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除夕夜宴上，我特意向父皇敬酒：「今年是女兒最後一次在宮中陪著父皇過除夕了。」
父皇笑道：「怎麼了？翻了年成親便不回宮了？」
我一臉嬌羞地低著頭。
父皇在上座大笑：「楚華放心，你的婚事宮裡定會好好操辦。」
我偷偷看向宋致寧，她滿臉焦急。
何書臣亦是如此。
冰雪消融，春日到來時，我去母後宮裡去得勤快了些。
幫著她篩選宋致寧的婚配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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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看誰都不夠滿意，我提議道：「不如借著春日宴，讓各家公子都到行宮來，母後好好挑挑，定能挑到天之驕子配妹妹。」
母後很滿意我這個提議，親自下了帖子到各府，遍請京中勳爵之家、清流才子，並設置了重重考驗，隻為給自己的寶貝女兒選到最滿意的夫婿。
帖子一下，宋致寧慌了。
但這些日子我不多出宮，沒有我帶領，她也不敢去私會何書臣。
直至春日宴前一日，我才出了宮，帶著她和喜兒、何書臣一同去遊湖泛舟。
「明日春日宴在行宮舉辦，我很是期待呢。」喜兒開口道。
我也笑道：「你是知道的，我最怕熱鬧，若是平常，我定會躲去行宮湖心島上，那兒最是僻靜，周圍開滿了芍藥，往來須得乘船，平日裡大家都嫌麻煩沒人去，最是躲清靜的好地方。但今年不行了，我得幫著母後相看各家公子，給致寧挑個佳婿。」
此言一出，宋致寧和何書臣都低下了頭。
我隻當沒看到。
挽起何書臣胳膊笑道：「何府也下了帖子，明日你也得來，男子的事兒還是你們男子最懂，明日你可得擦亮眼睛幫致寧尋個好夫婿。
「不能我做姐姐的獨佔了京中第一美男，卻不給妹妹找個青年才俊。」
何書臣胡亂回應了幾句。
喜兒接話道：「皇後娘娘定是心中已有人選，才會如此大陣勢為公主選夫，像是背水一戰，再無二次機會。
「二公主，明日你若有心儀的男子隻管說，當著眾人的面，娘娘為了體面也定會答應。」
說完，喜兒牽著我去外面看風景了，獨留他們二人在船艙。
話已遞到，萬事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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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一早，我便讓照月在行宮門前等何書臣，不等他見到旁人便直接來了我這兒。
陪著我吃過早飯，又消磨了許多時光後，照月引著宋致寧進來了：「公主說要送您新鮮首飾。」
她一進來，便看到何書臣在為我簪釵。
轉身哭著跑了。
我故作著急道：「書臣，你快追去看看，今日很重要，可別讓她耍小性子。」
何書臣追出去後，兩人扭抱在一起，宋致寧捶打了他幾下後，埋頭在他懷裡哭。
「後來，兩人便登舟去了湖心島。」
我整理好衣衫：「走，時候也到了，咱們看戲去。」
我一路疾走，進了母後宮裡便低聲道：「母後，致寧找不到了。」
母後急得斥責我：「你明知今日如此重要，還不看緊了她。」
我嘆了口氣：「我讓照月陪著她，卻被她打了。」
照月跪在一旁哭訴：「二公主跑出去時，奴婢追了出去，可公主打了奴婢一耳光，說心中自有主意，讓奴婢滾。」
正說著，顧喜兒到了，聞言笑道：「我看定是你這丫頭偷懶，不肯好好去找二公主。方才進行宮時，我還瞧見她往湖心小島去了。
「皇後娘娘消消氣，二公主就是小孩脾性，率真可愛，此刻若派人去強行帶回她，隻怕她更會惱火。正好咱們今天借娘娘的光賞花，不如一同去湖心島賞玩，咱們幫著勸勸公主，她也就消氣了。」
我在一旁幫腔：「妹妹不來，咱們過去不就成了。」
母後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宋致寧在哪兒都無妨，重要的是相看，讓各家公子哥瞧瞧她這寶貝女兒生得多麼嬌俏。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湖邊時，就看到了宋致寧的丫鬟守在那兒，看到我們來了登時要跑。
我一聲喝令，差人拿下：「都是你們這群刁僕挑唆二公主，教壞了她。母後親自來看她，你還要通風報信讓她往哪兒躲？」
母後贊許地看了我一眼。
她的女兒怎麼可能有錯。
錯的都是這些刁僕惡奴。
湖心島不大，隻有一座二層小樓，妙的是樓下的花園裡，養著極為金貴的芍藥，豔麗嬌媚。
眾人圍著芍藥欣賞，母後剛要吩咐人去找宋致寧，就聽到了宋致寧一聲嬌叫。
母後緊張極了，朝著發出聲音的二樓疾步趕去，其餘人緊跟其後。
卻在門打開的一瞬，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宋致寧。
而赤膊環抱著他的人，正是何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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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隻要能讓眾人目睹他們私會便夠了。
卻不想，他們不但沒讓我失望，還給了我驚喜。
倒是真聽進去了喜兒的話，背水一戰。
我驚呼一聲，不敢相信地跌倒在地。
喜兒和照月忙攙扶起我。
喜兒冷冷道：「隻聽聞何公子與楚華公主有婚約，卻不想還能一夫配二女。」
母後的臉色難看極了。
不等她說什麼，宋致寧叫囂道：「我們真心相愛，情難自抑，有什麼錯？
「錯的是姐姐，書臣哥哥根本不愛她，她才是多餘的那人。」
我捂著胸口，臉色慘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我此刻有多絕望。
我哭得哽咽：「妹妹，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都讓給你，可為什麼，你連書臣也要搶。」
見我哭得如此悽慘，宋致寧更加得意。
我中意的好男人，她搶到手了。
「我不是嫉妒你，我是真心喜歡書臣哥哥，這輩子要麼嫁給他，要麼剃了發做姑子去，再不然明日我便去投湖。
「姐姐，書臣哥哥他不愛你，你就別再糾纏了，隻會讓你更加難堪。」
宋致寧這話說得在場的貴夫人們都變了臉色。
二公主，也太沒教養太不知羞恥了。
可誰也沒想到，母後卻開口道：「致寧說的不無道理。
「若書臣實在不喜歡楚華，這樁婚事也是勉強。既然你們二人相愛，當年皇上又許諾過要把公主嫁給何家，那今日便是換個公主也無妨。」
「本宮便成全你們三個人。」母後說著，拔下鳳釵簪在宋致寧發髻上，「今日，母後便做主，為你們賜婚。」
宋致寧欣喜萬分，顧不得旁人在場，抱著何書臣便哭。
何書臣還有幾分理智，跪地謝恩。
而我，時機到了，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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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照月偷笑著告訴我：「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說皇後不配為人母，教出了這樣丟人的女兒，還作出了那樣丟體面的決定。」
想也知道，父皇估計氣瘋了。
他心肝寶貝的致寧，本該配個極好的男子繼承他的皇位。
卻不想，皇後做主把她配個這麼個不成器的浪蕩子。
但皇後是國母，同樣一言九鼎，眾人又都在場，何書臣不娶宋致寧的話，她的名聲也都毀了。
隻能，讓宋致寧嫁給何書臣了。
饒是如此，父皇也沒有放棄讓她繼承皇位。
他為宋致寧御賜的公主府邸，就在皇宮旁，準許她可以隨時回宮。
而對我的補償，僅僅一座皇莊。
一如既往地偏心。
但我樂得看他如今這般偏心。
京中明理的人都在為我抱不平：「楚華公主知書識禮，被欺騙受害居然沒有被安撫，反倒是搶了姐姐夫婿的人依然過得滋潤。」
父皇越是偏心，站在我這邊的人便越多。
民心，是順利奪位的關鍵。
這些日子，朝中不少文官為我出聲，都被父皇不耐煩地押了下去。
外面紛紛擾擾，我隻安靜地在方先生處練字。
「公主能沉得下心，便能成大事。」
我笑道：「先生教得好，一切聽先生的。
「不知我託先生打聽的事兒如何了？」
方先生笑道：「快有眉目了，大體和公主所料一樣。
「公主該去為二公主備賀禮了，明日她大婚，是您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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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呈上賀禮時，父皇明顯一愣。
他沒想到，我真會如此大度地祝福他們二人。
貴夫人們頻頻點頭稱贊：「大公主到底有氣度，能成大事者。」
直到看著宋致寧上了婚車出了皇宮，父皇都還有些恍惚。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父皇怎麼了？可是對妹妹這良配不滿？」
父皇聞言臉色劇變。
他開始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局。
將宋致寧送入局中的人，是我。
書房裡隻有我和父皇。
「宋楚華，你好大的膽子！」他冷聲道。
我笑道：「女兒早就說過，不想嫁給何書臣，但父皇說須得有公主去履行職責，如今宋致寧自願去，父皇又為何發火呢？
「是因為父皇為她規劃成為儲君的路被打亂了嗎？
「若是如此，父皇更應該獎賞女兒，沒讓宋家的江山落在外人手裡。」
父皇許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地承認。
他愣在原地：「你什麼意思？」
「父皇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後宮妃嫔不少，卻都無所出嗎？」
我拍拍手，照月帶了幾個人進來。
「這幾人，是母後娘家的，他們在京中開藥鋪，專為母後做落胎藥和避孕藥，宮裡的妃嫔也曾有過身孕，但很快便流產了。或是熬到孩子生下，沒幾天也夭折了。母後一句不祥，便從此斷了她們和父皇的緣分。」
父皇仔細問審了幾人，又傳了那些失寵妃嫔，查了兩天，終於查明白，他所有夭折沒了的孩子，都是母後的手筆。
一個男人，尤其一個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怎麼能容忍被人這樣戲弄。
於是他廢了母後，幽禁冷宮。
隨後傳我問話：「她也是你的母後，你如此檢舉她又是為何？」
我義正詞嚴道：「女兒說過，為了我大梁的江山，為了我宋家的血脈。
「隻因本朝有過女皇，母後生不出兒子後便想讓女兒成儲君，屆時生了異姓孩子，又有她母家操持，她自然會大權在握。可那時，這江山還是宋家的嗎？
「是，女兒不想嫁給何書臣，女兒不喜歡他，這是女兒的私心，我承認。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女兒為的隻是父皇，不想讓父皇繼續蒙在鼓裡。
「女人做皇帝，生的永遠都是外姓的孩子。隻有男人，才該繼承父皇的位置。
「父皇，您如今還年輕，您還能有更多的孩子，還能生出兒子不是嗎？為何這麼早便要將皇位定在不成器的女兒身上？」
這些天的打擊，加之我這番話，讓父皇感動得老淚縱橫。
「楚華，我的好孩子，隻有你是真心為父皇、為我宋家考量的。
「你說得對，朕還年輕，朕還會有孩子的。」
於是皇後被廢後，宮裡選秀，父皇新得了幾位美人。
其中有寧國公特意為我找的幫手，鄰國進貢的異域美人，自帶奇香，迷得父皇整日沉醉，無法自拔。
更是將那女子短短時間便升為榮妃。
宮宴那日，宋致寧本就對母後被廢耿耿於懷，見到父皇身旁的榮妃享受著曾經母後的待遇時，更是怒不可遏，竟當場掀桌打了榮妃。
可她忘了，母後被廢，她已經不是曾經千嬌萬寵的公主了。
況且如今，榮妃懷有身孕，太醫說過的，定是位小皇子。
父皇寶貝得不得了。
馬上要有兒子了，這個不成器的女兒，他自然開始看不慣。
於是他抬手當眾打了宋致寧一巴掌：「她是你的庶母，你該尊敬她才是。以後規矩禮儀沒學好之前，不要進宮了。」
宋致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喊著父皇變心了，被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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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喜兒約我去騎馬，笑著給我講新鮮事兒。
「宋致寧早有了身孕，可她自己卻不知，那日宮中被皇上罰過後，回去何家人對她就變了態度。何書臣更是懶得裝了，日日尋花問柳。宋致寧氣不過找了去，和那青樓花魁扭打在一起，被何書臣一把推倒，孩子沒了。」
我和喜兒騎至郊外一處孤墳前停下。
我點了三炷香，柔聲道：「明月，你聽到了嗎？害你的人，終會自食惡果。
「明月，我向你保證過，一定會讓宋致寧付出代價的，很快你就能在地下見到她了。」
照月在一旁泣不成聲。
這一路走得太久太遠了。
她和明月自小跟著我，猶如姐妹，四年前我發燒時，明月去太醫院為我取藥，遇到宋致寧阻撓，情急之下她頂撞了宋致寧，竟被她活活打S。
事後我找父皇做主，父皇卻說：「一個丫鬟而已，值不得三兩銀子。」
明月早已沒了家人，我拿出手頭所有的錢，託小太監去亂葬崗把她屍首找到埋在了這荒山上。
「她害過那麼多人，一條命怎麼能夠償還他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