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我爸,就隻剩下陸深了。
現在細細回憶起,便覺得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為什麼我爸會讓我和他訂婚。
陸深為什麼又想方設法要我待在他身邊。
他的恐女症,該不會是謊言和託詞吧?
可他恐女也不像裝的。
要是裝的,那他的演技真的比小李子還牛了。
我還沒過去,陸深已經打電話過來:「你去哪兒了,還不快過來。」
我深呼吸:「我又不是你媽,你斷奶了啊,給你回來拿衣服,叫什麼叫,可閉嘴吧你。」
那端聲音立馬變小了:「我……我害怕。」
我:「?」
「護士都是女的。」他聲音委屈兮兮。
懂了,他要男媽媽。
我到醫院的時候,陸深紅著眼,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我肚子餓了?」
「想吃什麼?」
他毫不猶豫:「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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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微抽:「隻有我剛燉好的魚湯,愛吃不吃。」
他看了碗裡奶白色的魚湯,嘴角微勾:「那我勉為其難地喝一喝吧。」
傲嬌!
他低眉喝湯的模樣,有股歲月靜好的感覺。
我心想,他媽媽應該長得很美。
我在陸深家見過他和他爸的合照,陸深能長成這副妖孽模樣,絕對是遺傳了媽媽的基因。
可是好像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他的媽媽。
還有那本日記和我的失憶。
我打算採用迂回戰術套話。
「诶,陸深,你說我小時候把你梯子抽走,害你在樹上待了一夜,你能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說完,我又補充了一句:「我得看看我當時多熊。」
陸深漂亮的黑眸閃了閃,不自然道:「你幹嗎突然問這些?」
我撓頭:「這不是好奇嗎。」
他沒好氣道:「那時候你騙我去樹上撿氣球,結果我爬上樹了,你把梯子拿走,我在樹上叫你,你都當耳旁風。」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我撓頭。
「你三歲之後摔壞了腦袋,所以不記得這一切了。」
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眸子清澈見底,幹幹淨淨,神色坦蕩,完全不像在說謊。
難道我真的摔壞了腦袋?
「那你既然早就知道我,為什麼吃飯的時候假裝不認識我?」
陸深舔了舔唇,有些難言。
「快說。」我催促。
陸深往後退了退,將碗筷放好,做好防御姿勢:「因為女大十八變,你越變越難看。」
病房內,一聲悽厲的慘叫嚇得窗外的鳥兒沒站穩差點滑倒。
8
晚上回到陸深家裡,我又將日記本看了一遍。
我覺得,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而且,陸深為什麼說要保護我?
那句話,寫得潦草卻又很重,像咬著牙下定決心寫出來的。
還有,陸深的媽媽去哪兒了?
我問了我爸,我爸支支吾吾,最後隻說她早已離世,仿佛在逃避什麼。
陸深的家中隻有他和陸伯伯的合照,和朋友同學的合照,甚至還有和我的合照,但卻沒有一張他媽媽的照片。
隻不過,和我的合照拍得挺磕碜的。
看照片,當時我應該隻有三四歲,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而陸深小大人似的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
原來他從小就面癱啊。
這照片,一看就是抓拍下來的。
那麼問題來了。
我和陸深小時候確實認識,感情也不錯。
所以即便我做熊事,將他的梯子抽走,他也不至於會因此犯了恐女症。
這套說辭明顯有 bug。
「你在幹什麼?」我正在翻相冊思考問題,突然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嚇得呆毛立起,慘叫一聲。
陸深一把抱住我:「是我,別叫。」
看清楚是他後,我腿都軟了,松了口氣,撫著咚咚跳的心髒,沒好氣道:「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抱歉。」他見我真的被嚇到了,也有點愧疚。
「你不在醫院好好待著,跑回來幹什麼?」
他有點別扭:「我不習慣醫院的床。」
他看到地板上的相冊,臉色一變:「你……」
「我不是故意動你的東西,是風吹下來的。」
陸深沉著臉,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
我垂頭喪氣:「我看都看了,大不了你罵我唄。」死豬不怕開水燙。
他卻撿起地上的相框,上面是我和他小時候的合照,他看著看著,眸子又柔軟如一汪春水。
這這這……
他看照片的眼神都快掐出水了啊。
「看來我們小時候真的是好朋友。」我指了指照片說道。
他看了我一眼:「是啊,你小時候天天欺負我。」
「唉,可惜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太可惜了。」
他喉結微動,眸光有我看不懂的神色:「人不能一直記著從前而停滯不前,忘記就忘記了,你大腦就那麼丁點大,裝不下那麼多。」
我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腳。
「對了,怎麼沒有你媽媽的照片?」
我問完,抬頭,卻被陸深的臉色嚇了一跳。
那張臉剛剛還是如沐春風,現在卻褪去了血色,瞳孔黑漆漆的,薄唇緊抿,即便他強行壓制,但我依然看得出來他面容有點扭曲。
他在顫抖。
我不解,上前輕輕碰了碰他:「诶,你沒事吧?」
他面色逐漸變紅,喘著粗氣,痛苦地跪在地上。
我被他嚇到了:「陸深,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別嚇我啊。」
他卻好像摒棄了外界,聽不到我的聲音,拿手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我生怕他將自己打傻了,忙抱住他。
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安靜下來了。
他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躲在我懷裡瑟瑟發抖,我輕輕拍著他的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許久之後,他抬眸,定定地看著我:「林言,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幾乎是祈求的語氣,似乎我下一秒就要消失。
我內心柔軟成水,雖然之前和他打打鬧鬧,但這一刻,我隻想和他在一起,撫平他的傷心和害怕。
我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翌日醒來,我渾身酸痛,像被幾十個人揍了一頓,而一旁的陸深,依然閉著眼睛在睡覺。
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我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嘴上罵罵咧咧:「禽獸。」
這一踢,把他踢醒了。
他緩緩睜開眸子,與我四目相對。
9
那麼問題來了,兩個單身男女,一夜溫存,第二天早上面對面起來,應該說什麼?
我決定,敵不動,我不動。
陸深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林言,我們結婚吧。」
「好。」我點頭。
他似乎訝異我答應得如此之快,有點害怕:「你……你怎麼答應這麼快?」
我一個眼刀飛過去:「我的初吻和第一次都被你奪走了,你說我為什麼答應得這麼快?」
完了我補充一句:「我這人喜歡從一而終,寫小說也是 1v1,絕對不會出現吃著碗裡瞧著鍋裡朝三暮四的角色。」
我這麼說,他應該明白我的小心思了吧。
這表白,雖然委婉了一點,但智商稍微正常的人都聽得懂。
結果陸深一臉愧疚:「林言,對不起,昨天我……」
他咬咬牙,把命門給我:「你要打要咬,隨你。」
我昨晚咬得還不夠嗎?
「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那麼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嗎?」
他點點頭。
「為什麼昨天提起你媽媽,你的反應那麼激烈?」
果然,一提到他媽媽,他臉色驟變。
我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算了,我不問了,你別再激動了。」
我的老腰可扛不住了。
從他的反應上來看,我基本上能確定,他和他媽媽之前一定有什麼糾葛,而且陸深的恐女症,十有八九和他媽媽有關系。
在我的安慰下,他情緒漸漸穩了下來。
良久之後,他握住我的手,抵在心髒的位置,聲音沉沉:「林言,其實我騙了你。」
我定定地看著他。
「我的恐女,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也沒有做出抽走我梯子的事情,那都是我瞎編的。」
我:「……」
我就說我根正苗紅,怎麼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我沉默,等著他自己一一坦白。
「我的恐女症是因為她,所以林言,以後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好不好,我們好好在一起,我會保護你。」
我會保護你。
這是他在日記上寫的話。
現下他對著我說出來了。
我心中的問題,看似解決了,卻又霧裡看花。
他還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好,以後有我在,你不用怕。」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寬大,卻有些冰涼,與我溫熱的手相貼,他輕輕戰慄了一下。
他嗯了一聲,眼底有淚花打轉。
我去我爸公司,告訴他:「老爸,我和陸深領證了。」
說著,啪地將結婚證拍他面前。
我爸一口水噴出來,宛若天女散花。
「這麼快?」他仔仔細細查看,隨後狐疑地看著我,「該不會是假證吧?」
然後他又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小子速度挺快的啊,果然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爸你嘰嘰咕咕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我以為你和陸深诓騙我呢。」
我白了他一眼:「您老小說看多了嗎?」
「我這還不是為了支持你的小說事業。」
我:「……」
我爸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既然和陸深領證了,以後就好好和他一起過日子,別整天和猴一樣上蹿下跳,怪鬧人的。」
感動有一點,但並不多。
陸深找了一個時間,將一家人約在一起吃飯。
我爸和陸爸爸是鐵哥們,兩個人得知我們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在一起了,差點把白酒當水喝。
我倆趕緊阻止這倆老二貨。
陸伯伯喝醉了,我和陸深送他回去休息。
陸深去弄醒酒茶,我去浴室拿了毛巾,給他降溫。
他卻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嚇了一跳。
他眼睛閉著,嘴裡卻說道:「阿銀,當年……你那樣傷害兩個孩子,你難道一丁點都不後悔嗎,好在老天……老天庇佑,言言……快樂平安長大,咱們兒子……有了言言,病也慢慢好了……」
晚上,陸深洗完澡,見我還在沙發上坐著,他握拳輕咳一聲,俊臉微紅:「你怎麼不去床上?」
「啊?」我正在想事情,抬頭傻乎乎地應了一句,「去床上幹嗎?」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我們不是夫妻了嗎?」
啊對。
我麻溜地爬到床上。
陸深也跟著爬上床,他十分羞澀地將枕頭拉到我旁邊,小聲道:「阿言你放心,隻要你不喜歡,我不會碰你,我會尊重你。」
我斜眼看他。
喲,這鋼鐵直男突然開竅了啊。
10
陸深乖乖地平躺著,雙手放在胸前,虔誠地仿佛入定一般。
閨蜜的說辭在我腦海中緩緩響起。
如果你躺在一個男人身邊,而對方心如止水,那麼你對他來說毫無魅力。
想到這裡,我委屈地踢了他一腳:「睡什麼睡。」
他被我踢得一激靈,睜開眼睛,黑曜一般的眸子盯著我:「怎麼了?」
我有氣沒地方撒,狠狠地搶過被子,把自己卷起來,氣呼呼地閉上眼睛。
輕柔的呼吸在我耳邊略過,我緊閉雙眸,卻聽到陸深低沉輕柔的聲音:「林言,上一次是我失控了,所以……」
我突然睜開眼睛,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那現在我們還合法了呢。」
他愣住。
「你是不是男人……」
我話還沒說完,便被他堵住了。
……
翌日,我腰酸背痛地從床上爬起來,陸深和公公都已經出門了。
下樓後,桌上放著早餐,還有一張紙條。
「早餐吃了,牛奶記得喝,吃完可以在花園逛逛,等我回來。」
陸深的字跡龍飛鳳舞,較他小時候寫的筆記成熟了不少。
而且,他還是老古董嗎?
現在通訊這麼發達,他還寫什麼紙條
我一邊和閨蜜抱怨,一邊吃著他準備的早餐。
閨蜜在那邊吐槽我:「一大早就酸得很,酸得很啊,對了,你童年缺失的記憶找回來了嗎?」
我喝了一口牛奶:「哪有那麼容易,陸深有一本日記本,記錄了我和他以前的事情,但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閨蜜沉吟:「不然,你來我這裡,我師父回來了,也許他有辦法。」
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聽陸深的話,好好逛花園,想想晚上要和他出去吃什麼。
但是,我選擇了去閨蜜那兒。
她的師父,是鼎鼎有名的心理咨詢師,且是催眠高手。
被他催眠之前,我還發了一條信息給陸深:「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鍋?」
陸深的回復是好。
潘多拉的盒子,還是被我打開了。
催眠之前,閨蜜的師父問我最後一次:「你確定你要找回之前的記憶?」
我點了點頭。
「如果是不好的記憶呢?」
「那也是屬於我的。」
他點了點頭:「那就開始吧。」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的我站在樹下,仰著頭看樹上,嘴上叭叭道:「陸哥哥,你好了沒有啊?」
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從樹梢之間探出頭,小聲道:「快好了,你別吵吵,嚇到小鳥了。」
我趕緊捂住嘴。
陸深安頓好小鳥之後,利落地下樹。
「怎麼辦,哥哥厲不厲害?」
我啪啪鼓掌:「陸哥哥好厲害。」
畫面一轉,我在地上撒潑打滾,陸深在一旁頭疼地扶額:「跟你說了糖不能吃太多,不然到時候牙疼的是你。」
我還在耍賴:「我不管我不管,陸哥哥是壞人,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陸深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大白兔奶糖,無奈又寵溺地看著我:「最後一個了。」
還有許多溫馨的畫面,都是陸深和我。
我似乎隻要一回頭,他就在身旁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