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加之西陵這邊僅裴忌破格成為邊關主將這一項,便能讓他猜到西陵亦有重生者。
好在知道「聆音樓」秘密的人屈指可數,而我為了行動方便早就安排人易容成我的樣子留在莊子上生活。
如今在外活動的我,不是長公主,也不是沈清禾。
而是聆音樓主。
……
此去梁國,途經邊關。
恰好戶部有一批過冬的糧草和棉衣需要送到邊關大營,索性以商旅的身份與他們同行,一來相互照應,二來也能掩蓋身份。
臨行前,我去靈石寺向師父辭行。
師父啃完我帶去的燒餅,忽然嘆道:「終是一報還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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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我細問,師父忽然回身按住我的心脈,頃刻間便將畢生內力傳了大半給我。
我又驚又喜,還不忘客氣一句:「怎麼給我了?裴兄更需要啊。」
師父他老人家白了我一眼:「他自己有本事。」
對,我沒本事。
不過現在有了。
所以我心安理得地帶著突然多出來的三十年功力出發邊關。
不想卻在即將抵達邊境時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困在了山坳裡。
冰天雪地,車馬難行。
隻能勉強找了個山洞躲避。
本想等雪停了就走,沒想到如瀑暴雪連下三天三夜,徹底將路封S。
好在糧草充足,不至於餓肚子。
大家伙每天守著火堆取暖順便烤些吃食,倒也過得去。
然而,第四天傍晚,山洞外隱約傳來一股伴隨著腥臭味的威壓之氣。
同行中有個經驗豐富的糧草兵驚呼不好:「是野狼!」
大雪封山,封住的不止是我們。
還有狼群的口糧。
許是循著氣味而來,餓瘋了的狼群迅速向山坳口聚攏而來。
粗粗一算,約莫數十上百頭。
之所以沒有立刻攻進來是因為還不清楚洞內情況,所以不敢貿然行動。
然而,僵持的時間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天黑之後狼群依然可以視物,人卻不行。
加之洞穴狹窄,刀劍施展不開。
一旦狼群耐心耗盡之後選擇不顧一切地衝進來,我們的人馬必定會被活活撕碎在洞裡。
為了盡快終結這場圍堵,我們試過刀劍敲擊,試過火把威懾。
可惜,除了險些驚到聚攏在洞口的馬匹,對狼群收效甚微。
這群少說餓了三四天的野狼個個瞪大泛著綠光的豎瞳,將整個山坳口團團圍住。
大有「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架勢。
眼看天邊隻剩最後一絲亮光,我回頭看向隨身帶著的幾名暗衛,沉聲問道:「敢不敢和這些野狼打一場硬仗?」
這些暗衛便是當初我走遍全國遴選而來的孤兒。
本就骨骼清奇。
兩年來更是接受最嚴苛的訓練,個個身手不凡,早已能夠獨當一面。
加之經常隨我「掃地」,於兵法上也頗有心得。
此次被我帶出來的,更是其中年齡較長、能力最為拔尖的六名。
聞言,她們齊聲答道:「敢!」
「很好。」我站在洞口,看向外面亂中有序,圍滿整個山坳的狼群細細分辨狼王所在。
片刻後,劍指頭狼:「擒賊先擒王。」
六人心領神會,紛紛抽出手中長劍,蓄勢待發。
而糧草兵則分成兩撥。
一撥負責敲擊金屬,揮舞火把,震懾狼群;一撥騎馬隨我們一起衝出去,在我們廝S時圍著狼群奔踏,制造混亂,以作策應。
隨著一聲呼哨,眾人依約行動。
一時之間,馬嘶狼嚎響徹整座山谷。
雖然師父傳給我的內力還未完全融合,但S狼夠了。
鮮血如紅梅般綻開在潔白雪地上,又迅速被飄揚而下的雪花掩埋。
再綻放,再掩埋。
終於,在我手中長劍刺穿狼王頸脖的那一刻。
四野靜默。
狼王的身軀隨著天邊最後一抹亮光的消失,轟然倒地。
片刻靜默後,人群與狼群重新陷入廝S。
不過,失去首領指揮的狼群明顯亂了陣腳,開始出現混亂之勢,攻擊撕咬也再無開始時的狠辣凌厲。
火光中,竟有兩隻野狼被狂奔的馬匹踩在腳底下,半天爬不起來。
正是全面反S的大好時機。
雪夜月光下,血腥氣逐漸代替狼群帶來的腥臭味。
一直到浩浩蕩蕩的狼群隻剩下十幾隻時,它們終於呈現撤退之勢。
自然,我們也放慢了廝S的速度。
萬物有靈,求生不易。
隻要它們肯撤退,我便窮寇不追。
眼看它們慢慢退出山坳,我將染血的長劍在雪地上慢慢擦拭。
眾人也各自收拾妥當,準備回去。
不想遠處忽又傳來一聲悽厲狼嚎。
幾乎同時,業已撤退的狼群又疾風般衝回山坳。
措手不及間,我隻顧斬S衝到眼前的一隻,全然來不及兼顧身後襲來的凌然S氣。
原以為這回後背少不得要被掀掉一層皮了。
沒想到待我回身去擋時,那惡狼竟直直在我眼前不過幾寸見方之地愕然倒下。
脖頸之上,兀自穿插著一支羽箭。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支箭,我緊繃了一整晚的心弦,忽然間就松了。
月色與雪色之間,揚鞭策馬奔赴而來的。
是「揮劍破雲迎星落,舉酒高歌引鳳遊」的裴忌啊。
有他在的地方,千軍萬馬也不可怕。
何況幾頭企圖報復的野狼。
長舒一口氣的工夫,高坐馬上的年輕將軍已經來到我面前。
並向我伸出手,輕聲道了句:「沈三,別來無恙。」
……
14
我出發之前給裴忌寫了一封信。
言明去往梁國貿易,需經過邊關大營。
他算著日子卻沒看到人,便猜到我們是被暴雪擋住去路,於是立刻帶人來尋。
好在,十分及時。
有了他帶來的兵將開路,我們順利離開山坳。
不過到達軍營時已經是次日深夜,本想好好睡一覺,翌日一早便帶人進入梁國。
沒想到夜黑風高,容景策竟然直直地站在軍營門口。
這一世,他沒機會做主將,卻還是憑借家世領了個督軍之職。
特意趕在深夜進入軍營就是因為不想和他多話,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夜貓子。
見到人便立刻蹿了過來,悄聲問道:「三妹妹,可還安好?」
當初我被逐出侯府時,他曾派人給我遞過一封信。
信上說沒想到我愛他如此之烈,野心如此之大,他願意給個貴妾之位來回應我的愛意。
差點把我氣吐血。
直接給他回了一個字:「滾。」
後來我在一次執行任務時順手從山賊手上救了他一命,他傷好後又說可以娶我做平妻。
那一次,我沒忍住狠狠揍了他一頓,並且威脅他如果敢把見到我這件事說出去,我就弄S他。
聽說他被人抬回家後整整一個月沒能下床。
再見面,即是現在。
他擠開裴忌,S活要親手扶我下馬。
我白了他一眼,轉頭從另一邊躍身而下,順著裴忌手指的方向,鑽進他早就準備好的帳篷。
我太累了,隻想好好睡一覺。
可惜帳篷外偏偏有人吵架。
容景策想進帳篷找我說話,裴忌攔著他,委婉地表示:「當年的事,你可能真的誤會了。」
容景策怒不可遏:「你懂什麼!她愛我愛得要S,為了嫁給我不惜和侯府決裂,為了配得上我到處做生意賺錢。
「她就是氣我不能讓她做正妻,因愛生恨了!
「三妹妹我錯了,我寧願不要這世子之位,也要娶你做正妻!
「你出來,我們聊……」
隨著一記手風,容景策的聒噪聲戛然而止。
世界安靜。
「謝了,裴兄!」我如願翻身睡覺。
裴忌拖著被打暈的容景策,輕聲道:「好好睡吧。」
一夜無夢。
次晨,裴忌獨自送我離開軍營。
臨別之際,他問我有沒有什麼話要交代。
我想了想,正色道:「如果開戰,一個字都不要聽容景策的,若他非要指手畫腳,那就像昨晚一樣,讓他開不了口。」
裴忌眸光一暗,良久又問:「還有嗎?」
我看著他,想起當初得知我被逐出侯府,裴忌連夜從城防營趕到郊外莊子上看我。
彼時,滿京城都在議論興國侯府的庶女不知天高地厚,竟做起了未來國公夫人的春秋大夢,不是丟了廉恥就是瘋得徹底。
唯有少年裴忌星夜趕路,隻為親口說一句:「我相信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畢竟活了兩世,我豈能看不透他眼底滿溢的情愫。
可命途未定,我不能也不想分心。
現在依然如是。
「沒了。」這是我唯一能給的答案。
他艱難地一笑,卻在我上馬之後從懷中掏出一顆佛珠塞進我手裡:「此去艱險,願這顆佛珠保你平安歸來。」
我定睛細看,隻覺這顆紫檀佛珠十分眼熟,像在哪裡見過。
見我疑惑,裴忌接著道:「這是我幼時一位好友送的,他原本有一串,十分寶貝,可惜那年家鄉水災,逃難時佛珠斷了,我們找了許久也隻找回兩顆。
「見他難過我便安慰他『興許正是這佛珠為咱們擋了災,否則被水衝走的就是咱倆了』。
「他哭著哭著就笑了,索性將這能擋災的佛珠送了我一顆,因為我們一樣的多災多難。」
我捻著佛珠,顫聲問道:「你這好友名叫?」
「梁陌。」
梁陌?
不,他叫宗政陌。
我記得前世宗政陌腕上終日戴著一串紫檀佛珠,可那串佛珠中偏偏有一顆不論大小,色澤都與其他珠子不同。
我好奇,卻從不敢問。
沒想到緣由竟在這裡。
宗政陌當初被寄養在西陵農人家中,化名梁陌,與裴忌成了玩伴。
家鄉遭遇水災後,二人還曾一同逃難謀生,直到宗政陌被其父親信秘密帶回梁國。
難怪。
難怪宗政陌一提到裴忌就恨得牙痒痒。
兒時好友見面就給他來了一箭,寧S不肯臣服於他也就算了,竟然還主張攻打他。
驕矜狂傲如宗政陌,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不過現下,迎著裴忌擔憂的目光,我輕笑:「謝謝你,有了它我定能安然無恙地回來見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射在年輕將軍的眼眸之中。
熠熠生光。
15
喬裝商旅順利潛進梁國都城後,我們住進了李筠所開的客棧。
客棧斜對面,是臻娘的「古韻芳華」,往來的全是梁都有頭有臉的人物。
與前世相同,宗政陌登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屠戮宗室。
不過,我記得曾有一位公主逃過一劫。
後來她以身犯險,混在一群舞女中企圖刺S宗政陌。
前世,她自然沒有成功,而且S得很慘。
但我親眼看過她臨S前恨極怒極,卻沒有一絲懼怕的眼神。
所以,我記住了她的名字。
宗政敏。
梁國老皇帝最小的女兒,宗政陌的親姑姑。
我來,便是想幫幫她。
不過,我記得這件事,宗政陌必然也記得。
從宗政陌的天羅地網中救下在逃公主對聆音樓來說,有難度,但不大。
難的是如何讓宗政陌相信S去的是真公主。
為了逼真,我連宗政敏身上最隱秘部位的特徵都一一仿制在精心尋來的女屍身上,最後一把火燒得面目全非。
宗政陌徹底屠盡梁國宗室那天,宗政敏站在土樓之上遙望梁都,指甲上全是泥灰和滲出的血漬。
我站在她身後,幽聲問道:「想報仇嗎?」
雙目猩紅的公主慢慢回過頭來,一字一句,堅定如鐵:「不管是何代價,我全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