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是我唐突了。”謝清宴退後兩步,低頭朝柳玉珠行禮,“玉珠妹妹,今日一別,你我大概再難相見,我也祝你一生安好、心想事成。”
柳玉珠笑著還禮。
謝清宴最後看她一眼,苦笑離去。
很快,柳儀、柳銀珠便都知道妹妹拒絕了謝清宴的提親。
柳玉珠對哥哥說:“是我配不上他了。”
柳儀自然心疼妹妹,心疼過後,他繼續去書房苦讀。
柳銀珠則明白,妹妹是真的一心想嫁陸詢了。
她忽然開始擔心:“那晚謝公子看你的眼神,陸公子應該也見到了,他會不會猜到什麼,心生芥蒂?”
柳玉珠笑著安慰姐姐:“我會跟他解釋清楚,姐姐就不用擔心了,再壞又能如何?大不了我隨你一起回京,咱們回家找大姐去。”
柳銀珠便在妹妹的笑容裡釋懷了。
她是嫁過一次的,嫁給曾經兩情相悅的男人,也就是那麼回事,未必能得善終,所以,她比誰都清楚,隻要自己能過下去,便是不再嫁,照樣也可以過得很好,至少不必受夫家人的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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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陸詢如約而來。
他離開之後,櫻桃找機會悄悄塞給柳玉珠一個小竹筒。
看著那熟悉的小竹筒,柳玉珠隻想笑。
小紙條上,陸詢約她今晚二更天,跨院的小廚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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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柳玉珠早早與姐姐睡下,待到時候差不多了,她悄悄鑽出被窩,披上鬥篷,散著一頭長發摸黑去了小廚房。
廚房沒有點炭,冰冰冷冷的,柳玉珠雙手伸進袖子,摸著手臂取暖。
外面忽然傳來低微的腳步聲,柳玉珠有點怕,緊張地看向廚房的門。
門板打開,走進來一道黑幽幽的身影,那人朝裡面看來,低聲問:“有魚湯嗎?”
是陸詢的聲音。
柳玉珠笑了:“沒有。”
彼此確認了身份,黑暗中,陸詢大步走過來。
離得近了,終於能看清彼此大概的模樣了,陸詢見她冷得瑟縮的樣子,便一把將人抱到了懷裡,緊緊地抱著。
柳玉珠還是冷得發抖,直到陸詢席地而坐,將她整個人都籠到了懷中,鬥篷也變成被子裹在身上。
“有什麼話快點說吧,說完你也早點回去。”柳玉珠也很擔心他的身體。
陸詢便握著她的手,直接問道:“你與謝清宴,以前見過?”
他若想查,肯定也能查出來,柳玉珠便一五一十地說了。
陸詢輕笑:“好一對兒青梅竹馬,也是你命苦,如果當年沒進宮,現在已經是謝閣老的孫媳婦了。”
柳玉珠哪能聽不出他話裡的諷刺?
她故意不應,讓他諷刺去。
陸詢又問:“他今日過來,是還想與你再續前緣?”
柳玉珠默認。
陸詢:“你拒絕他了?”
柳玉珠不吭聲。
陸詢抬起她的下巴:“為什麼拒絕?他如此深情,身份也不比我差什麼,就連提親的速度也比我快。”
柳玉珠拉下他溫熱的手,想了想,忽然問他:“你說他對我有深情,那你呢,你對我有多少情嗎,還是隻是因為那三晚,才想對我負責?”
陸詢笑了,她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竟然反過來盤問他了。
深情嗎?
陸詢不知道他對柳玉珠的感情有多深,畢竟感情的深淺不知如何丈量。
陸詢隻能肯定兩件事。
第一面開始,他就是喜歡柳玉珠的,否則不會有那麼多次。
從甘泉縣重逢開始,他就沒想過他的妻子會有別人。
他俯身,在她耳邊道:“深淺你自己判斷,我隻能告訴你,在縣衙大堂,看著你被人押到我面前,我很高興。”
柳玉珠挑眉:“我被人冤枉,你竟然還高興?”
陸詢並未解釋,隻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先招惹謝清宴的,所以今晚他失禮一次,算是向她索取補償。
第36章 036
偷偷地從廚房溜回房間, 柳玉珠渾身還是熱的。
她已經快忘了那三晚被陸詢親是什麼感覺了,今晚的陸詢讓她重新回憶了起來,而且因為彼此都有了情, 必須克制地分開時, 柳玉珠竟然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仿佛, 哪怕陸詢不停下來,她也願意的。
接下來,陸詢照舊每日來給柳儀輔導半個時辰。
柳銀珠看在眼裡, 終於放下了對陸詢的那份不放心, 先前她總覺得陸詢的身份太高了, 陸詢對妹妹的承諾也過於飄渺, 可在發生謝清宴登門提親的事後, 陸詢仍然不猜不疑妹妹, 如此有雅量的君子, 柳銀珠隻盼弟弟早日高中, 自家雙喜臨門。
終於到了二月初九, 柳儀要進場了。
柳玉珠姐妹倆都想將他送到考場門口, 柳儀笑著讓她們在家裡等著, 獨自趕赴考場。
他這一去, 就要等九日後的下午再回來。
這九日,姐妹倆度日如年,吃飯都不香了,睡覺前也要竊竊私語很久才能睡著。
幸好,無論發生什麼, 姐妹倆在一起,至少都有個伴。
考到第五日, 紫蕊眉飛色舞地從外面跑回來了。
聽說考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有的考生會因為作弊被抓出來,有的會因為焦躁發瘋,有的會因為身體不適昏迷等等,所以柳玉珠姐妹倆每日都會讓紫蕊去考場外面守著,萬一柳儀遇到這種情況,外面也好有人接應。
前面四日,紫蕊總會帶回來一些考場見聞,還真有考生昏倒被抬出來。
今日上午的考還沒結束,紫蕊就回來了,若非見她那麼興奮,柳玉珠都要擔心是自己哥哥出了什麼事。
“二姑娘、三姑娘,太好了,惡人有惡報,周文俊被衙役帶走了!”
柳銀珠臉色大變,周文俊被抓了?
畢竟曾經是夫妻,有過情,驚聞周文俊被抓,柳銀珠很難像紫蕊那麼幸災樂禍。
柳玉珠朝紫蕊使了個眼色,冷靜道:“你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紫蕊這才收起自己臉上那堪比過年的喜悅,咽咽口水,從頭開始道:“剛開始,我們隻是看見兩個官府衙役進了考場,後來就見他們押著周文俊出來了,別人不認識周文俊,都在猜發生了什麼,我就也假裝不認識他的樣子,然後悄悄跟著人群去官府看熱鬧。”
“到了官府,我才知道原委,呂慧娘死了!好像是過年那幾天,她的孩子掉了,一直纏綿病榻,昨晚病死了。她姐姐呂貞娘不甘心妹妹就這麼白白死了,早上周文傑一走,呂貞娘就伙同丫鬟、弟弟將呂慧娘的屍體抬去了官府,狀告李桂花、周文俊合謀弄掉呂慧娘的孩子,還不給請醫買藥,害得她妹妹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
柳銀珠臉都白了,一隻手下意識地放到了自己的腹部。
她知道李桂花有多狠,幾乎紫蕊一開口,她便猜到呂慧娘的孩子是怎麼沒的了。
隻是,為什麼?
案情官府還在審,紫蕊暫且也打聽不到更多,柳玉珠思索片刻,對姐姐道:“呂慧娘的孩子肯定不是自己掉的,周文俊也不至於去害自己的骨肉,李桂花那人,壞歸壞,可她並沒有理由去害呂慧娘的孩子,除非有人指使她。”
柳銀珠錯愕地看著妹妹。
柳玉珠就想到了周文傑那副世故的嘴臉:“八成是他,他能在短短六七年就升成京城的六品官,宅子也買了,心機、手段一樣都差不了。之前姐姐是周文俊的妻子,一個姨娘生了孩子也正常,如今姐姐與周文俊和離了,周文俊無論考不考進士,他自己是舉人,還有個當官的哥哥,再找一門好婚事都不難,這種情況下,周文傑怎麼可能讓弟弟未娶妻便多個庶子?正經閨秀都不會嫁過來的。”
柳銀珠終於明白了,一陣後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周文傑竟然是這種人。”
柳玉珠看著淳樸溫善的姐姐,也是一陣後怕。
此時此刻,她忽然感激周家有個呂慧娘,感激周文俊移情別戀與呂慧娘勾搭上了,否則,如果周文俊沒有納妾,他又高中進士,周文傑會不會覺得姐姐礙了周文俊娶官家小姐的路,想辦法害死姐姐?
想到這裡,柳玉珠緊緊地握住了姐姐的手。
過了一日,春闱還未結束,周家的案子就有了結果。
李桂花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貨,京兆尹嚴加審訊,她一開始還咬定呂慧娘是自己跌倒的,後來說得越多越錯,然後怕牽扯到周文傑害周文傑丟了官,兩個兒子也無人照顧,李桂花便試圖誣陷周文俊,說是周文俊不滿呂慧娘氣走了妻子,讓她替他弄掉呂慧娘的孩子。
周文俊考到中途被拉出考場,本就氣得要吐血,他甚至都不知道呂慧娘的孩子掉了,更不知道呂慧娘死了。曾經的枕邊人香消玉殒,若換個時候,周文俊或許還會惋惜一場,此刻他一點都沒那闲情,隻想洗清自己的嫌疑。
周文俊義正言辭地與李桂花理論。
李桂花翻臉不認人,再也不是他曾經信任敬重的大嫂,咬定就是周文俊指使的她。
後來,呂姨娘突然湊到李桂花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李桂花便如見了鬼一樣,突然改口,在京兆尹面前說出了真相,把周文傑供了出來。
呂姨娘隻是周文傑的姨娘,並非奴婢,呂慧娘更是良籍女子,周文傑、李桂花合謀害人,又因不請醫間接害死了呂慧娘,按律當分別仗刑一百,發配邊疆。
罪名落實,周文傑紅著眼睛癲狂地質問呂姨娘:“如果沒有我,你們三姐弟早死了,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呂姨娘隻是冷笑:“我委身給你,為的是弟弟妹妹能有個好前程,便是知道我懷不上孩子是你做了什麼手腳,因為你隻把我當個玩物,我也故作糊塗,如今你們害死了我的傻妹妹,還指望我繼續給你當牛做馬嗎?”
決定替妹妹報仇之前,呂姨娘已經想好了退路,這麼多年她攢了一些銀子,帶著弟弟回家置辦兩畝田足夠養活自己了,她還年輕美貌,運氣好的話,還能嫁個良人,怎麼都比眼睜睜看著妹妹被周文傑害死,卻還要忍氣吞聲給他暖床好。
當李桂花為了兒子們打算撇清周文傑時,呂姨娘湊過去,在李桂花耳邊笑了:“太太英明,保全了老爺,太太放心,等你死了,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兩位少爺的。”
因為周文傑平時太偏心她,李桂花這個蠢貨,竟然真以為發生這種事後周文傑還會袒護她留著她,嫉恨之下,李桂花終於將周文傑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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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儀考完,本以為姐姐妹妹這些時日肯定都等得著急了,沒想到,一見面,姐妹倆就迫不及待地將周家的變故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