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容露勃然大怒:「大膽。」
我示意容露沉住氣。
嫡母皺眉:「不是說宮中出來的規矩都好嗎?怎麼如此粗魯。老丫鬟,你也沒闲著,我給你安排了後巷的那個老光棍,容你從我家出嫁,聘禮彩金我們收九成就行。至於你那好姐妹,我瞧著比你脾氣好,到時候先留下來,給我女兒教教宮裡規矩,然後再嫁人——那時候,給她留著的那屠夫老婆估計也S了,正好。」
我聽了這肚子糊塗話,氣笑了:「父親呢,也是這樣考慮嗎?」
我爹摸了摸胡子:「你母親也是為你好。趁你被貶逐出宮的醜事沒傳出去,遠遠地嫁了。不然以後隻能便宜嫁。」
大嫂陰陽怪氣:「就是啊,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誰叫你不好好努力呢,你要還是採女,沒被貶出宮,能是這樣?」
我嘆口氣:「是啊,誰叫我不是採女了呢。誰讓我辛辛苦苦忙了那麼久,最後卻不是採女了呢!」
嫡母命人將從我房中偷拿出來的禮物扔在地上。
精致的荷囊,一針一線的護膝,給嫂子的帕子,還有給兩個侄兒的貓眼石吊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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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凝聚我心意的禮物,散了一地。
她踩上去。
「你從宮中出來,就帶了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既然不值錢,就得靠你自己掙回錢來!」
我站起來,兄長一下警惕蹙眉。
「你要去哪裡?這兩日,沒有我們的同意,你不能外出。在家安心待嫁。若是你敢耍滑頭不肯嫁,可試試我的拳頭。」
我看了他一眼,折身回屋。
7
回屋第一件事,我讓容露命人出面,要坊正將幾個用我銀子買的鋪面暫停營業封存。
天子至孝,他們若還是我名義上的「父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怠慢,天子也不過是對他們斥責幾句。
然後,這群人照樣可以用我的名義,狐假虎威。
過得舒舒服服。
而生我養我的小娘,受了這麼多年苦,卻沒有任何補償和名分。
他們不配!
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鋪子是中午被關的。
紀家是下午開始發慌的。
「真是晦氣,看來是知道了知知的醜事,現在就開始報復了!」
兄長皺眉:「早知道上回不該賣那發霉的藥!被告官時靠用她的名頭擺平,現在麻煩了!」
嫡母一咬牙:「本打算將她嫁給我侄兒,現在要不大郎還是把你談生意的那個親王府莊子的三管家的兒子請來,看看能不能搭上這條線。做個妾當個奴婢也可以!」
他們更打定主意,準備明天人一來立刻來發賣完。
我懶懶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醒,簡單收拾妥當,我第一件事就是讓容露和春芝將後院的鋪被都收走。
恢復原來的樣子。
那兩個發霉的饅頭僵硬了。
我擺好在床頭。
窗棂上的舊紗,用手一戳,就壞了。
至於門口的花,不必動手腳,早就蔫巴了。
渾然天成。
8
此刻,整個紀家都轟動了。
隔壁將要搬進來的是個二品诰命夫人的消息傳遍了家裡每個角落。
我的院子離隔壁近。
外頭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天吶,不敢想象這夫人是什麼來頭?!定然是兒子是個大官!」
「也許是女兒呢?!」
「女兒?女兒那至少是個嫔!」嫡母在門口聲音特別大,生怕我聽不到,「可惜啊,有的人賤命,沒這個運氣!連累一家人!」
我嫡姐也回來了,一回來本來要搶回這間屋子的。
看到裡面這麼破敗,生氣踢倒兩盆花,罵罵咧咧扯著嫡母袖子要回她院子住。
大嫂忙著給自家未婚侄女表親們梳妝打扮。
「從這個後院就可以看到那邊,位置特別好。以後挨鄰擇近的,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嫡母聽了,生氣罵她:「你自家妹妹還在這裡,你先顧娘家?」
仿佛隔壁的富貴馬上就要到自己家了。
一會。
「天吶!我看到了禮部侍郎家的夫人!」
「要命啊!還有相府家的車駕,到了,到了門口!」
「這個隔壁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這麼多桌,這得多少錢。」
兄長的聲音發顫,幾步過來:「母親,快快,把你壓箱底那個之前知知送出來的發簪拿出來,給我芸妹妹戴上——我看到了親王家的車駕來了——」
他拼命擦汗,臉緊張到哆嗦。
我爹還沒反應過來:「啊?親王家?是親王府莊子的三管家的兒子?來相看知知?」
兄長一跺腳:「什麼管家!是禮親王,天子的親弟弟!要是能搭上這條線,別說那幾個鋪子,就是半個京城,都能橫著走!還不快讓芸妹妹打扮打扮!」
後院忙作一團。
嫡母冷笑:「對了!今天一定要看好後院,把門鎖好,不能讓知知這個晦氣的出來丟人現眼。」
然後乒乒乓乓,開始釘我院子的木門。
容露給我端了把椅子,坐在中間曬太陽。
我不時給他們指揮:「釘斜了,用力點,沒吃飯嗎?」
嫡母怒極:「賤人!有你樂的,等會兒宴會結束,我就讓兩個相看的親自來試試你,看看誰給的錢多誰就帶走你!」
裝了這麼多年的慈愛和大度終於暴露出原本的惡毒。
「母親,可真是慈愛啊。」
9
忽然,紀家有人遞帖。
父親嫡母慌忙出去。
小地方人家,見不得大場面。
才一會兒,嫡母就先派了孫媽媽回來,說是永平郡主來了。
這位郡主可了不得,是天子的表姐,在宮中長大。
今天數一數二的貴客。
兄長話都說不清楚了:「上一次,我去宮門口送信,曾遠遠看過那郡主一次,當時她車駕還慢了幾步——該不會,該不會,她看上我了吧。」
嫂子啊了一聲:「夫君,那你,那你不會不要了我吧。我可是給你生了兩個兒子。」
「你莫要慌。她要真的看上,你好歹也是先來的。難道不能像王寶釧薛平貴一般來個平妻?」
「夫君,你真好。我替你重新梳一下頭發,對了,這身衣裳太素了,要不要換換——」
他們剛剛去換衣服。
第二個丫鬟就跑過來了。
「是來找紀家二小姐的。」
丫鬟帶來了嫡母的吩咐:「大娘子說了。這二小姐既已貶為庶人,就少些麻煩,就說在家中養病,不便見人。」
然後要釘門的人抓緊時間——
千萬不要讓我出去,打擾他們和貴人建立良好關系。
這回,連容露都氣笑了。
「找S。」
「能不能成功找到S,就看等下他們的表現了。」
10
果真不負所望。
嫡母說了我生病之後,馬上又說,我因為忤逆不孝,其實也在家中禁足。
然後讓郡主不必管我這種小事。
郡主這回張大了嘴。
她性子我最是知道,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小事化大之人。
不然我也不會專門給她下了帖子。
她聽完話,然後側面確認了紀家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份,立刻站起來,麻溜上馬回宮。
臨行前,她摸了摸我嫡母的腦袋:「長得真結實啊。」
嫡母喜滋滋回來,洋洋得意摸著頭發和一眾女眷討論郡主這句話的意思。
有人說是不是說發型啊。
說起發型,有人想到了我。
嫡姐叫道:「對了,知知不是在宮裡當過幾年宮女嗎?肯定特會伺候人,讓她來給我們梳頭。」
便在這時,隔壁傳來消息,新封的诰命夫人到了。
後院哗啦啦都出去了。
11
紀家兩口子跑得最快。
生怕趕不上給诰命夫人行禮。
錯過美好的第一印象。
剛剛到了門口,就看到了跟在太監旁邊傳旨的春芝。
嫡母還傻不拉幾呵斥:「春芝?你在這裡發什麼瘋?還沒輪到你相看,你來這裡丟人現眼?」
她還沒上前,就被太監一個巴掌扇腫了臉。
「大膽!」
旨意自宮中直達。
而門下跪著接旨的,赫然便是我那被發賣後已轉為良籍的娘親和她夫君,鄰居柳叔叔。
接完旨意,下一步,便是诰命夫人接受在場的恭賀。
按照級別,像父親嫡母這樣的白身是要給她跪下行禮的。
此時此刻,終於回過神來的父親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到底走了什麼好運,嫁了個什麼男人?」
而嫡母則直接站了起來。
「她一個跪下給我洗腳的賤婢,也配我給她磕頭?!」
啪的一聲,這一回,巴掌下去,兩顆牙掉了。
父親嫡母都跪了下去。
娘親從來謹小慎微,一輩子溫柔被欺辱,此時此刻,竟有些坐不住。
春芝站在她旁邊,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夫人安坐。」
嫡母不敢動,但眼裡都是不平和憤怒。
兄長和大嫂則緊緊蹙眉,滿眼都是不服氣:「不過就是運氣好嫁對人!有什麼了不起!」
另一個小聲嘀咕:「若是我被郡主看上——」
而這時身著騎服俏生生站在旁邊的郡主撲哧一笑。
「什麼嫁了好男人?難道你們不知道,因為夫人是貴妃娘娘的生母呢!」
地上數人如被雷劈,目瞪口呆,片刻齊齊念了一句。
「貴妃娘娘?!」
郡主歪頭,馬鞭微晃:「對啊?你們不知道嗎?宮中剛封的宸貴妃。就是在你們家養病不讓外出那位啊——哦,對了,知道貴妃娘娘病了,陛下可緊張了。親自來探望呢。」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別擔心啊,我跟陛下說了,你們把他心愛的寶貝貴妃娘娘照看得可好了!請了最好的大夫,住著最好的院子!」
大嫂咚的一聲昏了過去。
嫡母立刻要站起來,想要往家跑。
郡主歪頭:「幹嘛呀,诰命夫人讓你起身了嗎?如此不知禮?還是不敬夫人?」
嫡母臉色慘白,結結巴巴:「我,我——我是想回去——給她送點吃的。」
郡主擺手:「哦,那倒不必,陛下親自賜了御膳房的美食一並送來。這不,馬上要一起開宴了?」
嫡母身子篩糠一樣顫抖起來。
父親膝行一步,給娘親磕了個頭:「簌簌,你行個好,讓,讓我們先回去——」
春芝斥責:「大膽,豈敢直呼夫人名諱,掌嘴!」
12
打完了嘴巴子。
天子的御駕也來了。
父親像個S人一樣在前面帶路,嫡母幾次腿軟,又被兩個太監攙起來。
到了外院。
天子冷哼一聲。
父親立刻跪下,顫巍巍立刻去拆封好的門。
半天拆不開,手也冒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