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襯衫半開，視線自下而上凝視我，讓他有種被主人遺棄的委屈。
我臉色晦暗不明。
「宋浙，為什麼看不起我，為什麼連跟你一樣的女人，都不肯跟我一起？為什麼呢？」
吐真劑，讓他肆意吐露著真心。
圈裡傳言，葉臣找的女人與我相似，一定是為了惡心我，葉臣在乎的到底是木木，還是宋浙？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懂。
這時，新的短信又來了。
【宋浙，屠戮即將開始，你準備好了嗎？】
【宋家大少爺是女人，這個謊言拆穿的那天，就是你身敗名裂的時候。】
【真期待你的死期啊。】
7
就在當晚，宋家又出事了。
我爸的幺妹，光著身子從橋上跳江自盡。
我奶奶能生，在連續掐死了三個女嬰後，又生了一男二女，死掉的小姑從小怕水，可監控裡，她滿臉掛笑。
用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說：「我又看到了三個姐姐，她們還是嬰兒，衝我笑，朝我哭，去哪都要死死跟著我，還要我去陪她們玩丟手絹！」
「還有好多嬰兒，她們哭的我崩潰，我要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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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女眷向來短命，死之前，都會被幻覺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媽憂心忡忡：「前面三個表親，也是死得蹊蹺，還有在宴會上用酒瓶刺進自己喉嚨的，九世洗女可換無窮財富，我們做了弊，這會是反噬嗎？」
恐慌平等地籠罩著宋家每個人。
我爸大發雷霆，直接把矛頭指向我：「怎麼到現在還沒抓到兇手？阿浙，真的讓我很失望！」
我斜睨他：「不知道以為我改行做警察了，這樣，我組個飯局，您直接問張局，行吧？」
我爸哽了哽，話鋒一轉：「你最近忙正事，生意上的事多交給你弟，讓他給你跑腿，你弟是需要打磨了。」
喲，杯酒釋兵權，想趁機削我權啊。
我喜怒不行於色，可宋廉是個臉皮淺的，沉不住半點氣：「好的爸，我肯定不讓你失望，哥能做的，我肯定也行！」
我爸偏愛外室不是秘密。
宋廉長得最像他，他私下說：「阿浙心思重，跟我總親不起來。」
一座山頭容不了二虎，他是該防著我。
我很大方說當然：「一家人，談什麼兩家話，這樣吧，東城的場子盈利最好，就交給宋廉打理。」
我的表態讓宋廉母子喜笑顏開得，小人得志的樣子把我屬下都氣炸了：「老大，憑什麼交給他？這可是兄弟們用命打下的！」
宋廉一去，先大刀闊斧動人事。
我讓大家冷靜：「東城水有多深，你們最清楚，不是每個人都有福氣接得住潑天福分，他壓不住，不用我們出手，自然有人會請我們回去。」
不是要磨礪他嗎？這方面我最擅長了。
他買通稿抨擊我行事跋扈，轉頭我全網發他跟女網紅開房醜聞，他前腳安排舅舅進去，後腳對方就因貪汙工程款進牢子。
我跟宋廉的戰爭日漸白熱化。
他處處吃癟，原本鐵板釘釘的地皮流拍，連銀行也卡他批貸流程。
連丟幾樁生意後，這小子氣急敗壞去告狀：「宋浙你是不是故意的，眼睜睜看我踩坑，東城那幫人根本不聽我的！」
我和藹可親鼓勵他：「怎麼會這樣想？你那麼優秀，一定可以找出辦法。」
沒有辦法的，我日積月累編織的人脈網。
他入局，就如飛蛾撲火，隻剩死路一條。
二房最擅賣慘，鬧了半天絕食，惹得我爸心疼得不行，敲打我：「阿浙，不要眼裡都是利益，兄弟情大過天啊。」
我笑不可支：「爸，瞧你這話說的，我還以為我們在一個子宮呆過呢，奶奶掐死你三位姐姐時，想過母女情大過天嗎？這些年，也不見你給她們超個度，祈禱下輩子別投咱家。」
洗女術，是家裡避諱莫深的禁忌。
我爸臉色刷的就變了，義正言辭地怒斥我的不孝：「沒有祖宗的基業，你能享受榮華富貴？你能隨便捧女明星？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最沒資格說的人就是你！」
「我為什麼沒資格說？死的可都是我的親人。」我不為所動，直問他：「如果我是女孩，我的孩子也是女孩，你會下手嗎？口說無憑，這裡有份人身安全協議，你敢籤，我就道歉。」
我爸當然不肯籤：「別鬧了，這些都是祖宗家法。」
「所以，別再跟我提什麼兄弟情，按需分配的情，按利索取的義，也不嫌惡心。」
在排山倒海的壓力下，宋廉最後引咎辭職。
重回東城那天，我在酒店高調設宴，連擺三天。
我知道，背後兇手也在看，隨便看。
我甚至拍下熱鬧一幕，發照片回去挑釁。
「不是要公布我的身份嗎，歡迎啊。」
8
這天，我突然被警察請去喝茶。
因為小姑死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的，警方借著這個事翻來覆去審我八個小時。
有人在故意拖延時間。
成年後，銀針在體內超過 24 小時，會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
饒是我自制力非凡，走出大門時也幾乎虛脫，上車不久，幾輛形跡可疑的車尾隨而上，殺手開槍後，我當機立斷。
「走老街，在巷道裡放下我，然後你們引開。」
抽出陰針，我踉跄逃出巷道，黑暗盡頭我看到了葉臣。
他從法式餐廳出來，正要上車。
沒有猶豫，我一把將他推進車裡。
「宋浙？」 不等他反抗，我脫下外套，用赤裸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他下意識接住我。
兩具身體不分彼此地交疊。
我失控的喘息落在他耳邊。
「葉臣，幫幫我。」
8
殺手意識到調虎離山，掉頭追上。
五分鍾後，兩個假警打扮的人過來查車，葉臣襯衣大敞，慵懶地打開車窗：「不是吧，跟女朋友親熱，這也要查？」
兩人往裡看，他身後的女人慌亂地捂住男士外套。
她輪廓陷在陰影裡，無處擱置的長腿曲線優美。
假警一走，葉臣立刻狠掐住我的腰，雙目因為充血而顯得異常兇狠：「宋浙，你最好給我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
不怪他憤怒。
當年遊輪上，我裝無辜到底，楚楚可憐說是為他好：「葉先生，我是無依無靠的人，你是家族二代，我們身份天差地別，是不可能長久的。」
葉臣有著富二代的通病，以為自己是世界準則。
所以，我留了一封信不辭而別。
他猛地晃動我肩膀，直到我軟綿綿垂向一邊，他才意識到。
「你……中彈了？」
9
麻藥讓我做了個好夢。
夢裡媽媽用藤條狠狠抽打著我，她嚴格管控我的一舉一動，我喜歡的貓狗總會消失，因為媽媽說。
「隻有小女孩，才喜歡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她讓我掐住幼貓的脖子，要我使勁，我不肯，她就聲嘶力竭地哭訴：「如果你被人發現身份，你的下場就是死，你怎麼就那麼不懂事？」
我反問：「迫害小動物，就能證明自己是男子漢？刀刃對向弱小者不是勇敢，才是真正的懦弱。」
我宋浙，不是履薄冰的幸存者。
我要做，堂堂正正的贏家。
醒來後，我的腿傷已經處理過，床上的幾隻貓被驚動，瞳孔森森盯向我。
四周靜得與世隔絕，別墅所有窗戶都焊死。
這裡沒有網絡，沒有任何通信設備。
葉臣，囚禁了我。
10
「這是你應得的，宋浙，你該為自己的傲慢買單。」
葉臣在我腳上套上鏈條，他心情不錯地哼著歌煮了粥，吹好，舀一勺喂到我嘴邊。
我不吃，他就捏起我下巴。
我跟他對視，表情沒有絲毫起伏：「放我回去，我會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我們還是朋友，葉臣，綁架我是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他不為所動：「我清楚，所以這間密室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沒有一點能傷人的東西，喜歡嗎？」
我怒極反笑：「你膽子挺大。」
他唇角勾起，目不轉睛盯著我。
「沒有你們宋家人膽子大，欺世盜名，親生孩子都下手。」
看來他已經知道長房洗女的秘密。
「此術源於唐，興於宋，你們宋家從幾百年前就是鍾鳴鼎食之家，代代出高官，輩輩出狀元，到了近代更是財運亨通，可越到後面，生兒越難，光是這九代就獻祭了上百女嬰，對吧？」
他的興致勃勃，讓我眼皮跳了跳。
葉臣的手掌摩挲過我的後背，肩胛處下，是陰釘扎出的老疤。
「多疼啊，陰針要扎進肉裡三寸，難怪你從小對誰都不親近，誰也靠不了你的身，阿浙，其實你不用吃這種苦的。」
他細細描摹我的五官，尤其唇邊。
車上他咬破的，還沒愈合。
這種審視的姿態我太懂了，有的男人一旦有了權利，就會迫不及待展現，葉臣會這樣，我挺意外。
我諷刺：「之前還對我避之不及，現在怎麼回事，深櫃啊你。」
「那也是你逼的。」他啞聲。
順著血痕，重新親吻了上去。
我手腳被困，無法反抗他的碰觸，他聲音暗啞，又十足興奮。
「宋浙，這些年，我一直拼命想贏過你，做夢都想，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
「比起贏過你，我更想……擁有你。」
11
對於我的失蹤，宋家避諱莫深。
葉臣告訴我，我家沒有報警，也沒有暗地追查。
「你家說你出國了，宋廉趁機接了你不少生意，你看，宋家沒了你照樣轉，阿浙，你該放下了。」
為了以防萬一，葉臣給我注射了藥物。
某種讓肌肉松弛的東西。
我昏昏欲睡時，他會愛不釋手撫摸我的頭發，在我耳廓邊喃喃：「阿浙，你要以前就能這樣多好，不會高高在上，不會牙尖嘴利，讓人捉摸不定。」
看，如果我是男人，葉臣再喜歡我，也不敢走這步棋。
我成了女人，他就一下覺得可以徵服我。
本質我變了嗎？沒有，我還是我，我的心性脾氣還是那樣，是女人這個性別，給了葉臣偏見的權利。
葉臣很享受控制我的一切。
他說喜歡看我穿裙子，每天送來各類名牌衣裙，琳琅滿目的珠寶項鏈。
以為我會像他那些前女友一樣，對這些東西欣喜若狂。
可論起豪擲千金，他從不如我。
「是啊，你一向會哄女孩，給鄧菲菲都能送幾千萬珠寶，她對我不削一顧，對你卻有幾分真心。」葉臣冷笑：「你失蹤後，她倒是各方奔走，說你不會不接她電話。」
「知道為什麼菲菲更喜歡我嗎？」我不怕告訴他。
「她為給患病的父親治病出道，被人騙去拍了不雅照，才被華容地產老總拿捏，我幫她解決了這些，葉臣，你連收買人心，也做不到對症下藥。」
「哦，那真該讓她，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賭氣似的：「看到仰慕的男人變成女人，她還會在乎你嗎？」
我無所謂：「想知道？那你讓她過來啊。」
葉臣閉嘴了。
有晚他應酬回來，身上全是女人濃烈的香水味，我對龍涎香過敏，連嗆幾個噴嚏。
可葉臣扣住我肩膀，執拗地抱住我問。
「你不問問我跟誰見面？」
他纏得太緊，我隻略一思索：「是新能源科技莊家的小姐？你家一直想從傳統能源轉型，還並購了相關企業，與莊家深入合作，會是很好的選擇。」
他拉下臉，顯得很失望：「阿浙，你就不會吃醋嗎？」
我愕然，真心的。
「你知道我在家族不受寵，如果妻子家強勢，或許我有一爭之力。」葉臣急切地證明自己：「阿浙，我可以為你放棄這些的。」
我眼眸平靜地看著他：「首先，我需要你放棄嗎？不需要，我想要的生活我自己會去爭取。」
他被我的態度堵得一窒。
「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別做宋浙，做我的木木不好嗎？我給你新的身份，我們可以出國，那裡沒人認識我們，你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
我原以為大家從小相識，多年相鬥，他多少會懂我。
「我就是宋浙，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就是。」
我是九代以來，唯一活下來的長女。
這才是我的戰場。
12
囚禁的第三個月。
我似乎接受了這樣的生活，每天無所事事，甚至學了點插花做飯。
長期注射，我走幾階樓梯都喘得慌，跨年那天，葉臣是推著輪椅帶我去了樓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