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這事若是被他母親,又或者程家的人知曉了,他被扒層皮都是輕的。
於情於理,他除了提親這條路,根本沒有別的路可走。
聽完這話,程曦剛收回去的淚珠子,又大滴大滴地湧了出來,“母親……已經替我相看了人家,劉家來年春天都要來下聘了。”說完,她扯了扯嘴角,又苦笑道:“可我卻失了清白。”
寧曄不得不承認,愧疚簡直是這世上最鋒利的一把刀,穿透了他的胸膛,直矗矗地扎在了他心尖上。
若是這女子心悅自己也就罷了,可這程二他的知道的,不論何時,她都避自己如蛇蠍。
“程二姑娘,程國公府與寧國侯府向來交好,你嫁過來,侯府是斷不會給你委屈受的。”
按說出了這樣的事,這浪子還肯負責,程曦多少還是該慶幸的,可她聽完,卻是連一絲笑容都擠不出。
都說世事難道,她發覺這話著實沒錯。
她娘拼了命地護著她,想讓她一輩子平平淡淡,再不要為情所傷,她也好不容易跟著想通了,應了劉家的婚事,卻不曾想,兜兜轉轉,她還是逃不開這一個命字。
可是,她失了清白,難道就非要入寧國侯府嗎?
女子嫁不了人,就不能活嗎?
就在這時,茵兒掀開簾子,疾步走了進來。
見到程曦,茵兒連忙上前,驚呼道:“姑娘!你怎麼會這樣!”
程曦的身上隻披了一件寧曄身上的大氅,身上青紫無數,細白柔嫩的腿上,還殘留著已經幹涸的血跡。
就這幅樣子,哪裡是在人身下承歡,分明是被人糟蹋了。
程曦抬眼看他,“還請世子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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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曄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走至屏風後,他剛一站穩,就聽她的女使道:“姑娘,這……都是世子弄的嗎?這都破了……”
寧曄險些沒栽了個跟頭。
等程曦那邊拾掇好出來後,寧曄又再度開了口,“我方才與你說的,你可答應?”
程曦搖了搖頭,啞聲道:“若是此事如世子所說,那大可不必想辦法補償我,畢竟世子也是無辜之人,也受了無妄之災,再者說,世子本想娶的是我姐姐,而我,也不想做退而求其次的那個。”程曦的意思說白就是:我不嫁。
這話說的寧曄再度怔住。
出了這樣子的事,他和天底下一夜風流過的男人一樣,在醒來的那一瞬間,腸子都已經青了,恨不得時光能倒回,他甚至想過這程二姑娘會威脅他,叫他早日去國公府提親,但萬萬沒想到是,她竟然是個不肯將就的。
程曦道:“今日之事,不知世子能否守口如瓶?”
“你放心,此事我定會親自調查,絕不會損害二姑娘清譽。”剛說完,寧曄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清譽。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程曦雙拳緊握,頷首道謝,旋即,茵兒就扶著她朝帳外走去。
就是新婚之夜,夫君極盡柔情,翌日也有起不來榻的,更別說寧曄一分柔情都沒給她。
她每走一步,兩條腿都跟著顫,可即便如此,這大家閨秀的風範,仍是一點都未少。
寧曄實在看不下,這心突突地跟著跳,隻好又追了出去,“我送你回去,行不行。”
“世子若是還在乎我所剩無幾的清譽,那便留步吧。”
夜空虛渺,寧曄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心裡到底是不是滋味,雖說他有花名在外,但一直都講究個你情我願。
他從未,從未覺得這麼虧欠過誰。
……
等程曦走回營帳的時候,郢王這邊還正在找她。
唐嫵看到在看到程曦人影的那一霎那,直接朝她奔了過去,“二妹妹,你這是去哪了?”
程曦再怎麼裝堅強,這會兒看見長姐,心裡這委屈就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唐嫵看了看她哭腫了的眼睛,又看了看她這與白日不符的衣裳,心裡便一沉再沉。
唐嫵想單獨程曦說兩句話,便去了東邊的茶寮,剛一進門,程曦就撲倒了唐嫵懷裡,哭地唐嫵心都軟了。
“二妹妹,你別急,你慢慢說。”
程曦想說的話實在難以啟齒,一直耗到了子時,她才緩緩開了口。
聽完程曦的話,唐嫵挽起了她的袖子,她脖頸上的抓痕,這成堆的淤青,還有血痕,唐嫵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二妹妹,他可是傷著你了?”
被唐嫵這樣一問,程曦佯裝的堅強,頃刻間就坍塌了。
她將頭復又埋在唐嫵身上,哭著道:“大姐姐,疼,好疼,疼死了。”
唐嫵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一直陪她到了天亮,直到程曦在她肩膀上睡著,她的目光才沉了下來。
程曦說的這種媚藥,無色無味,又能在唇齒間傳染,且藥勁兒來的快,走的快……那便隻有一種。
旁人也許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唐嫵確實極清楚的。
這藥名曰春曉,乃是顧九娘親手所致。
她隻要回一趟君夢苑,定能查出線索來,依照唐嫵對顧九娘的了解,這樣價格不菲的東西,每一筆,都是會詳細記錄在冊的。
第83章 稻草
這趟冬狩結束後,剛回到程府,程安就把劉家的婚事拒了。
不論楊氏怎麼問,她都三緘其口,後來被楊氏逼地實在沒了法子,程曦隻好瞎抓了個理由。
她說走了這一趟,才發現,她更愛當京中的富貴花。若是以後成了劉夫人,別說是狩獵了,就是年關的宮宴她都去不了。
雖然這理由她自己聽了都覺得牽強,但楊氏聽後,也確實沒再逼她,這世上一百個人有一百種活法,孩子不願走她安排的路,自然是有了自己的注意。
這樣,也是好的。
臘月的風是刺骨的寒,灰色的雲直楞楞地橫在空中,顯得逼仄又壓抑,甚至連月兒轉到雲上,都瞧不見丁點兒光亮。
凜冽的寒風如鋼絲一般,穿透了閨閣的風窗,打到了程曦的身上。
程曦回府後就大病了一場,她曲著小腿,雙手抱膝坐在軟榻上,目光空洞,斷不是白日裡與人說笑的樣子。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拔,就連茵兒叫她“姑娘”,都要叫上三次,她才肯回應。
不得不說,有些事,放在腦海中越是久,就越發清晰,她回府的那天,不管不顧地命人備水,坐在浴桶裡,一坐就是一天。
她搓沒了整整一塊兒皂角,可仍是擦不掉她身上這些汙濁的痕跡。
她隻要一想起她曾被人摁在床上那樣擺弄過,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要從七孔起流出來一般。
她斜靠在窗帷上,凝視著床頭“呼呼”燃燒的火焰,看著看著,突然覺得自己跟這跟蠟燭像極了。她以為自己的一生會像這火燭一般,可以一直明亮,耀眼,卻沒想到,終是要落個燃燒殆盡的下場。
天將明,程曦終於來了倦意,剛稍稍闔上眼,就聽茵兒匆匆地跑了進來,“姑娘,不好了。”
程曦未睜眼,隻是淡淡道:“怎麼不好了?”
“世子,寧國侯世子,在夫人房裡。”
“什麼!他來做什麼?”程曦警惕道。
“說是……提親。”
話音一落,程曦那雙已灰暗不清的眸子,終於掀起了一股怒色。
程曦匆匆趕到沁園,她還未進門,就聽到了茶碗醉了一地的聲音。
她推開門的那一霎那,那金邊琉璃杯盞,恰好在地上的蒲團上轉完最後一個圈。
程曦看著二夫人通紅的眼睛,心底一慌,立馬衝到寧曄面前去,有些激動道:“你來做甚!你同我娘說什麼了!你說什麼了啊!”
寧曄被她問的喉嚨發緊,一句話都說不出。
說心裡話,他今日貿然來提親,原因有許多,一來是他著實愧疚的慌,二來是母親又在四處替他相看,要他來年年底必須成婚。
可他前腳對程二姑娘做了這樣的事,後腳就和其他世家貴女成了親,就是他再無恥,也過不去良心這道坎,所以,他隻好背著母親,不合禮數地來了程國公府。
他想著,與其娶了別人,那還不如娶了與他門第對等的程二姑娘,母親定然也高興。更何況,她與劉家的婚事已毀,又與他行過那事,再嫁亦是艱難,若是兩家就此結親,倒不失為兩全其美之策。
可他算準了各種利害關系,獨獨沒想到,出了這麼的大事,這程二姑娘竟然連自己的母親都瞞過去了。
這說明,她就沒想與自己有任何瓜葛。
楊氏一把將紅著眼的程曦抱在懷裡,柔聲細語她耳畔道:“曦兒,沒事的,沒事的,天塌下來,也有娘給你扛著。”
聽到楊氏的誘哄,程曦心裡頭的酸澀瞬間溢滿在了心頭。
她著實不孝,母親本就病著,她竟還惹下這樣的禍事來。
楊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曦兒,聽話,你先回房裡,我與世子有幾句話要說。”說著,楊氏就叫身邊的李媽媽把程曦強推了出去。
議女兒家的婚事,她在這,到底是於理不合。
門剛一闔上,楊氏就問了寧曄那下藥之事,她本還氣憤誰會在陛下親設的宴席上做如此齷齪之事,可寧曄說完了全程,楊氏才知道這事又多難處理。
那宴席上若是隻有世家貴族也就罷了,可那一屋子舞姬,該怎麼查!
且不說這些舞姬算得上是陛下親自賜下的,就說現在到了此刻,她們差不多也都該成了各家的妾室。
楊氏眉頭緊鎖,一時間也沒想到好的法子,隻想著等二爺回來再好好商議。
不過這些還不是最讓二夫人傷神的,最傷神的是,就算逮到了這惡毒之人,程曦的清白也回不來了。
寧曄全程一個字都沒有說謊,所以他喝過舞姬遞來的酒的事,也都一一照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