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使山河染塵楣……
粉身碎骨何所懼……
將軍以魂報君徊……
舞池中的黃色身影,也隨著樂聲變得越舞越快。利落的腳步,凌厲的劍法,如同置身沙場的戰士,一腔孤勇,斬盡一切來犯之敵。
舞動中的嬌小身影,此刻猶如映照進所有人的眼中,英姿颯爽,無關情愛。
此刻,眾人隻覺心中一股雄魂激蕩。這時沒有政敵黨爭,人人都由衷敬佩著邊關將士,敬佩著戰死的亡魂。
溪紀舟的雙眼,一刻不離的定在朗星月身上。冷肅的神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隻有閃爍的雙眸,似乎泄露了幾許波動。
魏景池更是看得呆了,這樣鏗金霏玉的朗星月,是他所不知的。並且開始在心中想象著,以後朗星月為他獨舞的情景。
皇上看著場中的舞蹈,不禁想起戰死的郎將軍。想起定國公府的忠誠,郎家是八大世家中,唯一不涉黨爭,隻忠於皇帝的世家。可惜……
一陣激昂的樂聲一過,又轉為悲戚之音。低啞的女音啜泣吟唱:
“父愛如山今不再……
兄長清魂亦未歸……
滿門孤寡何人憐……
無處吟訴念與悲……
一舞畢,滿堂寂靜。隻有幾個婦人,在低低啜泣著。魏景池聽到最後一段,突然心中生氣一絲不妙的感覺。
舞池中的朗星月放下木劍,摘下面紗,露出紅腫的臉頰和兩行清淚。在眾人的注視下,款步來到階梯前,叩拜在皇上腳下,一言不發,長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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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朗星月臉上清晰的五指印,周圍響起低聲議論。畢竟四皇子府上的事,現在京都誰人不知。瘸腿皇子能娶到國公府嫡女,誰不說他句命好。
誰知他腿剛好,轉身就如此作踐發妻。宮宴上官家婦不少,想起自己後院那些個糟心事,對四皇子的厭惡,都掩飾不住的流露在臉上。
皇上見此,從席間站起。溪紀舟也眼神森冷的緊隨其後。魏景池聽到那些議論,臉上火辣辣的,隻覺得羞愧的無處安身。
皇帝一動,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皇上沒管旁人,隻望著地上的朗星月,走下臺階,親手將人扶起。以如君如父的口吻問道:
“星月,告訴父皇,是誰欺負你了,父皇定會給你做主。”
朗星月聞言,還欲跪拜,皇上明白她的意圖,手上用了些力氣,制止了她的動作。看著皇帝和藹又不失威嚴的眼神。朗星月也不再遲疑。
將魏景池如何立誓求娶自己,又在腿好之後,私下與蘇家嫡女珠胎暗結,然後將自己貶妻為妾。未果,便掌摑自己,謀奪嫁妝。最後將自己掃地出門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皇帝聽完十分震怒,厲喝一聲:“老四,你給朕滾過來!”
魏景池顫抖著急忙起身,快步來到皇帝近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剛想開口解釋,就被皇上呵斥道:“跪好!”
但皇上在轉頭望向朗星月時,又強行斂去了怒意,換上柔和的口吻問道:“星月,告訴父皇,你想怎麼處置他?”
魏景池跪在地上,目光控制不住地投向朗星月。不知為何,他此時竟然希望朗星月,跟父皇提出一些懲罰要求。隻要不提和離就行。
可惜朗星月沒能讓他如願,果斷開口道:“求陛下賜我二人和離。並歸還兩年來,為四殿下治腿的百萬兩藥費,還有我的所有嫁妝。”
魏景池一聽要和離,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搶在皇上應允之前開口道:
“父皇不可!她一介孤女,憑什麼提和離。我皇家哪有和離婦,她這是挑釁皇家威嚴,絕對不能應允啊父皇。
而且朗星月滿口胡言,兒臣並沒有謀奪她的嫁妝,也沒花她百萬兩藥費,她這是訛詐。就算有些錢是花在兒臣身上,那也是她自己願意的,豈有討要的道理。
就憑她屢次頂撞夫君,兒臣隻掌摑她一下,將她趕回娘家反省,已屬仁慈。否則應該讓她入護國寺,帶發修行,了此殘生。”
這時,一直不聲不響的朗家大少奶奶,突然發出壓抑的哭聲。眾人尋聲望去,隻見她將臉,埋入三歲幼童的胸腹。肩膀因為努力壓抑哭泣,而不停抖動著。
她的夫君朗小將軍,少年英才,是同輩中的佼佼者,隻可惜英年早逝,隻留下一個遺腹子。她嚶嚶啜啜地哭泣著,沒有隻言片語。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相比魏景池那席話,在場的人齊齊露出鄙夷之色。皇上更是氣得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怒罵一聲:“鮮廉寡恥!”
而定國公府二老爺子,早已忍無可忍,他上前一步質問道:“四殿下問月丫頭憑什麼提和離?讓老臣告訴你憑什麼。
就憑我鎮國公府七代純臣,隻忠於陛下!
憑府內祠堂,供奉的一百三十七位忠魂!
憑我郎家兒郎,個個都可為大周從容赴死!
你說她憑什麼提和離?”
提到從容赴死,沒有人比朗家人更有資格。這位二老爺子至今孑然一身,就因為他在收復邊關失地時,妻兒被敵軍抓去,吊在城牆上,逼他放棄攻城。
隻是,自古忠義兩難全,他作為先鋒將軍,毅然決然地下令攻城。破城之際,敵人為了泄憤,先一步射殺了城牆上的妻兒。
第35章 自從養了溪紀舟這頭惡犬
戰役大捷,失地收復,唯有他的妻兒停止了呼吸。從此以後他便再不娶妻,更加悍不畏死地徵戰沙場,直至舊傷復發,年老體衰,才從邊關退下來養傷。
皇上並非無情之人,相反,他對忠臣之後,往往尤為寬縱幾分,雖然為了維護皇家威嚴,確實有祖制,禁止皇家婦和離。
但是今天,他非要為朗星月開這個先例不可。皇上朝二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朗星月道:“朗星月聽旨,朕準你與四皇子和……”
“陛下不可!”蘇首輔打斷皇上口諭,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皇上正在宣讀口諭,卻被臣子打斷,心中的不悅溢於言表。世家的猖狂從不掩飾,像這樣藐視皇權的事,他們做的毫無負擔。
八大世家:雲蘇潘葛,溪範彭朗。四公司候,四文四武。互相聯姻,互相掣肘。總是讓皇上無從下手。
這時,溪紀舟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張廷尉,打斷聖上口諭,藐視皇權,律法上如何量刑?”
張廷尉此人,是溪紀舟接管究查司後,皇上從寒門學子中,選拔上來的狀元郎,性情非常耿直,不畏強權。
雖然廷尉隻是個三品京官,但是他在面對世家大族的時候,從來不曾彎過脊梁。故此,很受皇帝重用。
冷硬的聲音,一如張廷尉那刻板的面容:“打斷聖上口諭,或掌嘴八十,或跋舌,或廷杖五十,或鞭笞五十。藐視皇權者,或斬首,或腰斬,或凌遲。”
話音一落,蘇首輔已然冷汗涔涔。剛才是他情急之下僭越了。如今的聖上,自從養了溪紀舟這頭惡犬之後。便早已不是以前那個,任世家擺布的傀儡。
但是懲罰,卻不會因為後悔而減免。皇帝目前,還不會直接與世家對上。那麼這個惡人,自然還是得由溪紀舟來當。
身高腿長的溪紀舟,幾步來到蘇首輔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語氣隨意地道:“那就選個最輕的,掌嘴八十吧。”
話畢,揚起鐵掌便是一頓巴掌。溪紀舟並未使用內力,繞是如此,蘇首輔也在挨了第一巴掌時,便嘴角流血,在挨第十巴掌時,便吐出牙齒。在挨第三十巴掌時,便眼角流血。
在挨第五十巴掌時,已經不能站立,全靠拎著他領子的手在吊著。在挨第六十巴掌時,徹底昏死過去。
但是溪紀舟卻並未停下,足足打滿了八十下,才把手一松,任由當朝首輔摔落在地。卻自顧自地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跡。
溪紀舟的巴掌,如同打在所有世家的臉上。再次讓世家認清局勢,今後在皇上面前,絕對不能如從前般,肆無忌憚。
皇上看著地上的蘇首輔,如一條死狗般躺在那。再看看身旁那些世家子弟,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皇上心裡就別提多痛快了。他早晚要將這群蛀蟲連根拔起。
但是此刻,還需要與世家,維持表面的虛假功夫,皇上語帶嗔怪地呵斥溪紀舟道:
“溪統領,你也太衝動了。蘇卿畢竟是當朝首輔,怎可輕易掌摑,朕命你送些傷藥過去,聊表歉意,以後斷不可如此莽撞。”
“陛下教訓的是,臣以後定當注意。”溪紀舟明白,這是皇上的一種說詞,自然要配合一二。
皇上滿意地點點頭又道:“朕前日裡得了一匹千裡良駒,隻可惜毛如黑墨,朕不是很喜歡,就賞賜給你吧。”
“謝陛下恩典。”
世家眾人,看著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的表演,恨的牙根痒痒。這哪裡是斥責,分明是變相嘉賞。
若不是溪紀舟武功太高,兩年來,各大世家,組織了不下百回的輪番刺殺,皆被他一一扛住。若非因他,這大周又怎會出現如今的局面。
皇上心中暢快,就連接下來的口諭,都帶出些愉悅快來:“朗丫頭,朕準了你的請求。賜你與老四和離。並讓他歸還你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