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可就算是這樣,楊氏也怪不得他,這寧國侯世子本就是連正妻都沒有的人,別說是喝杯酒,就是收那些女子,也是無妨。
就在楊氏愁眉不展之際,寧曄恭恭敬敬地跪到了楊氏面前。
他緩緩開口道:“此事皆因我起,世昀實在難辭其咎,不論如何,我是真心想求娶二姑娘,若是得了夫人的首肯,我定會安排好一切。”
“但若是二姑娘實在厭我,我亦不會勉強。”寧曄目光澄澈,句句誠懇,看的出來,他此番前來,並無逼迫的意思。
說實在的,拋開那些女兒家的心思不談,今日來的人是寧曄,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就他這敢做敢當的舉動,即便楊氏不說,這心裡頭,大抵還是贊賞的。
而且寧國侯府大夫人的行事做派她向來佩服,寧曄又沒有正妻,把曦兒嫁過去,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可有時候難就難在,這感情上的事,是勉強不來的,這兩個孩子的開頭就不美,又如何一起度過這漫長的一生。
“你先起來,曦兒的事,我會好好與她說一說。”
寧曄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便在行了個大禮之後,回了侯府。
他剛一走,楊氏就跌坐在了床上,程曦在的時候,她心裡就是再難熬,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若是她先倒下了,那誰來給她曦兒撐起一片天?
就在二房這邊亂成一團的時候,唐嫵這邊也頭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回府的隔日,唐嫵就坐上郢王替她安排好的馬車,去了一趟永揚街的花柳巷。
——君夢苑。
她看著那黑漆金底的三字匾額,倒是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剛一跨進門,就瞧見了到處鋪陳著的紅色帷幔,那帷幔後頭,便是無盡的歡笑聲。
羞人的葷話,和爽朗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好似這兒真成了沒有煩惱,沒有憂愁的人間極樂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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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別說,永揚街的花柳巷,生意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紅火,歌舞管弦,絲竹之樂,從不停歇,不論外面是旱災,是涝災,是敵軍來襲,還是改朝換代,好似這地方,都不會受什麼影響。
樓底下的小廝看著了戴著帷帽的唐嫵,立馬上前調戲道,“敢問姑娘今兒是來找人的,還是來幹活兒的?”
唐嫵聽了這話勾唇一笑,說來,這小廝呀,還有個別稱,叫頂客。
若是要問頂客何意思,便要問問來這兒尋歡作樂的男人最怕的是什麼呢?
這問題答案顯而易見——當然是怕家裡的母老虎提著菜刀找上門來。
畢竟這樣的事,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有過此經歷的男人,要麼嚇得幾個月都沒了興致,要麼就徹底和自家的婆娘撕破了臉,總之沒甚好結果,所以,這些勾欄瓦舍為了留住恩客,專門在樓下留了幾個頂客。
頂走一個,就有十兩賞銀。
這小廝看著唐嫵不答,繼續道:“難不成姑娘也是來給您夫君頭上種綠頭菜的?”
“我找顧九娘,帶我去舊春閣。”舊春閣,是君夢苑的密室,輕易不會叫人知曉。
果然,這話一出,這小廝的臉立馬變了。
“你是誰?”小廝一臉戒備。
唐嫵從袖子裡拿出了十兩銀子放到了他手上,“不用緊張,我曾是這兒姑娘,今日來找九娘,不過是有事要問她。”唐嫵這麼說,自然是有原因的,無他,這地方的陰私太多了,下人又個個都是機靈的,但凡發現不對勁兒,他們第一個舉動就是放火燒舊春閣裡頭的東西。
小廝掂了掂了手上的十兩銀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唐嫵,笑道:“哦,原來是自己人。”
小廝帶著唐嫵走了一路,剛一上二樓,這小廝就往左拐。
唐嫵道:“是右邊。”
小廝身子一僵,這才端正了神色道:“方才失敬了。”
唐嫵敲了舊春閣的門,輕四下,重四下,片刻的功夫,寧枝就拉開了裡頭的門。
此時顧九娘正打理著牡丹,唐嫵剛喚了一口“九娘”,一把剪刀應聲而落。
唐嫵摘了帷帽,顧九娘大驚失色,“嫵兒……你不是已經……”郢王府側妃生下長寧郡主歸西這樣的消息,顧九娘不可能不知曉。
可唐嫵這張小臉,顧九娘是無論也不會認錯,她前走兩步,握住唐嫵的手就哭了起來。
模樣很是傷心。
唐嫵無意與她過多寒暄,原因很簡單,她這流眼淚的功夫都是顧九娘親自教的,是否真情實意,一眼便知。
唐嫵把郢王的令牌放到了桌上,直接道:“今日,我是來管九娘要一樣東西的。”
顧九娘看著這令牌衡量了許久,最終,還是把春曉的倒賣冊子給了唐嫵。
這春曉除了藥性比其他的媚藥要烈一些,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它難以保存。
即便是放在陰涼處,兩個月之後,藥性也會大不如前,所以買了這藥,就得趕緊用才是,同理,寧國侯世子被人下的那碗藥,也定是在兩個月之內買的。
這厚厚的一個冊子,查起來著實不容易,郢王派了自己的親兵整整找了三日,才找到了那個可疑之人——一個姓王小廝。
可唐嫵萬萬沒想到,通過這小廝嘴巴,她竟然會知道了一個讓她不知所措的消息。
這藥,是二房的穗姨娘買的。
因為這個事,唐嫵整整一夜沒睡,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這東西是否該交給二房。
她與程曦交好,所以二房的事她都知曉,她不怕這消息會讓二房掀開了鍋,她隻怕她手裡的證據,是壓垮楊氏的最後一根稻草。
第84章 崩裂
唐嫵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直到雲惜閣外頭的天都亮了,也沒琢磨出個結果來,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一趟林芙那兒比較好。
林芙翻了翻手裡的冊子,好看的眉眼瞬間布滿了愁容,講心裡話,別看這事兒小,但裡面的彎彎繞,才是這內宅裡頭最為復雜的一面。
二房現在的狀態就好比一間柴房,別說是點一把火了,這時候就是扔點火星子進去,也能把這柴房燒成一堆焦土。
“母親,這事……該如何辦?”唐嫵急的小臉慘白慘白的,她知道此事兩難全,可她確實無法眼睜睜地瞧著二妹妹把這委屈吞了。
林芙摸了摸唐嫵的頭發,安撫道:“妧妧,此事你就莫要擔心了,娘知道該怎麼做,你看你這小臉瘦的,聽娘的,好好回去歇一歇。”
林芙哄走了唐嫵,便一人把這事攬了過來。
春瑤一邊替林芙揉著太陽穴,一邊道:“此事……夫人要不要先告訴老太太那邊。”大房越過老太太去管二房的事,若是被老太太那頭知道了,免不了要生出嫌隙。
聽春瑤提起了程老婦人,林芙就不由得嘆了一口長氣。
雖說這程老太太看上去是個明事理,好說話的,但林芙與她相處了十幾年,也早就看明白了她這婆母的為人。
這麼說吧,程老太太若是處理外頭的事,那定然是公平公正公開的,就是史官見了,也是要誇贊一番,可隻要涉及到她那三個兒子,和程家這幾個小輩,她的心,整個就是歪的。
不過也不難理解,這天下的做母親的,面對的自個兒的孩子,哪能沒個私心呢。
程茂之不想和離,整個程家都看的出來,若是這事被老太太知曉了,那這冊子,和這事,定然會被”家和萬事興“五個字給壓下來。
老太太雖然不會放過穗娘,定會找個由子給她打發了,但楊氏,就勢必要被當成個傻子耍了。
林芙對這內宅之事太了解了,此事一旦被壓下,日子久了,穗娘走了,楊氏定會把此事重拿輕放下,不論二郎以後是否還會有這樣的風流事,隻要有允哥兒在,二房的日子就能過下去。
林芙承認這樣的法子的確做到了家和,可同樣身為女人,若是易地而處,將心比心,她也不願被人蒙在鼓裡過一輩子。
這般想著,林芙就起了身子。
她苦笑一聲,她到底,要對不起她那位小叔了。
林芙在用過午膳後,就去了西院。
到沁園時,楊氏正對程曦說著體己話,隱約還能到程曦啞著嗓子說她不嫁,真不想嫁,見林芙進來了,楊氏立馬起身道:“大嫂怎麼來了?”
林芙道:“之前你病地厲害,不許人進你的沁園,我今兒瞧著這門鎖開了,就過來看看你,你這病,可好些了?”
“我哪裡是病了,不過就是丟人丟大了,羞於見人罷了,大嫂快坐。”楊氏的性子不同於這些高門大戶的宗婦,所以說話,也要比常人更直上一些,想當初,程茂之喜歡的就是這一點。。
林芙瞧了瞧程曦,柔聲細語道,“曦姐兒,你大姐姐到處找你呢,說是在雲惜閣備了你愛吃的點心。”
程曦看出大伯母這事想她回避,於是連忙起身道:“是……是嗎?那……我去找大姐姐吧,就不打擾母親和大伯母說話了。”
“嗯,快去吧。”說著,林芙又伸手捏了一下程曦的小臉。
將心比心 ,若是她的孩子受了這天大的委屈,她又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
程曦一走,楊氏便給林芙倒了一杯茶水,:“大嫂今日前來,不是來探病的,是有話對我說吧。”
林芙莞爾一笑,雙手接過茶水,“妹妹真是好眼力。”
楊氏側頭看了看窗外,“大嫂若是給他來當說客的,那便不必了。”近來,沁園的鎖,每天落的都比太陽落的早,因此程茂之隻能宿在書房裡,老太太因為此事,沒少叫楊氏過去談心。
可是談來談去,左不過是原諒二字。
老太提雖然面上句句向著楊氏,口口聲聲罵著二郎,但說到底,程家二郎才是老太太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心疼的是誰,楊氏豈能不知?
林芙低頭抿了一口茶水,然後語重心長道:“你和二郎,就這麼僵著,誰也不理誰,那夫妻走到最後,遲早要走到離心離德的那天。”
“大嫂,他既然做了這事,就該知道有這麼一天,不過罷了,我也看開了。”
林芙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心裡不禁琢磨楊氏這句“看開了”究竟是何意思。
所謂看開,那還要份兩種呢,一種是過不下去,一種是能過下去。
“大嫂別這樣看我,我一沒想與他撕破臉,二沒想與他和離,這兩日我想了許多,也算是對他死了心了,眼下曦姐兒未嫁人,允哥兒也離不開我這當娘的,說到底,我就是為了我這兩個孩子,也得撐下去。不過今後,他愛去哪去哪,納多少個姨娘我都不管了,隻要別來我這沁園就成。”這話說到最後,楊氏還是哽咽了。
楊氏拭了拭眼角,又道:“男人嘛,睡書房又能睡幾天,最多半個月,他也就沒了耐心了,等他去了那穗娘房裡,老太太也就不會再派大嫂來這當和事佬了。”
出了這種事,這天下的女人貫會用“為了孩子”這個理由把日子過下去,可沒有感情,哪個女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跨進鬼門關,去給他生孩子?
楊氏生完程曦就傷了身子,一連九年再無所出,家中無嫡子,到底是不好聽,所以楊氏為了給程茂之再添一個哥兒,用了不少的藥,有一陣子,打開沁園的門,就能聞到一股中藥味兒。
甚至,在允哥兒出生前,她還小產過一次。
這樣的情分,林芙又怎會不懂?
林芙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曾想,這樣的話,也能從妹妹你嘴裡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