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總得搞明白,在她沒回王府的那段時間,這好好一個側妃,怎麼就被禁了足……
楚側妃呵笑一聲,“王妃不必與我兜圈子寒暄,我知曉王妃是為了她而來。”
安茹兒較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覺得是為誰?”
“這三個月我雖未踏出過院子一步,但看著這院子裡的奴僕舊去新來,我大概也是猜到了一些。殿下,應該早就給她脫了賤籍。”不等她答,楚側妃莞爾一笑,又接著道:“也是,能給謫仙一般的殿下種了情種,自然有她的厲害。”
安茹兒“賤籍”連個字,不禁內心一震。但仍是不動聲色地接過杯盞,放在鼻子下一聞,然後輕聲道:“什麼賤籍。”
楚側妃搖頭嘆道:“原來姐姐是真的被殿下蒙在了鼓裡。”
楚側妃見王妃的臉色失了耐心,便笑著直接道:“永楊街姐姐知道吧,那條巷子裡有一排掛著紅燈籠的花樓,其中最大的一間叫君夢苑,咱們府的唐姨娘,便是那兒的頭牌!”
此話一出,安茹兒手上的杯盞,便“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等安茹兒回到皎月趟的時候,已是傍晚。她坐在四方椅上,陷入了很一段時間的沉默。
花街柳巷?頭牌?
她想,這真的是有意思。
那日她見唐嫵在金玉樓被人認出來,便覺出怪異。她隻想著她如果是陛下從蘇州選回來的良家妾,那就不該被一個京城掌櫃喚做妹子……
可她想破了天,都想不到,她居然是從花樓裡出來的!她從小便聽母親說,這後宅子裡的腌臢之事多是從那出來的,可不曾想,這事還有輪到她身上的這一天。
安茹兒拉著陸嬤嬤道:“嬤嬤,殿下此事實在是荒唐!如今世道正亂,他怎麼能將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變成枕邊人!更何況……她居然是出自那種地方!”
“即便她是個沒接過客的頭牌又如何!那種地方出來的,怎麼會有幹淨的!嬤嬤,我一想到要和她在一個屋檐下伺候殿下,我心裡就堵的慌!我隻想立刻就給她發賣了!”
陸嬤嬤道:“王妃莫要說這氣話,殿下肯為她徹底封鎖了消息,甚至還給她編造了身份,那便再不可隨意處置了,否則王妃這麼做,終是要傷了夫妻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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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嬤嬤說我應該怎麼辦?”安茹兒不依不饒道。
“這事依老奴看,不如換個方向去想。那唐姨娘若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妾,王妃又能上哪去找她的錯處呢?反倒是她這個出身,讓事情好辦了許多。像王妃剛剛說的,那種地方出來的女子,底子就不可能有幹淨的!王妃不如多花上些銀子,讓江湖上的人去查一查君夢苑。真要是能查出些什麼,不愁沒有把柄行事。”
“若是能將她徹底趕走,多花些銀兩又算什麼!嬤嬤盡管把我的私房錢拿去,速速找一個做事幹淨的探子。我聽聞中戌關那邊已經打上了,這一戰,用不了太久殿下便會回京,我想再殿下回來之前,把她處理掉。”
第24章 告捷
陸嬤嬤躬著身子,在安茹兒耳邊小聲道:“王妃,那探子來了,現就在外頭候著,是否允他進來?”
“讓他進來。”安茹兒低聲道。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身著黑衣,眼角帶著一條兩寸刀疤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這到底是江湖上要錢不要命的主,王妃也不敢怠慢他,便叫陸嬤嬤給他上了茶。
“郢王妃安。”男人鞠躬道。
安茹兒客氣道:“這些虛禮就不必了,我問你,我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這幾日在下化作酒客在君夢苑查了很久,果然查出了兩個於王妃有用的消息。”
安茹兒盯著他道:“那你快些說,不,要詳細說。”
“她原是蘇州人,因八字相克,於四年前被親生父母賣給了婆子,後被花樓買走。聽聞她長得國色天香,老鸨便一直指望她去權貴家裡做小,所以確實沒有接過外客……隻不過,關於她的消息實在太少了,少到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才會如此。所以在下便又潛到老鸨的房裡探查了一番,果然,翻到了一本裝在盒子裡的花名冊。那‘嫵’字頁下邊,有一條被人勾劃掉的筆跡。在下特意找了個教書先生才辨認出來,那三個字,是承安伯。”說著,男人就將這一頁證據,交到了安茹兒手上。
安茹兒接過後,眼睛看都直了。
她原還想著拿五百兩去查一個消息,實在不值得,到了現在才明白,什麼叫一分價錢一分貨。
“你剛剛說有兩個消息,那另一個呢?”安茹兒又道。
“另一個,王妃自然要再付一千兩。”說完,他就一臉有恃無恐地看著安茹兒。
不得不說,這男人果然會做生意。他帶著兩個消息來,一個消息讓人得了甜頭,那另一個消息,自然會就跟著水漲船高。
安茹兒看著男人肆無忌憚的目光,不禁咬了咬後槽牙。
她查的是後宅的陰私事,對方一旦開了價,便沒有反口的機會,不然指不定要生出什麼事端,“陸嬤嬤,拿銀票給他。”
再者說,一千兩,也就是一個莊子一年的收成,若是能將那小賤人徹底趕走,她額外再賠上幾個莊子鋪子都是願意的。
隻見男人笑著將錢銀放在懷裡,然後繼續道“其實王妃叫在下查的這間花樓,京城裡還有一個人也在查。”
安茹兒愣了愣才道,“是誰?”
男人答:“是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
安茹兒想了好半天,才反映過味兒來,對啊,武安侯家當年那個顧氏,好似也出自那個地方,可……那個人不是死了嗎?
安茹兒皺眉道:“她查的人,於我有何幹?”
“王妃有所不知,武安侯家的顧氏,對外雖然聲稱是病逝,但其實是失蹤了。這件事,在下查了很多年一直沒有眉目,直到這次來查您交代的事,這才機緣巧合地碰到了一個人。”
“誰?”安茹兒道。
“她叫玉娘,是花樓裡的舞藝老師。我見她整日帶著面紗,到了夜裡也不肯摘下,便好奇地跟了她幾日,一直等到她夜裡沐浴,我才發現,她整張臉都被毀了。舞藝超群,又被毀了容貌,還出現在君夢苑裡,想必王妃已能猜的出來她是何人了吧。”
安茹兒被這一個接著一個的消息弄的目瞪口道,等捋順了來龍去脈,她才緩緩道:“你是說……那失蹤了的武安侯平妻,是……唐嫵的老師?而且她這些年就一直在京城裡沒走?”
“正是。”
聽到這,安茹兒嘴角都勾了起來。
真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年的顧覓將武安侯府弄得雞犬不寧,現如今又弄來了這個小賤人,難不成是要將歷史在郢王府重演嗎?
安茹兒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讓陸嬤嬤多給了這個探子一筆豐厚的封口費,並囑咐他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許他外傳。
探子見王妃多給了他一筆錢,臉上的笑容便多了一分,他臨走前,特意對安茹兒道:“請王妃莫要小瞧了這花樓裡出來的人,她們生於泥濘中,長在陰暗裡,若要誅其人,便先要誅其心才是。”
安茹兒一杯茶接著一杯茶的喝,到了三更天,她都沒合過眼。
她掂了掂手裡的證據,又想到了那探子的那句話,不禁下定了決心……
依照郢王的性子,唐嫵的這些秘密,他應是早知道了。所以她即便是把以前的腌臢事再翻出來一次,那也有無濟於事。
畢竟男人都是這樣,在一張床裡睡的久了,睡的舒服了,便整顆心都會不由自主地偏過去。除非能將醜事擺在他面前,否則,他絕不會為了那些闲言碎語,割舍了他的心頭肉……
所以自這以後,安茹兒和武安侯夫人的來往便逐漸多了起來。
——
兩個月後,中戌關那邊告捷了。
據說這一仗打得著實不容易,出徵的將士能回來的隻剩下不足四成,世人都知曉郢王最為愛惜下屬,每次出徵,從未少過任何一件鎧甲,也未從少過一分犒賞金。
如今死了這麼多人,安茹兒已經能想象到他的臉色該有多差了。這時候誰若是生出了事端,就是在獅子發怒的時候挑釁,隻有被一口咬死的份。
他還有三日回京。
那就……差不多是時候了。
——
隔日,武安侯夫人便給安茹兒下了帖子,說是叫她去武安侯府吃個茶。
落英一邊給唐嫵畫著眉,一邊疑惑道:“王妃為何非要叫夫人一同去武安侯府呀?”大燕妻妾制度向來分明,這種主母帶著妾室外出的應酬的事,實在是少見。
唐嫵嘆口氣道:“戰事告捷,今日是去龍華寺還願的日子,武安侯夫人隻是趕巧遞了今早的帖子。王妃說從郢王府到武安侯府,再到龍華寺,這是一路向東的路程,若是中途再返回王府接我,容易誤了上香的吉時。”
唐嫵嘴上安撫著落英她們,但心裡依舊是忐忑不安。
雖然這事每個細節都讓人挑不出毛病,看著好似隻是無奈之舉,但唐嫵就是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怪。
這兩個月她過的格外順意,除了窗外的季節變了,好似每天都過著重復的日子。
可戰事告捷的消息傳出來後,每個院子都紛紛開始有了動靜。
比如,楚側妃有事回了娘家,比如,素姨娘又告了病。
再比如,今日……
唯獨剩下了她和王妃二人。
到了武安侯府後,唐嫵說她坐在馬車裡候著即可,可安茹兒還是用了種種理由給她拽了進去。
這剛一進門,武安侯夫人就親自將她們引到了正廳。
“诶呦,瞧我記性,都忘了你們今日還要去龍華寺還願,叫你們大早上跑一趟我這,不能耽誤了正事吧。”武安侯夫人道。
安茹兒笑著擺手,“還願的時辰上次就找人算好了,是未時一刻,不妨事,來的及。”
落座後,武安侯夫人便揮手讓人上茶,然後開口道:“近兩日我把念琪送去聽沈老太師講課了,這一下子聽不著她嘰嘰喳喳的聲音,恍然覺得這屋子裡實在是太清靜了。”
郢王妃笑著回應。
武安侯夫人又道:“咱們京城現下已是冬季,都過了採茶最好的時候了,前陣子我母家找人從淮南給我送了不少的信陽毛尖,我喝著口感確實比龍井要好,你們也快嘗嘗。”說著,還對唐嫵比了一個請用的手勢。
唐嫵也不知道這武安侯夫人賣的是什麼關子。這般態度,與上次在龍華寺遇見時,可謂是截然不同。
她端起杯盞,將茶水倒在了袖口裡側,假喝了一口。
這時,武安侯夫人的眼神由上到下地掃視著唐嫵,最後定在了她腰間的香包上。
她幽幽開口道:“這……小夫人這香包是哪裡來的,這個紋路,怎麼瞧著,與顧氏的香包一摸一樣呢?”
顧氏?
唐嫵聽到這話,不禁打了激靈。顧氏……不是病死了嗎?
難不成……武安侯又納了一位姓顧的夫人?
武安侯夫人無視了她的疑惑,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著外頭的一個婆子道:“關嬤嬤,你去帶著這小夫人去顧氏的院子裡坐坐吧,我瞧著,她們很有緣分。”
唐嫵覺得每個人的臉上都透露著詭異,直覺告訴她,她不該起身去那顧氏夫人的房裡。但這位關嬤嬤手上的力度,卻又不得不讓她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