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抱歉,反應太快,我自己收不住。」
陸清收回了槍。
「悅悅,為什麼?」
宋韶顧不上手上的傷,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迷茫又無措。
「我以為你也是心悅我的。」
「放肆!我皇姐的名聲豈是你能玷汙的?!
「滾!」
宋韶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盯著我,一副我不給他一個答復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我嗤笑一聲:
「怎麼?本宮挑驸馬,還得經過你同意?你以為你是誰?」
聽到我的話,宋韶全身的氣息頹廢了下來,臉色白如窗紙,踉跄後退了幾步幾乎站立不穩,紅了眼眶。
他緩了一會兒,強行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
「是我僭越了,打擾了!
「告辭!」
他轉身搖搖晃晃離去,隻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
「走走,咱們現在就去練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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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換上勁裝,拽著陸清往門口走去,容澈跟在身後:
「等等我!」
我打趣問他:
「你是真想學槍法嗎?還是別有所圖?」
他紅了耳根,負氣道:「我定要好好習武,不讓你看輕!」
6
我與容澈是龍鳳胎,我活潑好動,他安靜腼腆。
每次我惹了事,都是他替我背鍋,即便被母後責罰他也不辯解,因而從小我們感情就非常好。
到了啟蒙讀書的年紀,母後給我請了夫子教我琴棋書畫,容澈則要去學習騎射武藝和兵法。
但我們都對母後的安排不滿,痴迷對方的課業。
自那時候起,我們經常互換身份,容澈不想動彈,我就代替他。
我懶得彈琴,容澈就替我去上課,母後知曉後卻也無可奈何。
我們長得很像,對彼此的習性一清二楚,模仿起對方來連身邊的太監和宮女都分不出來,因而一直未被識破。
多年下來,我習得一身好武藝,容澈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母後去世前,叮囑我好好照顧容澈,讓我一定要助他坐上那個位置,作為皇子,尤其是皇後嫡子,除了爭他沒有其他選擇。
父皇雖然偏寵我們,但他還是有很多其他女人生的子嗣,容澈能登上太子之位,除了是嫡子的緣故,還因為有我為他鋪路,父皇駕崩後,我幫他掃清障礙,容澈得以順利登基。
他登基後,朝臣都覺得我的權力過大,以女子不得幹政為由,逼我交出手中兵權。
在朝臣們的強烈要求下,也為了避免與容澈生出嫌隙,我放下手中十萬羽林軍的大權,徹底遠離朝堂,嫁給了宋韶。
可是我們都不快活。
我成婚後,要掌管魏國公府和公主府的中饋,處理各種雞毛蒜皮的瑣事,煩不勝煩。
我不再有自己的時間,也騰不出空來去騎馬射擊,每日困在方寸之間。
皇弟性子溫軟良善,隻喜琴棋書畫,討厭鉤心鬥角,他這樣的人,說實話是不適合當帝王的。
我交出的十萬羽林軍,在我成婚後,他將羽林軍統領職務給了宋韶。
本來應該遷居封地的十皇子容瑾,被他封了榮親王,還委以重任。
最後遭二人聯手逼宮,自己也被宋韶親手殺死。
7
其實,容澈也是重生的,我們都是重生在父皇為我賜婚這日。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我剛剛確認自己重生的事實,他就氣喘籲籲闖進我的寢宮,支開我身邊伺候的人。
確認四下無人後,急急地拽住我的衣袖,眼眶通紅:
「阿姐,你不要成婚!大不了我的皇位給你當!
「我對政務並無興趣,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清楚。
「反而阿姐你雄才偉略,不輸當今任何男兒,難道你甘心以後隻做一名後宅婦人?日日柴米油鹽醬醋茶?」
「你為何有這樣的想法?」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良久開口:
「昨晚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裡,我坐上皇位,可一點都不快樂,最後丟了命,那時我無數次在想,要是這個皇位給阿姐坐就好了,阿姐定能坐穩這個位置。」
聽到他的話,我知道他也定是與我一樣,我們都重生了。
「其實,我也做了一個夢。」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阿姐,你也記得上一世?」
我點了點頭。
容澈的臉色黯淡了下來,像是下定了決心:
「阿姐,你的戰場應該在朝堂,而不是後宅。
「那宋韶,不值得你託付終身,上一世,我死後,並沒有立即消失,而是飄到您的公主府。」
說完,他眼眶紅紅的,哽咽道。
「那個位置,阿姐你來坐吧?
「以後你替我去當皇上,封我做個闲散王爺就行。」
「好。」
我應下了他,既然上一世我們都遵從了大家的期望,卻都沒有得到善終,這一世,就打破世俗的眼光,隻遵從自己的內心。
8
離犬戎國入侵大雍隻剩半年時間,校場上,容澈一改往日懶散的習慣,格外認真。
陸清是個嚴師,即便面對容澈這個太子,也沒有絲毫寬容,認真糾正他的每個動作。
短短幾日,容澈就瘦脫了相,我試著問他:
「你不是打算隻做個闲散王爺的嗎?為什麼突然如此上進?」
他朝陸清看了一眼,眼中滿是傷痛:
「當時我差點死了,是他拼了命引開敵人,救了我回來,這一世,我不想再拖他的後腿。」
「放心吧,這次出徵,我會同你們一道走。」
我安撫他道。
上一世,父皇讓容澈與陸清一起出徵,我也想去,卻被父皇駁回:
「你一個姑娘家,怎能日日混在男人之中,你這樣讓宋韶怎麼想?」
我隻能找了時機,帶著兩萬兵馬以出去剿匪的借口偷偷跟了過去。
因為耽擱了幾日,我還是來遲了。
陸清帶了一支百人的輕騎引開了敵軍後被包圍,奮戰了三天三夜後,全部犧牲。
威武大將軍陸骞生前威震邊關,是犬戎的死敵。
陸清作為陸骞的兒子,被認了出來,他死相極慘,被開膛剖腹,還遭了侮辱,他的屍身我讓隨行的軍醫用針線縫起來才拼湊完整。
容澈得知陸清死後,原本即將痊愈的他,又病了下去。
這一仗我們打得十分艱難,我和容澈有幾次也差點命喪沙場,九死一生。
最後雖然勝利了,但這場戰爭也成了我們心中抹不去的傷痛。
「阿姐,這要繼續去練武了。」
容澈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看到他精神飽滿的樣子,我叫住了他:
「澈兒,等驅趕了犬戎之後,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
「是有關小陸將軍的。」
一聽是跟陸清有關,容澈的眼睛亮亮的,嘴角不自覺地帶著笑意,拎起槍朝陸清走過去。
其實陸清一直沒給他好臉色,但他卻樂此不疲。
9
容澈走後,我聽到身後有人喚我。
「悅悅。」
是宋韶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到他站在我身後不遠處。
自打賜婚以後,他去我的宮殿找過我多次,我都讓素錦幫我拒了。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眼窩深陷了進去,滿臉憔悴。
「我想知道為什麼?」
他的眼神中都是濃濃的不甘。
「明明你說過驸馬隻會是我。」
我輕笑一聲:「你也說過,會護我一生一世呢。」
「我是說過,也一直記得,可我並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如果我犯了錯,請明確告訴我好嗎?我真的不知道錯在哪了!」
他低聲哀求,像個無助的孩子,眼眶紅了一圈,看向我的眼神滿是委屈。
「相信我,一年後,你會感謝我沒有選你的。」
「不會,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他倔強地搖搖頭,「你是我從小就認定的人。」
我打斷了他的話:
「不出一年,你就會愛上別人,你的真愛在江南,當你遇到她時,你會感謝我沒有佔了你的正妻之位,你可以堂堂正正把她娶進門。」
「不!不可能,我絕對不會愛上別人!」
他像是賭氣般發誓:
「我宋韶發誓,如果愛上別人,我這輩子不得好死!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此後他除了讓人送點小玩意過來,沒有再來糾纏我,聽素錦說,宋韶去京畿營任了個官職,日日忙於軍中事務。
我及笄那日,他人沒來,隻託人送來了一對龍鳳玉佩,這是他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親自雕琢打磨的。
玉佩取材於一塊稀世暖玉,我記得他剛得到這塊玉,其他幾位皇子也想要,都被他一口拒絕。
後來他偷偷將我拉到一邊,問我想要什麼,我想了想:「玉佩。」
「好,那咱們雕成一對,一人一塊。」
他的眼睛當時亮晶晶的,耳根紅紅的。
也許他確實是愛過我的,隻是後來,不知緣何變了心。
10
半年過去,犬戎即將入侵大雍的消息傳來,朝野震驚。
犬戎位於西北,氣候幹燥,經常缺水,物產不豐。
每年秋收後,他們都會趁機掠奪大雍百姓的物資。
這些年,駐扎在邊城的太守換成了陸家軍出身的姜誠,帶領官兵嚴防死守,犬戎也沒佔到什麼便宜。
隻是今年犬戎夏季大旱,草木不生,牛羊缺少水草很多都餓死。
相反大雍則無旱無災,糧食大豐收。
因而趁著大雍秋收的季節,他們舉兵南下,據說準備出動五十萬的兵力,大舉進攻大雍,搶奪城池土地和物資。
犬戎先鋒部隊十萬已經動身,大雍急需派人出徵迎戰。
朝臣都在為誰出徵爭論不休。
有人提議讓陸清領兵去,畢竟陸家軍有多年與犬戎交戰經驗。
也有提議讓靖國公出徵的,他們認為陸清太年輕。
一時陷入僵局。
我去御書房跟父皇毛遂自薦時,聽到了他正在考核容瑾的學業:
「老十你如今學問長進不少,需要什麼獎賞?」
「回父皇,都是太子哥哥教得好,兒臣什麼都不缺。」
容瑾說起容澈,臉上都是崇拜。
「你倒是個重情義的,看到你們兄弟手足情深,朕很是欣慰。」
「那當然,太子哥哥在兒臣心中,是僅次於父皇的人!他騎射兵法樣樣精通,兒臣佩服得五體投地,兒臣要向太子哥哥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
容瑾誇贊起容澈來滔滔不絕,再加上他天真無邪的口吻,惹得父皇龍顏大悅:
「你太子哥哥確實打小就有擔當,這是天佑我大雍!」
「這次犬戎來襲,何不讓太子哥哥出徵?定打得敵軍落花流水。」
父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是該歷練歷練了。」
上一世我一開始並未來找父皇自薦,自然也沒聽到這一段談話。
容瑾如今不過是十三歲,就有如此心機和手段,再想想最開始他攀上容澈的細節,我有點後脊發涼。
容瑾的母妃聽說是番邦送來的,生下他後沒過幾年就病逝了。
後來是容澈撿到了他,見他可憐,央求母後收養他,母後也是個仁善之人,於是容瑾跟著我們一起生活。
容澈被封為太子移居東宮後,向父皇為容瑾要了一個離東宮最近的宮殿作為容瑾的住所。
這次重生後,我和容澈商量了一下,目前因為還未抓到他的把柄,先不打草驚蛇,對待容瑾還是一如往常,隻是在背後暗中偷偷調查。
或許,有關他所有的一切,遠比我們想象得要復雜。
11
父皇下令容澈作為主將,陸清為先鋒,一起出徵。
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我沒有再跟父皇主動請纓。
在父皇下令當晚,我留下一封信,說實在太思念陸清,讓素錦幾日後代為轉交給父皇,然後戴上面具換上男裝,帶著百餘人的輕騎偷偷出了城,一路朝西北奔去。
陸清與容澈帶著大軍以正常速度朝西北出發時,我已前行了數百裡。
重生這半年來,我沒有一絲松懈,偷偷招兵買馬,按照前一世的事件進度安排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