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翠:「至於這刁奴,便拖下去亂棍打死。」
謝衡盯著我,眉頭皺著:「她……她是桃之身邊……」
「不過是個刁奴,侯爺不必操心。夜已深,侯爺還是去看看桃姨娘吧。」
昏暗的月光下,謝衡漆黑的眼眸直直盯著我,眼底沉黑隱晦。
可他到底什麼都沒說,轉身離去。
明夏嚇得癱軟倒地:「小姐,侯爺……竟這般偏袒她……」
我攥緊拳頭將她扶起:「明日咱們去外頭挑些能打的,我不犯人人卻犯我,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今日若不是我早有防範,隻怕就著了她的道。
從前她大著肚子在我面前挑釁,如今又用肚子裡的孩子栽贓陷害。
如此深的心機,我倒真小瞧了她。
5
那夜種種,謝衡那般聰明的人,仔細回想,怎會猜不出貓膩。
可他哪裡舍得罰桃之。
他自知理虧,便好些時候沒出現在我跟前。
我懶得與他置氣,與明夏挑了好些時日,才挑出一位身家幹淨、身手極好的護衛。
他叫趙竹,模樣周正,從前是走鏢的,不怎麼愛說話,是個極老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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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著好,便領著他去管家那過個名錄,隻說他專守我那院子,月錢也由我來出。
恰巧撞見了謝衡,他見我時從來沒個好脾氣,冷聲道:「侯府守衛森嚴,請護衛作甚?」
我神色悽然:「那夜侯爺闖進我院子裡,不分青紅皂白,要打要殺,妾身……妾身現在想來都害怕……」
他牙齒咬得緊緊的:「你請他是防我?」
我聞言取出帕子抹了抹淚:「怎會,請個護衛,也不過是壯壯膽子……」
他又氣得拂袖而去。
我放下帕子,正色道:「趙竹,記住付你銀子的是我,萬事以我為主。」
「是,小姐。」
有趙竹在,行事果然方便許多。
他輕功極好,我院子裡幾米開外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統統收在眼裡。
再說經過那事後,那人也不敢再存什麼心思。
轉眼間,桃之的肚子已八月有餘,而柳飄飄的肚子也有三月多。
正恰逢中秋家宴,謝衡特意請了戲班子,讓府中妻妾熱鬧熱鬧。
他今日好似心情不錯,飲了好些酒。
他喝了酒便抓著我的手,胡言亂語地說著些什麼:「清依,我……」
一支冷箭嗖的一聲從我與他之間劃過。
「有刺客!有刺客!」
數十個黑衣人憑空冒出,直朝著他刺來。
我或許是上輩子真欠了他的,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
我竟硬生生替他挨了一刀。
他神色震驚,狹長的眼眸浮現出幾絲異樣,轉瞬清明。
扶住我的手緊了又緊:「躲在這兒,別動。」
我左右環顧,低聲道:「趙竹……趙竹……」
趙竹這才氣喘籲籲地殺了進來:「小姐,我來遲了……」
我氣得傷口一陣劇痛:「等你來我都要死了。」
不遠處刀光劍影,我將他拉得離我近些。
「就在這保護我,記住……我的命最要緊。」
他神色愧疚:「是,小姐。」
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不好了!桃姨娘和柳姨娘落水了!」
我微闔了闔眼,卻見謝衡飛也似的突出重圍,焦急地朝湖邊飛去。
好在那些刺客的目標顯然是謝衡,也跟著他後面追了過去。
可我還未放下心,那遠處的兩三刺客,卻直直地朝我們衝來。
嗓子裡湧出一股鹹腥,好在趙竹將我守得如鐵壁一般,他們便是連碰也沒碰到我半分。
隻是眼見趙竹身上的傷漸漸染紅了衣襟。
他果真是個認死理的,可我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前一片昏黑,垂頭倒去。
再睜眼,身體傳來劇烈的痛,耳邊風聲呼嘯。
我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竟將我擄了去。
可我若被帶走……隻怕今日過後,便不必活了……
我咬碎了牙,拔出頭上銀簪,狠狠朝那馬背上刺去。
那馬一聲嘶吼,如發了狂似的橫衝直撞,而我也被摔下了馬背。
「臭娘們!找死!」
那尖刀直衝我而來,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襲來。
模模糊糊中我好似看到一個極其俊俏的公子。
他唇角勾起一抹輕笑。
「倒是隻長了利爪的兔子。」
6
我醒來時,分明躺在自己的床上。
哪有什麼俊俏公子。
隻有明夏紅腫著眼站在床前。
「小姐!你終於醒了!」
我才知我竟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掙扎著想起身,一雙寬大的手忙將我扶住:「小心。」
我抬眸,意外對上一雙墨色眼眸:「侯爺?」
他喉結湧動:「醒了就好,你……受苦了……」
我皺著眉:「我……」
他直直盯著我,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忍住:「你便在侯府好好休養著吧。」
我眉頭微聳,聽出話有蹊蹺,卻也垂眸道:「是,侯爺。」
待他走後,明夏才紅著眼告訴我。
昨夜我被刺客擄走後,她便急著去求謝衡去救我,可卻連謝衡的人都沒見到。
兩位姨娘落水被救起來後,桃姨娘的肚子便發作了,拉著謝衡不肯放手,謝衡便這麼守了她一夜。
最後是蕭太妃將我送回侯府後,謝衡才知我被刺客擄了去。
我怔了一下:「蕭太妃?」
明夏輕聲道:「是祁王今日回城時,路過救了您,借著他母妃蕭太妃的名頭將小姐您送了回來。還特意與侯爺說,那刺客擄了小姐連城都沒出,便被他拿下。」
「又說眼見小姐傷勢過重,便送到太妃那兒,請了御醫來看,才將人送了回來。」
我若有所思,想起夢裡那位俊俏公子,他便是祁王嗎?
聽聞祁王高朔常年四處在外遊歷,他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傳聞他容顏絕世,昆山玉立,性子也極是溫潤有禮。
這次我屬實是運氣好了,竟恰巧碰到他回京。
「他是這般為我名節考慮,若有機會,定要謝上他一謝的。」
明夏替我捻了捻被褥:「最恨的是那桃姨娘,竟真讓她生下一位公子!」
「倒是可憐了那柳姨娘,隻怕要一屍兩命。」
我喉嚨幹的生疼:「一屍兩命,她……」
明夏抿了抿唇:「腹中孩兒沒保住,人如今還昏迷著……還不知道能不能醒。」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
才開口道:「命人好生照顧著她那邊。」
「是,小姐。」
7
我傷及肺腑,臥床幾月。
謝衡便將管家之事分給了桃之和秦月如。
那桃之生下謝衡的長子,又手握管家大權,便生了旁的心思。
我傷勢大好時,她便抱著孩子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一口一個心肝兒,一口一個慶哥兒。
我心中冷然,便當著謝衡的面,說道:「我傷勢也大好了,瞧著桃姨娘手裡的慶哥兒心中甚是歡喜,不如就養在我這兒。」
謝衡也點頭:「先前看你身子不大好,如今你既開了口,慶哥養在你這兒也是極好。」
桃之一聽,卻立刻紅了眼,抱著慶哥不肯撒手,如生離死別般好不難過。
「侯爺……侯爺……怎忍心讓給我與慶哥母子分離?慶哥兒生來羸弱,若離了妾身……可如何是好……」
她這邊上著眼藥,謝衡又有些面露兩難。
我自然見好就收,原隻是見不慣她那副得了勢的模樣,可從沒想過真要替她養孩子。
隻輕飄飄道:「如此,倒顯得我強人所難了,那慶哥兒便還是養在桃姨娘那兒吧。」
桃之這才止了哭,咬著唇眼裡一陣後怕,轉而又露出一絲得意。
可她到底是個蠢的,沒承想謝衡為何答應得這般爽快。
卻不知,歷來京中高門主母挑選庶子養在名下,都是精挑細選擇優的。
被挑出的庶子被主母教養,往後身份自也是不一樣的。
可這既是她求的,往後也莫要後悔了。
再來我傷好後,謝衡不知為何每日總要來我這坐上好一會兒。我後來想了想,他這般約莫是因為我替他挨了一刀。
可我與他獨處時,隻覺置身冰窖,我委婉趕了他幾次。
他斜瞥了我一眼:「本侯就愛待在這兒,這侯府本侯哪裡去不得?」
我便隻能依著他。
那日他見我看著賬本,便也湊過來看。
我眉頭一皺,不自覺離他遠了幾分,他卻眼裡露出幾分欣賞:「你這生意做得好。」
「隻是這裡,有幾分不對。」
他指著我手裡的幾間鋪子,若是按他這般,每月銀錢起碼要翻三成。
他說得有理有據,我自然動了心,便向他討教。
一來二去,我與他倒也不像從前那般冷漠,有時也能聊聊生意經,有時聊聊文辭,有時連家事國事也能說上一二。
我暗想,若不談感情,他也確是個見解之人。
卻沒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日漸濃烈。
那日他拉著我的手:「清依,從前我們雖鬧得不愉快,可你終為我妻,難道日後便要與我這般嗎?」
我默默抽出手,避開他:「侯爺還是去桃姨娘那兒,或是秦姨娘。如今柳姨娘還昏迷著,若侯爺嫌服侍的人少了,我便再去替侯爺物色幾名美妾。」
他用力拽著我的手腕:「你便這般將自己的夫君拱手相讓?」
我橫眉冷道:「是侯爺您,貪心不足,侯爺想想當初不就是因此才娶我的嗎?我這般明事理,京中誰人不羨慕侯爺?」
他卻像是氣急:「京中?你可知京中怎麼傳你的?」
我自是知道,如今街頭巷尾都在傳,那夜我被刺客擄走了一夜才回來,說我恐怕已失了名節。
而那散播著謠言者便是桃之,可惜趙竹發現時,已攔不住那悠悠之口。
我緊緊地盯著他:「那夜我被祁王救時,刺客連城都沒出,祁王底下的人個個能為我作證。蕭太妃請來太醫為我醫治,還親自派人送我回府,侯爺不是清清楚楚嗎?如此,侯爺不是更該信我,維護我,調查出這謠言的始作俑者,怎跑來這裡質疑我的清白?」
他眸色暗沉,神色復雜道:「祁王……他也是男人……」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哦?那侯爺要如何才能信我?」
他抿了抿唇,面上有些緩和:「你我新婚之夜本就沒圓房,你……你不是想要養桃之的孩兒……你與我……到時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兒。」
我似聽到極大的笑話,忍住惡心道:「所以,侯爺想以此驗一驗我是否還是處子之身?」
他眉心微皺,我卻沒等他說話,怒道:「若我是完璧之身,侯爺便作罷了?若我不是呢?侯爺豈不是要將我休棄?」
他將我又拉近了些:「我……我自然是信你的……隻是。你我本就是夫妻,行圓房之事又有何不可?」
我隻覺心裡湧起一團火:「謝衡!你當真信我?先前你诓我騙我,還求皇上賜婚,令我反不了口。可我確是因我父親之事,不得不求上你。我隻道嫁誰不是嫁,便這般認了!」
「可如今想來,往後若再有什麼,我難道要日日忍你這勞什子氣,日日困在你這後院任你蹉跎?」
我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無比清醒:「謝衡,和離吧。」
他微張了張口,似是沒想到我會說和離,愣愣道:「我何時說要和離……」
轉念之間許是覺得我說的是氣話,隻有些氣道:「行了,此事我會命人去處理,你又何須這般大驚小怪?」
我看著他的背影,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