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液濺落在地上,汩汩酒香溢出。
我合手拜了三拜。
系統:「你在做什麼。」
「祭奠故人。」
說完,我提著裙擺爬上去,在白骨間翻找起來。
它在此安然躺了千年,大概也沒想到會遇到我這麼一個強盜,骨架哗啦啦倒下,散了一地。
應珣循著聲音來時,我坐在骨堆上,美滋滋抱著一面青銅花鏡。
「師侄快來,我尋到了好東西!」
「故人」還剩一顆頭骨,倔強地矗立在原地,正好攔在應珣腳下。
應珣垂頭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抱了起來,淨白修長的手指在上面微微摩挲。
我看得頭皮發麻。
應珣懷中抱著頭骨,手上還多了一副卷軸。
我問他:「這是什麼。」
「一幅畫。」他看著我,眼神很復雜,眸光明明滅滅,最終沉寂。
我多看了兩眼,沒從那卷軸上感受到什麼奇怪的氣息,就不再多想。
應珣被我推到鏡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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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侄,這面鏡子能瞧見人的前世呢,可有趣了,你快來。」
拭去灰塵後,銅鏡光潔如新,映照出一對璧人。
應珣抱著頭骨,乖乖站在鏡子前,信了我的鬼話,等著看自己的前世。
他如今竟如此信任我。
我站在他身後,嘿嘿一笑。
鏡面蕩起水似的波紋,我抓緊時機,一腳把應珣送了進去。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剛剛我想搶回頭骨,那死孩子抱的賊緊,愣是一起進入了幻境。
系統:「你好卑鄙。」
我:「低調。」
14.
我在幻境外等了整整百天。
幻境中雲吹霧散,日月倒轉,業已數百年時光流轉。
鏡面顯現著應珣經歷的一切,有聲有色,比話本還好看。
我和系統追劇追得起勁,都不舍得睡覺。
第一世,應珣生在農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為了送弟弟念書,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他死在飢荒之年,弟弟會念書,是家中希望,父母連猶豫都沒有,就將他送了出去,易子而食。
第二世,他出身將門,銀槍白馬少年郎,也曾春風得意馬蹄疾。
但蠻夷來犯,帝王昏庸,他為守一城百姓,連挑敵方數位將領,最終力竭而死。
他在幻境中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重生。
他在幻境中,做蝼蟻,做人傑,做這世間的千千萬萬人。
系統替天道來監督我,卻不如我懂天道。
它問我為何將應珣困在幻境中。
我反問它:「這一路走來,應珣心志堅定非常,他殺『雲祈』,是因果報應,他墮魔,是走投無路,是天道逼他。」
「天道費勁心力讓一切重來,籌謀許多,它到底要一個怎樣的龍神?」
系統不明白,它隻是一件法器,充當天道耳目。
我看著幻境中的應珣,他垂垂老矣,眼神睿智內斂。
他做了一世首輔,政績無數,百姓為他立祠,帝王尊他為皇考。
他死時,舉國哀悼,萬人跪送。
我在幻境外,叩釵而歌:
「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風霜永天真。」
天道何其無情。
它要磨礪應珣,予他萬般苦難,卻不允許他墮魔從惡,反要他大愛蒼生,修出一顆光潔無塵的道心。
它要的,是浩劫時能犧牲自身,庇佑天下蒼生的龍神。
我明白這點,是在我死去的那一天。
此後日升月落,心魔頓生。
所以隻能把應珣送進幻境中。
一微塵裡三千界,半剎那間八萬春。
這顆道心,他得自己修出來,誰也幫不了他。
他修得道心,方才有活路,我才能活下去。
系統問我要關他多久。
我起身拂去裙擺上的塵土,「或許明天,或許永遠,端看他自己了。」
「事兒都幹完了,也該回山上煉藥了。」
出地宮時,迷障早已被破。
一道纖瘦身影正站在正殿,看著滿地狼藉一臉懵:
「竟有人比我還早?」
我隱匿了身形,看她嘟囔著朝裡走,在幾條岔道中不偏不倚地選中了我來時的那條路。
我輕輕笑了。
不愧是女主,冥冥中自會走向男主。
趕來的修士越來越多,我提著酒壺,逆著人潮離去。
可惜我走得太早,沒察覺天道在背後擺了我一道。
15.
我一路披星戴月回到山上,卻有人不請自來。
明水君站在我的藥田裡,對著懷裡的美人道:
「看上了什麼隻管去摘,隻要你高興,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他慷慨得讓我懷疑這山頭已經換了主人。
我換回雲祈的面貌,加重腳步走了過去。
「師兄來了,看來我回來的正是時候。」
見到我,他懷中的美人往後縮了縮,眼中浮現驚懼,揪住明水君的衣襟:
「主人,我怕。」
明水君攬著她的肩,「歡兒別怕,師妹早向我認了錯,不會再對你拔劍相向。」
我含笑不語。
明水君用了我送去的檀泱,硬生生跌落了一個小境界。
身為雲祈,我自然是愧疚難當,痛哭懺悔,怪自己被嫉妒蒙了心,眼拙拿錯了藥。
犯下如此大錯,隻能委屈表示,從此做一個寬容大度的未婚妻,接納他身邊的鶯鶯燕燕。
明水君見我乖順,心情大好:「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師兄有事要請你幫忙。」
我看了眼那空了一半的藥田,「這些藥本就是為師兄種的,師兄想要,自取便是。」
「那是自然。」明水君點了點頭,「這是小事,我說的是另一件事。」
「我境界跌落,閉關許久也無濟於事。師妹養的那頭龍,來日煉成仙丹,自是珍貴無匹,能助我飛升。」
「但想來我的境界愈圓滿,仙丹效果也愈好。」
我眉目平靜,看他要放什麼狗屁。
他說:「師妹元陰尚在,不如與我雙修。」
明水君和那隻白狐狸並肩而立,雙雙看向我。
謝邀。
三個人的床還是有點擠了。
「師兄,我們還未結成道侶。」我擰著眉,一臉心動但想要名分的樣子。
明水君擰著眉,有些不耐:「修行之人,在乎那些俗禮做什麼。」
「可是師兄,你我本就是要結成道侶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妨。」
我上前一步,左手牽住他,右手牽住今歡:「如今師兄需要我,不如趁此機會結為道侶,何必非等到師兄飛升呢?」
「我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明水君臉色變了幾變,繃著臉不說話。
他從未想過娶「雲祈」。
他要娶的,是第一宗的仙姝,父親是掌門,早已飛升。
上界也是個講勢力,弱肉強食的地方,娶了她,明水君才能得到助力。
至於「雲祈」,不過是用話哄她罷了。
我不肯松口,非要舉辦道侶大典才肯與他雙修。
明水君惱羞成怒,甩袖走了。
16.
我開始專心煉我的匕首。
寒池浸泡四十九日,真火灼燒四十九日。
期間明水君又來了幾次,次次铩羽而歸。
我算了算日子,自他上次來尋我,已過去了足足一月,想是在憋著壞,要拉一個大的。
這一日,夜色如洗,月色如銀。
明水君設宴,欲同我商議婚事。
他主動為我倒酒:
「這段時日,我仔細想了師妹說的話,本該先辦道侶大典,才顯我對師妹的愛重之心。」
「我就知道師兄是愛我的。」
我低頭聞了聞,酒香混合著合歡草的氣息,甚是醉人。
一杯接著一杯。
待一壺酒喝盡,我面色如常,氣息平穩。
明水君屈指扣桌:「歡兒,再上好酒,今日是我與師妹的好日子,定要不醉不歸。」
那隻白狐狸扭著腰走了進來。
我看了她一眼,心中陡生警惕。
她竟已到元嬰境。
今歡垂著眼,捧起酒盞,唇齒生香:「歡兒敬仙子一杯。」
「快走快走!這狐狸精要施媚術!」
系統出聲時我便想避開,明水君卻閃身到我身後,渡劫期的威壓全開,迫我抬頭。
今歡抬頭,一雙眼像是漩渦,綻著琉璃華彩。
對上那雙眼睛,我頭腦霎時昏沉,連系統的話都聽不清。
明水君在我身後笑:
「師妹,你是丹修,那酒中的藥不過是放松你的警惕罷了。」
「我這些時日用了多少丹藥,才將歡兒送上元嬰境,如今她的的媚術連我都難以抵抗,你區區化神,還是不要掙扎了。」
他撩起我的長發,唇舌貼上我的脖頸,帶起一陣湿濡黏膩。
「師妹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如今你的元陰能助師兄一臂之力,你難道不該欣喜若狂?」
「你為何要用那些俗禮來為難師兄呢?」
我手腳發軟,栽倒在地上。
酒壺摔落,淋了滿身。
明水君俯身來抱我:「師妹,師兄不會辜負你的。」
今日大意了。
我攥緊手,努力思考著脫身之法。
17.
「放下她。」
有一瞬間,我懷疑自己幻聽了。
可轉過頭,門口站著一位少年,背後朗月清光,不及他半點風姿。
他劍指明水君,重復道:「放下我師尊。」
系統直呼臥槽:「應珣竟然已經合體期了。」
明水君也發現了這點,臉色難看。
他們倆雖然差了一個大境界,但應珣是龍族,越階戰鬥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若真打起來,明水君討不到好。
他盯著我,狠狠咬牙:「師妹,來日我會上門,要一個解釋。」
他將我丟給了應珣。
應珣沒接。
我趕在落地前提氣,好歹沒摔個大馬趴。
應珣冷冷看我一眼,自顧自往前走。
直到回到山上,他才和我說了第一句話:「師叔呢?」
狐族媚術非同凡響,我已經有些神志不清。
「什麼?」
「不要裝傻,我在你房裡看見了師叔的酒壺。」
我擰眉,這死孩子:
「誰許你進我房間?」
他冷笑:「我比你強,你房間的禁制對我沒用。」
「告訴我師叔在哪兒,我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我點點頭。
這事也是我的錯。
我隻拆了一個縛靈環,按理來說,他最高也隻能到化神。
但我沒想到,他能自己崩裂一個。
又大意了。
不過,幸好隻裂了一個。
幸好——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咒。」我抬手掐訣,眼底清明徹底散盡,「你破殼時,就下了。」
應珣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周身浮現出一層血色符咒,眨眼間靈氣化釘,狠狠扎入了他周身大穴。
應珣猛地吐出一口血。
我疾步上前,往他脖子上套了一個更強的縛靈環。
灼熱的手指撫上他的面頰:「乖徒兒,重新變回凡人的滋味,是不是妙不可言?」
應珣不答。
我也不在意他的沉默,提著他的後領拖進屋,扔到床上,開始扒衣服。
系統尖叫:「你清醒一點,你在幹什麼!」
我很冷靜:「上他。」
「他是男主啊!你放過他!」系統叫得像被閹了,見我不為所動又開始大哭,「我求你了,你換個人吧!」
「這山上除了他還有第二個男人嗎?」
我扒衣服的時候,應珣還很淡定,大概以為我又要像先前一樣,鞭笞他出氣。
直到我的唇吻上他的胸膛。
他瞪圓了一雙眼,雙手開始拼命推拒。
我不耐地將他雙手縛在頭頂:「亂動什麼,等會兒有的是你動的。」
應珣氣紅了一張臉,眼中恨意翻湧,「滾開,放開我!」
他掙扎得太厲害,空間中的靈氣如潮水翻湧不息,聚在他身周。
他頸間的縛靈環生生裂開了一道縫。
借著機會,應珣元神出竅,直直鑽入我的識海。
不妙!
他想毀了我的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