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哪知薛寧剛在蒼穆的身邊坐下,還沒說話,蒼穆就冷冰冰地開口:「你先回去吧。」
薛寧不甘心:「親愛的,又不是我惹你生氣的,你有氣也不能衝我撒呀。」
蒼穆不是個耐心的人。
今晚被我當眾下了面子,此刻薛寧又不順他的意,他的心裡是前所未有的煩躁。
他也不管薛寧,起身後隻對傅宴開說了句「我們走」,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包廂。
薛寧喊住傅宴開:「傅總,那我呢?」
傅宴開:「你自己回去唄!」
薛寧:「……」
——
Advertisement
蒼穆和傅宴開換了個地方喝酒,一直喝到爛醉。
後面是代駕把他送回家的。
家裡黑漆漆的一片。
沒有往常特意為他留的燈。
也沒有人穿著睡衣,飛奔而來接住搖搖晃晃的他。
更不會有人輕聲細語地問:「阿穆,你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什麼都沒有。
隻有冷飕飕的風,從未關的窗戶灌進來,席卷蒼穆的全身,冷得他一哆嗦。
他自己伸手開了燈,又看了看四周。
房子裡的東西我一樣都沒有帶走,所有的一切還是跟原來一樣。
唯一消失的,隻有我。
蒼穆站在那裡,忽然覺得凌晨的風也不是那麼冷。
因為有另外的地方,更冷。
8
蒼穆不知道,他和傅宴開離開包廂後,薛寧氣壞了。
所以,她來找了我。
她給我看了很多她和蒼穆在一起的甜蜜瞬間。
又諷刺地問我:「你能讓他這麼快樂嗎?你連他的笑聲都不記得了吧?」
她太小看我對蒼穆的感情了。
有關於蒼穆的一切,在我失聰後,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每一個她和蒼穆廝混的夜裡,我都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我和蒼穆的曾經。
耳朵受傷後,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治療。
醫生說,我是有機會恢復聽力的。
隻是太久沒有看到效果,別說蒼穆了,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
其實我能理解蒼穆對我的厭倦。
我也相信,他許諾永遠愛我時的真心,絕不摻假。
可真心瞬息萬變。
誰又能一直拉著另一個人蹣跚前行呢?
從我提出要出去上班,蒼穆怕我會給別人帶去麻煩時,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他也會嫌我是麻煩。
我設想過無數種他跟我坦誠的場景。
說他累了,說他不想再照顧我了。
甚至說他不愛我了,我都能接受。
唯獨沒有想到,他會選擇最難堪的方式——出軌。
但我相信,他今天能背叛我,日後也絕對會背叛薛寧。
所以薛寧想要他,我拱手相讓。
「放心吧,隻要蒼穆不來糾纏我,我不會回頭的。」
「糾纏你?」薛寧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一個聾子,誰會糾纏你!」
9
可蒼穆還真的糾纏我了。
在我拿到籤好字的離婚協議半個月之後。
期間我催了他好幾次,讓他抽時間,盡快跟我去辦離婚手續。
他都說沒空。
有一次還嫌我催他,微信都把我拉黑了。
今天又冷不丁地把我拉出來,甩過來一張圖,問我:【這個人是誰?】
我點開圖片,對著那兩個後腦勺蒙逼了好幾秒才想起來,其中一個後腦勺是我。
另一個,是沈敘南,我的離婚律師。
因為蒼穆一直拖著不肯辦離婚手續,我就去找律師咨詢,直接起訴離婚的話,大概需要多久。
那天在餐廳門口,被幾個大學生差點撞到,沈敘南伸手扶了我一下。
乍一看,這照片拍的,還真有點曖昧的意味兒。
蒼穆像是破防了一樣,追問道:
【這男的到底是誰?林清落,我們還沒離婚呢!你這是婚內出軌!】
雙標這一套,他真是信手拈來。
隻可惜,我和沈敘南之間,清清白白。
據我所知,沈敘南有個深愛的女友。
兩人沒結婚,卻有了孩子。
但女方又不讓孩子喊他爸爸。
上次我咨詢離婚事宜的時候,沈敘南提過一嘴自己的往事。
也是年輕時候不懂事,把女方氣得不輕。
所以這麼多年,即便兩人有個孩子,破鏡還是不能重圓。
沈敘南那天還說,男人在氣頭上難免口是心非。
我表示理解,但我不接受。
口是心非就能當眾嫌棄我了?口是心非就能出軌了?
我面無表情地把蒼穆的微信拉進了黑名單。
然後,他就氣衝衝地跑來找我。
「怎麼,找到下家了,就想把我一腳踢開?
「你說我背叛了我們的愛情,那你呢?就算我和薛寧有些曖昧,可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分開!
「你現在想幹什麼?離了婚,馬上投入那個男人的懷抱嗎?」
他的氣憤讓我不能理解。
但我聞到他的身上有很重的酒味。
應該是又去喝酒了。
他們這群人,從十幾歲的時候就泡在吃喝玩樂的圈子裡,三觀跟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所以他說,就算他和薛寧有曖昧,但他沒想過要跟我分開,所以他認為自己沒錯。
我想笑,又覺得挺沒意思的。
「早點回去休息吧,有空管我的事,不如抽時間趁早跟我去離婚。」
「林、清、落!」
他氣極了,伸手把我往他懷裡拽。
我掙扎著想要後退。
拉扯間,蒼穆一個用力,把我推倒在地。
尖銳的痛意襲來。
不是從四肢,也不是從撞地的屁股,而是肚子。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從我的身體裡流失。
我低頭去看,發現自己流血了。
一個不好的猜測,猛地竄入腦海……
10
蒼穆的酒意,在看到我流血的那瞬間,就全都清醒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能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
所以,他慌了。
前往醫院的路上,他拼命催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
司機腦門冒汗,一聲不敢吭,就差把油門踩冒煙。
蒼穆又回頭安慰我:「沒事,馬上就到醫院了,會沒事的。」
我被他抱在懷裡,很緊很緊。
他的手,好像還有點發抖。
「蒼穆。」我輕聲地叫他,揚起一個真誠的笑臉,「你現在,跟地震那天好像啊。」
害怕失去我,滿眼都是最熱烈的愛。
我曾在心裡默默嘆息,如果愛意停留在頂峰,白頭到老會不會更容易?
「蒼穆,你怕嗎?」
他不敢回答,隻是緊緊咬著自己的牙關。
但我看到,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他在難過什麼呢?
因為我,還是因為即將失去的孩子?
——
我流產的消息,馬上就傳到了我爸媽那裡。
因為我此刻所在的醫院,就是我們家的。
我爸媽一直希望我和蒼穆能早點要個孩子。
既能讓蒼穆的父母開心,也能讓我在蒼家站穩腳跟。
哪承想,孩子剛來,就又沒了。
我爸氣得不行:「你自己有沒有懷孕,你不知道嗎?怎麼能這麼不小心?你讓我們怎麼跟蒼穆的爸媽交代?」
「是他推了我。」
「還狡辯!」我爸惡狠狠地瞪過來,幾近咬牙切齒,「我問蒼穆了,他根本不知道你懷孕了!你要是早點告訴他,他肯定會小心點!」
所以,是我的錯嗎?
我抬眼看了看四周,蒼穆並不在。
好像剛才在車上急得紅了眼,害怕失去我的人,根本不是他。
又或者,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臆想罷了。
倘若他對我還有一點點的在意,也不會任由我一個人在這裡,承受我父母的指責。
我閉上眼睛,不願意再去看我爸媽說了什麼。
他們還在罵罵咧咧,但我聽不到。
聾了真好,眼睛一閉,就能跟外界徹底隔絕。
真好啊。
11
蒼穆的父母也來了。
他們當初就不同意蒼穆跟我結婚。
是因為拗不過蒼穆,最後才無奈妥協。
現在又得知我不小心把孩子摔沒了,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早聽我們的,哪還有今天的事?」
「結婚又離婚,平白讓人多看一樁笑話!」
蒼穆垂著視線,好像在想別的事,半天都沒有回應一句。
他爸媽又轉過來看我。
二老不知道我學會了唇語,張著嘴想要念叨,又覺得念叨了我也聽不見,幹脆閉上了嘴。
我也不吭聲。
病房裡陷入S一般的寂靜。
良久良久,蒼穆好像回神了,忽然來一句:「是我推了清落。」
他爸媽一愣。
蒼穆清清楚楚地重復道:「是我推了清落,她才會摔倒流產的。」
「你……」
他爸媽想罵他,又不知道從何罵起。
而且他們就蒼穆這麼一個兒子,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寵。
哪怕蒼穆親口說是他的錯,他們也舍不得責怪。
尷尬半晌,二老隻能借口說有事,準備先行離開。
恰好這時我爸媽從醫生辦公室回來了。
看到他們,格外驚喜。
「親家來了啊!真是不好意思,落落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蒼穆的爸媽靜靜地看著他們諂媚。
我爸又道:「我問過醫生了,隻要好好休養,三個月後就可以備孕。」
「不用了。」
這句話是我說的。
蒼穆的爸媽猛然回頭,對於我的接話非常震驚。
我媽這才想起來,跟他們說:「落落雖然還是聽不見,但她學會了唇語,面對面的話,能正常溝通。」
「這樣啊。」蒼穆媽媽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好像在責怪我,剛才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們,我會唇語。
但我隻想說:「生孩子的事,大家都不用操心了,因為我和蒼穆,要離婚了。」
我爸媽愣了愣,緊接著像是天塌了一樣。
尤其我爸,衝過來一把將我從床上拉起來,責罵道:「你發什麼神經?你都聾了,你居然還敢提離婚?」
你看,連我父母都嫌棄我是個聾子。
又怎麼能怪蒼穆嫌棄呢?
我低頭笑笑,聲音依然很輕,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是,我要離婚。」
不僅僅是遠離蒼穆,也想遠離他那對婚後沒給過我好臉色的父母。
以及,遠離我自己的父母。
他們都不愛我。
但我,想好好愛自己。
12
我爸媽在醫院大鬧了一通。
最後以我閉上眼睛,不願意再跟他們溝通為結束。
蒼穆的爸媽其實是同意我和蒼穆離婚的。
隻是因為這件事由我先提出來,他們覺得沒面子,所以也不高興。
兩家表面上雖然沒鬧翻,但心裡已經有了隔閡。
我沒管他們,當天就出院回家了。
那會兒正好公司有事,蒼穆被叫了過去。
等他回到醫院,隻看到空蕩蕩的病房。
還是詢問了護士,才知道我的去向。
他追來我家,敲了好幾次門,我都沒有開。
後來他嘗試輸入密碼開門,卻發現我已經把密碼改掉了。
他又氣又急,給我發信息:【清落,我知道你在裡面,如果你不開門的話,我就讓人來撬門了。】
我知道他做得出來。
他一直都是以自己為中心的。
所以我開了門,笑著問他:「怎麼了?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