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天晚上,她拉著我和我哥徹夜談心,我為了給我爹洗刷罪名,和她扯天扯地,她隻準我喝她釀的果酒,但談到最後,我們仨都暈暈乎乎的。
就在我迷迷糊糊要閉上眼睛的最後一秒,耳邊傳來烏鴉的叫聲,我的眼前閃過一個高大的身影。
我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不會是便宜爹找來了吧?
但我已經沒有再有多餘的空闲去思索,困意襲來,感覺到這人毫無敵意,我沉沉睡去。
睡夢中,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第一次成功化形的時候。
那時正值夏日,我修煉了數百年,由於天資不佳,才第一次修成人形,正打算前往下一個修行之處。Ṫŭ̀₄
路過一處村莊時,我遠遠看見一群小孩正在一處田埂那裡,不知玩弄什麼東西。
土地公教導我,不要隨便靠近人類。
所以等夕陽西下,我才敢靠近一看,發現是一隻傷痕累累的紅眼烏鴉。
在人界,烏鴉被視為不祥之物,所以常被人類虐殺。
但實際上,萬物生靈沒有什麼不同,要說它生來比我還自由些,至少可以飛來飛去。
我捧起它,連忙往身後的樹林跑去,生怕被人發現。
最後在一個大樹旁停了下來,用自己那淺薄的仙力探了探它的氣息,發現它還活著,然後嘗試著給它灌輸了一些仙力。
作為一株剛剛小有所成的小禾苗,我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感覺它好些了,我將它放在一棵高大的樹杈上,對它說:「你就好好待在這裡吧,有人的地方千萬別去了,我要去別的地方修行了,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然後伸手變出一個小綠芽,說道:「不知道你們烏鴉吃不吃草,不過你要是不想死,將就吃一下也可以,吃了至少可以一個月都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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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話,我就離開了。
夢中的情形漸漸模糊,睡到半夜,我隻覺得渾身發熱,頭疼得厲害。
掙扎醒來後,我感覺到臉上撲來一股灼熱的氣息。
我輕輕晃了晃頭,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身穿黑衣的俊美男子的臂彎之中。
(八)
他劍眉冷然,鼻梁高挺,稜角分明的臉龐邊是凌亂的如墨黑發,月光灑下,纖長的睫毛在白玉般的皮膚上落下陰影,一雙大手還在無意識地輕輕拍著我的背,像哄小孩似的哄我睡覺。
感覺到我的視線,他睜開眼睛,微微愣住,抿了抿唇,對我低聲笑道:「小禾苗在發呆?」
我的腦子瞬間混亂,兩眼發暈,兩頰發燙:「不是,帥哥,你你你你……你誰?」
「風禾姐姐不記得我啊?」他紅色的瞳孔中全是我的影子,摟著我身體的手更用力了些,「我以為姐姐剛剛做完夢,應該想起我才對。」
熟悉的稱呼讓我一片混亂的思緒被安撫下來,我看著他那和夢中烏鴉一般通紅的眼眸,試探問道:「你是魔尊行川?」
他皺眉,微微有些委屈:「小禾苗叫我行川就好。」
我還想問些什麼,耳邊忽然傳來男女爭執聲,等我再轉頭看向他時,他已經消失不見。
我驚醒,起身坐起,卻發現兩個黏人精正躺在我身邊,一個摟著我的手臂,一個摟著我的腰。
剛剛還是夢?
我疑惑地摸了摸頭,有些不解。
門外傳來我爹不斷哀求的聲音:「夫人,夫人別打了,為夫真的沒有把小禾兒藏起來。」
「老娘不信,你好得很,姓虞的,老娘才和閨女聊會天,覺都沒睡醒,你就把她從我身邊抱走?」我娘氣勢洶洶,「多少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會氣人了!」
「你不信你推開看,房裡沒人,我真的不知道小禾兒去哪了!」
「啪」的一聲,門開了。
我和我娘四目相對,我爹一臉傻掉,我哥則是咧起嘴幸災樂禍。
最後的結果以我爹被我娘牽著耳朵罵了好久,我爹被迫認罪告終,但好在兩個人最終解開誤會和好了。
可能是因為我親哥太皮,導致我娘對黏人精的討好手段抵抗力大大降低,和我爹不同,她顯然很喜歡兩個小黏人精。
甚至被哄著答應了回京就和我定親這件事。
雖然我也沒有反對就是了。
想也想得到,按魔尊行川的性格,我要是反對,他倆不把對方互相嘎了,就是要嘎掉所有人。
但好在我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對我這樣執著了。
魔尊行川本就是因佛祖怨氣而生,所以沒有實體,當年戰敗,大概率那最後一口還有意識的濁氣,在逃亡的過程中,被那隻烏鴉吞食了。
隻是那時的行川弱得連對付一隻烏鴉的意識都難,更別說好不容易贏了後,就被人類小孩抓住,各種折磨。
我用我成形後的第一縷仙力救了他,作為禾苗,我的仙力具有一般小仙沒有的生命力,所以他才想用以身相許的方式報恩?
但是想報恩你直說啊,你老老實實不鬧事,讓我升個職,我也覺得值了,而不是在凡間破壞老娘吃瓜的悠闲時光,和老娘玩親兄弟的角色扮演遊戲!
想到這裡,我眼含怒氣地瞪了他倆一眼,但兩個黏人精隻是看著我笑,乖巧地問我怎麼了。
(九)
回到京城沒多久,殷家人就上門來提親了。
我爹娘都明白他倆對我有多好,但要讓自己九歲多的女兒同時和兩個男孩定親,他們還是十分遲疑。
畢竟我娘被哄上頭了答應了是一回事,顧及我會不會小小年紀就飽受非議,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我點頭答應了。
一來,不答應說不定被他倆逼一下,把魔尊行川逼出來了,他很有可能一氣之下嘎了所有人。
二來,月老雖然能管理三界種類繁多大大小小的緣分,唯獨管不了自己的,歷代月老的紅線都不是自己綁的,但隻要有,就全是大團圓結局的天賜良緣。
所以既然我和他結局早已注定,又何必給自己多些步驟呢?
我哥看著我收下殷家送來的兩個定親信物後,朝我豎起大拇指:「妹妹,我是真佩服你,你這得一個人扛下多少蒼生疾苦!」
我宣布整個人界隻有我哥是懂我的。
得益於我以前給人看姻緣的好處,我和殷止川、殷止行兩人定親的事,不僅沒有被人胡亂議論,反而京城裡人都說殷將軍真是有眼光。
後來數年,我也終於體會到傳說中的天賜良緣究竟有多爽了。
殷止行和殷止川隨著年紀增長,越發像那年我夢裡夢見的那個巨帥無比的冷面帥哥了,說實話那天晚上我要不是懵了,加有一點點對魔尊的小害怕,我高低得流口水。
而且這樣的帥哥,我還可以一次擁有兩個不一樣的,還是變著花樣隻對我好的那種。
以前我總害怕維持不好他倆的關系,每天過得戰戰兢兢,生怕他發狂把周圍人嘎了,但後來我逐漸發現,我根本不用維持他們倆的關系。
因為即便一不小心沒維持住,也能觸發獎賞大禮包,見到合二為一的魔尊行川本人,然後給他縷縷毛,就啥事沒有了。
行川很會自我攻略,他對我的好,說是報恩,更像本能。
所以看他倆每天鬥嘴,互相不爽,自己和自己搶娘子的精分現場,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但另一方面,天界和魔界的關系好像更加緊張了,我師父已經不止一次給我託夢,要我盡快完成歷劫還有交代給我的任務,然後返回天界。
她說現在人界不安全,三界馬上就有大事了。
為此我隻能放棄了每天吃瓜的時間,回歸了社畜的本職工作,隻想快點積累修為和功德。
但凡是問過我姻緣的人,不說每個人都團團圓圓,但一定感情上最終幸福圓滿,畢竟有的人,命本來就苦,所以沒出幾年,大燕各地就給我建起了娘娘廟,香火鼎盛。
這天我結束一天的工作,門外走進來兩個熟悉的身影。
殷止川一身黑衣,一雙黑眸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一如往常地衝我溫柔一笑。
殷止行一身月白,眼眸亮晶晶的,全是熱烈的笑意。
「小禾苗,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果子,剛剛去娘娘廟畫完像,回來看見你最喜歡的那家鋪子還開著。」
供奉在娘娘廟裡的泥塑,都是殷止川去描畫上色的,旁人畫的他都覺得不像,說畫不出我萬分之一的顏色。
「風禾姐姐,我今天獵了一隻大雁,你看看它的毛色,喜歡嗎?」
我小院裡的那些各種奇珍動物都養滿了,全是殷止行送來的,都能開個動物園Ţù₂了。
然後兩個人都十分嫌棄地瞥了一眼對方,同時說道:
「呵,居心叵測。」
「呸,圖謀不軌。」
(十)
「好了,別鬧了。」我笑著看著他倆,「你們送的東西,我都很喜歡。」
他倆看著我,又問出那句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話:「那你更喜歡哪一個?」
我早就對這套流程爛熟於心了,答道:「都很喜歡啊,止川那麼忙,都還記著給我買果子吃,止行帶來的大雁也很漂亮,我看好多人成親也未必獵得到這樣好看的。」
他倆好哄得很,基本我說什麼誇幾句就高興得不行。
我說起正事:「明日陳國使臣就到了,但我聽說陳國如今並不太平,百姓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我估計他們這次來,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殷止川開口道:「皇帝陛下聰慧,不會出什麼大事的,若是真有,你也放心,有我在。」
「嗯,風禾姐姐放心,他們要是敢提無禮的要求,我就打得陳國不信陳。」殷止行也回道,帶有少年特有的陽光自信。
我倒不是害怕陳國敢如何,而是我觀陳國方向,早已被一團濁氣籠罩,恐怕如今的陳國早就落到了魔族手裡了。
天界是個什麼決策,我尚不可知,但可以預見的是,這群魔族想把在陳國做的事,在燕國也做一遍。
人界雖有修行之人,但人力本就孱弱,要對付魔族可不容易。
可我擔心歸擔心,終究還是要看如今的陳國真面目是什麼的。
陳國從幾百年前,就一直是大燕的附屬國,所以每年使臣來見,送貢品的事情並不稀奇。
每每這個時候,為了彰顯大燕的臉面,總會大擺筵席,順便再給這個小弟送點禮物回去。
但這次的氣氛格外不一樣,陳國使臣並沒有帶任何貢品,還提出了要和燕國結親的要求。
我端坐在我娘身邊,皺眉看著那邊的陳國皇子,他身邊黑氣繚繞,甚至隱隱約約能看清他身後的蛇尾。
不僅是他,連他身邊的侍從,也早已不是人了。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對我露出邪氣一笑,舉起酒杯向我敬了敬。
顯然,他也知道我是誰。
魔族增長修為,無非兩種辦法,一是老老實實修煉,二是吞食精氣。
三界太平時,魔界不敢挑事,所以他們幾大護法乃至新魔尊,都依靠吞噬同類來增加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