子,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說我想休息,宋朝野遣散了眾人,“睡吧,我在這守著你”。
我默默翻了個身,“宋朝野,我想帶我阿兄回家”。
他嘆息道,“聽晚,你別鬧了好不好,這是我第一個孩子,好好生下他”。
我懷著他的孩子,無論我說什麼,他也不可能讓我走了。
我扭過頭,黑眸直視著他,“我可以好好生下他,但是他必須姓謝”。
我謝家已無人了,我想在這世上,留下點血脈。
他不說話了,沉默良久,“如果是女孩子,我同意姓謝”。
我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我收回目光,平靜的看著上方,趕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他坐了會,企圖從我的眼睛裡看出情緒,哪怕是生氣。
可我無悲無喜,絕望躺著,平靜的眼眸無波無瀾。
原來心S的感覺,是這樣啊。
我並不可惜,相反隻覺得慶幸,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用將自己關在門裡,卻整夜整夜的想他在哪個妃嫔的床上,再也不用午夜驚醒,期待曾經的那個身影就在身旁。
我記憶中的那個少年郎啊,他本來就是S的。
他自私涼薄,毫無人性,為了自己的目標可以舍棄一切,哪怕是他自己。
謝聽晚,你該看清了。
臨走前,他問我,“真的回不去了嗎”。
我沒有回答,翻身背對著他。
我想,他應該明白了。
【6】
日子一天天變冷,我的身子愈發重了。
窗外的風吹得厲害,我坐在屋裡捧著手爐,聽下人說,皇上把那個叫嫣兒的妃子處S了。
我下棋的手猛然一頓,半響,才落下一子。
我被宋朝野軟禁在此處,他前面來過許多次,都被我拒之門外,如今他身為天子,想來很久沒被人這般對待過,時間久了他便不來了。
我倒也樂得清闲。
聽聞前朝將軍打了勝仗歸來,宋朝野很高興,擺了場宴席來給將軍接風。
夜半三更,原本該出現在宴席上的得勝將軍卻突然出現在我寢宮,著實嚇了我和小桃一跳。
他穿著黑色騎裝,把玩著一把小刀,神色玩味的看著我。
此人我在軍營中時我便見過,名叫蕭逸,桀骜不馴,陰晴不定,宋朝野曾讓我離他遠點,沒想到他登基後,卻還是重用了此人。
“將軍醉了,此處是後宮,實在不易久留,快些離開吧”。
我已經不想探究他是如何避開層層守衛出現在我這裡,隻想讓他趕緊走。
“謝,聽,晚”。
他一字一句的叫著我的名字,聽得我頭皮發麻。
他的視線像是一匹狼,“終於找到你了”。
我穩了穩心神,不想驚動外面的守衛,“蕭將軍自重,還請快些離開”。
蕭逸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神情怡然自得極了,一點看不出做賊心虛,
“娘娘別急啊,你我二人多年未見,你就不留我喝杯茶嗎”。
我腦門突突的跳,不由得回憶我這過往二十多年是哪裡得罪了他。
“早就跟你說了宋朝野不是好人,你偏不信,如今好了,好好一個大美人被他困在後宮,還大著肚子,真慘...”。
他自顧自的說著,我忍不住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眨眨眼睛,無辜的看向我,“你不是想出宮嗎,我可以幫你呀”。
活了這麼多年,頭一回遇到這種人,我有些摸不著邊。
“你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愣了愣,他這句話自然的就像是說今晚宴會上喝了什麼酒一樣。
我和小桃面面相覷,正在思考要不要喊人過來。
他猜到了我們想法,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話,若是你相通了,就在院外的竹尖上系一段紅繩,屆時我自會幫你出宮,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留下這句話後,他便消失在夜色中。
我摸著扶著肚子,皺著眉思索他在玩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