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概是我的語氣太溫和了,蒼穆很不適應。
他朝著屋內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人,才開口問我:「清落,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
「離婚吧。」
「可我不想離婚。」
「那你能給我什麼呢?已經變質的愛?你父母的嫌棄?還是我父母責怪我的時候,你消失無蹤?」
蒼穆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而我,在把這些話說出口後,忽然流下了眼淚。
在這個我從未想過的時刻,在我以為自己把什麼都想明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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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哭了。
「蒼穆,我隻是聾了,不是人傻了,你和你爸媽對我怎麼樣,我是有感覺的呀。
「還有我爸媽,一直認為我們結婚,是我高攀了你。
「可當初我不撲過去的話,這世上已經沒有你了。
「明明是我救了你,明明我那麼愛你,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你呢?
「就因為……我聾了嗎?」
但那又不是我自願的。
那是為了救蒼穆啊!
「結婚前我跟你說過的,我會拖累你,但你說你不介意。
「可是婚後,你任由你的父母嫌棄我,任由你的朋友嘲笑我,蒼穆,你的愛早就變了。」
是我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愛錯了人。
也是我一直不肯放棄,拖拖拉拉受了更多的罪。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們回到結婚前,你再跟我求婚,我不會答應了。」
蒼穆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嗓音壓抑:「為什麼不是回到地震前?你不救我,不是更好嗎?」
我笑著搖頭:「不,我會救你的,因為我跟你不一樣。」
我的愛,至S真誠。
隻是現在,我要收回我的愛。
蒼穆的內心像是被我的話擊中了,神情中都流露出痛苦。
在我轉身之際,他忽然上前來抱住我:「落落,再愛我一次好嗎?」
我知道他說話了,因為有熱氣呼在我的耳朵上。
也能大概猜到他說了什麼。
但我不願意去證實。
我隻是轉回去,對他笑了笑:「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蒼穆心口重重一痛,張著嘴再也無法重復第二遍。
13
我離開的時候,蒼穆依然不願意跟我去辦離婚手續。
他或許以為,隻要時間足夠,隻要他重拾真心,我就會回到他身邊。
可他想錯了。
我離開了。
在一個很普通的早上,沒有通知任何人。
甚至前一天,我還去超市採購了一些食材。
所以蒼穆以為,我不會離開。
等到他發現的時候,我早已經坐上飛機,手機號碼也注銷了。
他發了瘋似的去找我爸媽,結果我爸媽比他更蒙逼。
他又去找沈敘南。
沈敘南笑道:「蒼總,林小姐目前還是您的太太,您來找我問她的行蹤,是不是太荒唐了?」
蒼穆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戲就不用演了,告訴我,她去了哪裡。」
「我真不知道。」沈敘南無辜地攤手,「林小姐走之前就說,她要是失蹤了,您肯定會來找我,為了防止我扛不住誘惑泄露她的行蹤,所以她也瞞著我了。」
蒼穆不信。
但任憑他怎麼套話,沈敘南的回答都無懈可擊。
畢竟是律師嘛。
最後,還是沈敘南心軟,給蒼穆指了一條明路——
「你要找林小姐,肯定是找不到的,但如果你願意等,兩年後她會出現。」
蒼穆內心一喜,眼睛都亮了。
誰知,沈敘南轉頭就補了一刀:「她會回來起訴離婚。」
蒼穆:「……」
這他媽是明路?
這是送我去黃泉路!
沈敘南內心笑得不行,表面還要裝正經:「蒼總沒仔細聽我的話吧?我剛才說的是,你,願意等。」
不是等離婚,而是等心上人回來。
要潔身自好,要心無雜念。
蒼穆愣怔了幾秒,隨後緊皺的眉頭一點一點松開,像是悟了。
14
從那天之後,蒼穆就戒酒了。
無論是傅宴開還是別人叫他,一概拒絕。
薛寧被開除。
當初她從蒼穆身上撈的好處,大半都還了回去。
剩下的那一星半點,還是她以自S相威脅,蒼家不想鬧出人命,這才作罷。
隻是,她既然敢跟蒼家叫板,那在這個城市,想要一個體面的工作,就不可能了。
聽說掙扎幾個月後,薛寧沒辦法,灰溜溜地收拾東西離開,去了另一個城市。
而我,在國外生活了三年後,回來準備跟蒼穆打一場硬仗。
這一次,無論他怎麼拖,我都要離!
隻是,我剛一下飛機,就看到了等在出口的姜朝。
「嫂子!這裡!」
他大概是怕我聽不見,所以使勁在人群後面揮手。
但我現在,已經能聽見了。
我淡淡地看了姜朝一眼。
他連忙走到我面前:「嫂子,是穆哥讓我來接你的!」
「不要再叫我嫂子。」
姜朝撓撓頭:「可你和穆哥還沒離婚啊,我們要是叫你名字,穆哥生氣會打我的。」
「但你叫我嫂子,我生氣了也會打你。」
我抬手佯裝要打人,姜朝連忙投降:「好好好,姐!我叫你姐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我笑了笑,又準備叫車。
姜朝急了:「姐,我都按照你的意思,不喊你嫂子了!你也別太為難我!你要是自己打車,穆哥真的會打我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
姜朝看上去都要哭了,一副想給我跪下的表情。
我隻好當著他的面拿出手機,從黑名單裡找到三年前拉進去的那個號碼。
蒼穆的聲音沉穩了許多,也沒有虛假的客套,很直接地問:「姜朝接到你了嗎?」
「在我面前。」
姜朝:「?」
不是說隻會唇語嗎?怎麼還能聽電話了?
我無視他的震驚,隻對電話那頭的蒼穆說:「我自己叫了車,你讓姜朝回去吧。」
蒼穆靜了靜,回了一個字:「好。」
姜朝從頭到尾都是震驚的。
等我掛了電話,他開口就是一句:「臥槽!姐你的耳朵好了?」
「怎麼你的樣子看上去不希望我的耳朵好?」
「哪能啊!我就是太震驚了!」
我沒有理他,徑直朝這兒自己叫好的車子走了過去。
姜朝還是跟在我身邊碎碎念:
「姐,像你這種後天受傷的能治好,那如果是先天性耳聾的呢?
「我有個朋友先天性耳聾,但隻是一隻耳朵,這些年看了好多醫生都沒有看好,挺著急的。」
我拉開車門準備坐進去的時候,側頭看了他一眼。
姜朝明顯心虛,朝我笑笑。
我便問:「你的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姜朝一開始想說男的,但剛張嘴就被我的眼神給拆穿了。
於是他坦白:「是女的。」
我挑眉:「女性朋友?姜大少爺,你可不像是那麼熱心腸的人,你是不是喜歡你這個朋友啊?」
姜朝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姐,別人的私事,你就別打聽了唄!」
「那我和你穆哥的私事,你幹嗎要替他來接我?」
姜朝又接不上話了,手足無措地站在車旁。
關門之前,我給他報了一個國外的號碼。
「你想了解,就自己去聯系吧。」
姜朝一愣,緊接著又對我鞠躬道謝。
我有些震驚。
姜家小少爺是出了名的生性浪蕩,圈子裡的風流之王。
怎麼也會對哪個女孩子動心嗎?
居然還願意為了對方,來求我這個幾乎已經不能算嫂子的人。
也許感情就是這麼說不清。
有人看著風流,內心卻隻愛一人。
有人看著深情,這些年卻從未停止對我的騷擾。
蒼穆好像永遠也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15
我離開的這將近三年的時間,蒼穆的公司有幾個案子交給了沈敘南。
兩人的關系也從一開始的敵對,變成了似友非友。
所以,在我正式提起離婚訴訟的那天,沈敘南問我介不介意,他把這件事告訴蒼穆。
我笑了:「有什麼好介意的?就算你不告訴他,法院的傳票也會到他手上。」
沈敘南:「那我這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提前告訴他嘛,總要經過你這個當事人的允許。」
我點點頭:「去吧,最好能說服他跟我和平離婚。」
都過去三年了,還沒有放下一段早已破裂的婚姻,又有什麼意思呢?
跟沈敘南分開後,我原本是想直接去酒店的。
但在半路遇到了傅宴開的車子。
他好像剛從醫院回來,整個人看上去病怏怏的, 臉色也很蒼白。
他看到我也很震驚。
褪去青澀後的他,已經有了沉穩的雛形。
他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兩天。」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我跟他之間, 實在談不上有什麼交情。
當年蒼穆的那些狐朋狗友嘲笑我的時候,傅宴開也在其中。
但我還是答應了他的吃飯邀請。
不為別的,隻因為在國外的時候, 我遇到了一個叫書覓的人。
她是傅宴開的前妻。
聽說兩人因為離婚的事,也鬧得不好看。
但好在傅宴開清醒得比較及時,沒有把這一過程拖到很漫長。
早早地就放書覓離開了。
並且,他還把欠書覓的, 都還了回去。
16
吃飯的過程中, 我感覺出來, 傅宴開應該也是知道我和書覓在國外認識了,所以才會那麼突兀地發出吃飯邀約。
他在飯桌上,有意無意地把話題扯到書覓身上,就是想從我嘴裡, 聽一句書覓現在過得好不好。
而我一直等到吃完飯,起身離開時, 才告訴他:
「傅宴開,放心吧, 書覓, 現在過得很好。
「而且我把我的醫生介紹給她了, 相信不久後,她應該就能恢復說話了。」
傅宴開滿意地笑了笑。
低頭的瞬間, 我好像看到他的眼角有淚花。
是不是人在真正失去之後,就會大徹大悟?
那麼蒼穆呢?
他到底要怎麼樣, 才願意放過我?
17
開庭的前一天,蒼穆來找我,說讓我陪他去寺裡還願。
還完了,他就去跟我辦離婚手續, 不需要再上法庭。
我有些不相信。
可他此刻看我的眼神,就跟十年前他最愛我時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有些控制不住地心軟,心酸。
我以為自己在這一段感情裡,早就已經放下得徹徹底底。
然而,驚喜沒有,反而給我自己帶來了驚嚇——
「(溫」我答應了蒼穆的要求,陪他去寺裡還願。
他很虔誠, 去之前還沐浴焚香。
我問他:「你許了什麼願?」
蒼穆:「願你早日歸來。」
「可我回來, 也不會跟你繼續過日子。」
「我知道。」
「那你……」
「我曾勸宴開,讓他趁早珍惜, 因為我知道,失去有多痛。」
蒼穆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
他注視著神明,像是在贖罪。
「我怕我跟你, 也變成宴開和書覓那樣, 生S不見。」
我沒接他的話。
於我而言,他的願望,他的所求,都跟我無關。
我曾愛他如命, 現在我隻愛我自己。
「蒼穆。」
「嗯。」
「你聽這寺裡的風聲,多麼溫柔。」
就像我以後的人生。
溫柔,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