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過三巡時,那個善於揣摩我心思的大臣又開了口:「陛下設宴,帝夫卻讓陛下等候,實在是失禮。」
我薄唇一笑:「此後稱宋將軍就是。」
話落,園中百官面面相窺,眼波橫飛眼。
我懶得理他們,隻起身去更衣,誰料一把推開更衣殿的木門,柳硯臺竟在裡面
官袍落地,正欲穿衣。
瞬間,我視線定格在他的八塊腹肌上。
柳硯臺一向白皙的臉瞬間紅了,他尷尬穿衣。
「陛下恕罪,臣不知此屋乃陛下御用。」
「陛下,你流鼻血了。」
柳硯臺從尷尬變成擔憂,幾步上前為我遞上一方絲帕。
「無礙,無礙……」我仰頭止血,一手去抓帕子。
但觸感溫暖,我低眉一瞧,抓的哪是帕子分明是柳硯臺的手。
而柳硯臺面色已經古怪到極點。
我也好不到哪去,隻故作鎮定咳嗽了兩聲。
正欲將爪子從他手背上收回來,忽然背後傳來一聲涼涼的聲音:「陛下,柳尚書,可更好衣了?」
柳硯臺終究臉皮薄,紅著臉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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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親切提醒他:「柳愛卿留步,褲腰帶忘了。」
哪知柳硯臺非但沒有回頭,反而跑的更快。
見著他沒影了,我慢條斯理轉身看了一眼站在門框處的宋叔夜,挑眉道:「喲,宋將軍來了,寡人還以為宋將軍迫不及待出徵,都不來赴宴了呢。」
宋叔夜冷笑一聲:「是不該來,打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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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夜來赴宴,瞬間適才還對我熱情的臣子們變得十分拘謹不自在。
身為一個和藹可親的領導,我不得不起身對百官舉杯,調節氣氛。
「今日寡人特此設宴,各位愛卿開懷暢飲才是。」
於是在百官的附和聲中,我拄杖攜酒起身為三位主角賜酒。
我先和藹可親給齊探花賜了一杯酒,齊探花激動喊著多謝陛下的口號,謝恩飲酒。
到柳硯臺坐席前時,我要為他添酒,但誰知剛對上他的眼眸,隻覺鼻孔又一熱。
嗯?!
我肯定是上火了。
不知為何,柳硯臺這回不再遞手帕。
我隻能站在原地,慣性等柳硯臺旁桌的宋叔夜。
一般有他在的場合,我若有事,他總會率先來管我。
但我等了半天,他坐在席上一動不動。
我瞄他:「帝夫,你沒見寡人流鼻血了嗎?」
此聲一出,園內所有的大臣都齊刷刷朝他看了過去。
宋叔夜終於抬眸看我一眼,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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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宴上,我灌了不少酒。
等搖晃著步子回到殿中,已經是月上柳梢頭。
我走進去,正欲喚宮人來伺候,卻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醉醺醺走過去,咧嘴:「小齊大人,你怎麼還在宮中?」
這個小齊卻往後退一步,愣是不理我。
我腳步發軟,根本站不住:「小齊大人,你板著這張臉做什麼,誰欺負你了?」
說完要朝地上栽去,冷臉的人及時一把扯住我,將我送回寢殿。
瞧著熟練為我脫鞋的人,我張了張嘴:「小齊大人,寡人想……」
「我不是齊探花。」
他聲音頗為清淡。
「哦,」
我沾著枕頭,瞇眼辨認:「那你是柳愛卿嗎?」
他動作一頓,甩袖就走。
我趕緊被子裡鉆出來急忙喊道:「愛卿莫走!良宵難得,何不留下來與寡人徹夜長談。」
終於那個人的背影一頓:「蕭虞,我忍你很久了!」
我一個不妨,人已經被他掀倒在床。
我大驚:「你放肆,你大膽……」
他堵著我的唇,利落熟練去解我衣衫。
「在你心中,我都不知放肆大膽多少次了,也不差這一回。」
我蹙眉:「你別仗著寡人寵愛你……」
哎!
美色當前,朕實在是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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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攻略勢不可擋,我節節敗退。
迷糊間,他問我:「你的柳愛卿會這樣對你嗎?」
我腦海裡閃過柳硯臺平日那副清淡自律模樣,手摩挲上他胸肌。
「從前不敢,以後保不準……」
「你沒有心。」他溫熱的唇挪向我的頸。
「寡人怎麼就沒心了?」
「或許有,隻是被你自己吃了!」
哼!
這人有些膽子,竟罵我是狗。
我不得不威脅他:「我勸你莫要再頂撞寡人,上一個蔑視皇權的人就要去西北了……」
「陛下說的是哪種頂撞?」
要命咯!
我的心思和身體瞬間都被這人的虎狼之詞虎狼之勢轉成一堆亂麻。
百忙之中我想勸他惜命,比如說「愛卿莫要說胡話。」
出口卻是:「愛卿,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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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騰之後。
這個人似乎終於曉得自己犯錯了,靠在床頭沉思,面色凝重的很。
我累的睜不開眼,隻翻了個身:「我要喝水。」
他掀開被子起身去倒水,但腳還未點地,他忽然回頭,咬牙道:「蕭虞你裝醉?」
我掀開眼皮看他一眼:「寡人何時說自己醉了。」
「你……」
說時遲那時快。
在他抬手來撈我前,我騰等一下爬起來,快他一步提著裙子蹦下了床。
我含笑看他:「在一個地方摔兩次,宋將軍長點心吶!」
宋叔夜氣的說不出話來,半晌,他眉頭擰成一線。
「這一次算計,又是為何?」
「宋叔夜你是瞎了嗎?」
我低眉穿衣:「這不明擺著,寡人是得不到你的心就睡你的人。」
「你說什麼?」宋叔夜驀然抬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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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夜幽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估摸著他又在腦補我在費盡心機謀劃什麼。
我心裡有些難受,索性給他攤牌。
「我知道,我這個人冷漠邪惡,凡事都要左右權衡,機關算盡。
也如你所想,我連柳硯臺都會算計。
當初我故意向父皇獻言,將四世三公的柳家貶去蜀地,為的就是我登位之後,讓柳家對我感恩戴德,鞠躬盡瘁。
我自從坐上這個位置,對待一切早已變得有了計較和盤算。
但是宋叔夜,」
我吞了吞喉嚨,轉過身看他:「我對你的算計並無惡意,隻是想索取點愛意罷了。很抱歉,我當初用那樣的方式將你栓到我身邊來。無論你現在如何看待我,缺愛也好,偏執也罷。但是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後悔。」
曾百轉千回的話忽然輕而易舉就說了出來,我覺得有些釋然又有些激動,但更多的是想哭。
反觀宋叔夜,我這麼長一段的真心示愛他卻依舊無動於衷,坐在床榻上跟個冰雕一樣。
沉默果真是對人最大的侮辱!
我被宋叔夜侮辱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終於死心將虎符遞到他手上。
「你走吧。」
宋叔夜冷淡面容終於有些動容,他握緊虎符,平靜的眼眸望到我眼裡。
「臣必平定西北,不負聖意。」
他奶奶的宋叔夜!
他一向說我沒良心,他的心才是鐵做的!我捂都捂不化!
我適才竟還在期待些什麼!
我一腳踹翻身旁的椅子,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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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夜領兵出徵,我站在城門上瞧著。
羲和仰頭問我:「娘親,爹爹幹什麼去?」
我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眶有些熱:「做他的宋將軍去了。」
我知道,比起我的帝夫,宋叔夜更合適做宋將軍。
但是回宮後,我瞧著空蕩蕩的寢殿,我覺得心裡有個地方和宋叔夜一起走了。
我強迫自己清醒一些,萬萬不要為一個宋叔夜而頹廢,我大東朝的江山正等著我去建設。
我激動的去懲治貪官汙吏,親自去一線治水,去推行土地改革……
兩月之後,我瞧著自己的業績,滿意的點了點頭。
果然,心中無男人,拔刀自然神!
然後當晚我就做了一個夢。
夢裡宋叔夜忽然領兵回城,他抱著我大腿哭唧唧道:「匈奴太剽悍了,還是後宮安全。求陛下,不要廢黜臣。」
我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哄他。
「是吧,是吧,寡人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來,莫哭莫哭,寡人抱抱…」
這個夢讓我痛恨自己著了宋叔夜的魔,但我竟又忍不住的想:青雲兩州哪是那麼好收的?宋叔夜也許敵不過匈奴。
但沒隔著幾天,我幻想徹底破滅了。
我正帶著羲和在園中摘青梅,女官快步而來。
「恭喜陛下,青雲兩州已定。」
我手中梅子陡然落地。
羲和聽見跑了過來,開心問我:「娘親,爹爹最喜歡喝青梅酒了,等酒釀好了,爹爹就回來了是嗎?」
我捏了捏他的臉,笑不出來。
他哪兒知道,他爹恐怕是永遠也不想回來了!
我這個寡人真的成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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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硯臺來的時候,我正提著朱筆埋著奏折山裡寫和離書。
他向我行禮:「陛下所詔何事?」
我抬手胡亂抹了一下眼角水漬,想起正事來。
我說:「你爹昨日進宮請我為你賜婚,我可不想幹包辦婚姻之事,你可有心屬的姑娘?」
柳硯臺一愣,他苦笑:「父親何必如此……」
我搖了搖頭,隨口道:「你家老爺子也是多慮,他是怕我把你搞進後宮來。」
柳硯臺沒想到我說的這麼直白,但是他似乎更直白:「我爹並非多慮,臣心悅陛下。」
一道雷直劈我的腦門兒!
我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柳尚書……」
柳硯臺卻笑了笑,溫和目光直直凝視著我:「我喜歡你,這沒什麼不可說的。但我也心知,我與陛下的緣分僅到朝臣。」
柳硯臺最終沒有讓我給他賜婚。臨走時,他瞧了一眼我手中的和離書,回頭問我:「陛下真要同宋將軍和離嗎?」
我低眉,眼眶又開始泛紅:「這是他想的,我已經一點辦法都沒有。」
「宋將軍那麼喜歡陛下,怎會輕易和離。」
「什麼,他喜歡我?」
我覺得柳硯臺講這個笑話很好笑。
柳硯臺卻搖了搖頭。
「我家兄長在軍中時,同宋將軍關系一向交好。聽兄長說,宋將軍曾向先皇請旨求娶過公主。」
我手中的朱筆在和離書上暈染了一大片黑墨。
30
是夜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宋叔夜向父皇求過親?
他喜歡我?
怎麼可能!
喜歡一個人即使不說,也是能感受到的。
宋叔夜明明一開始就對我冷冰冰的,進了宮來還老給我唱反調,得罪我。
可是除了這些,他救過我,幫過我。
在我生病時候他總是在身邊照顧我,我生羲和的時候,他在門外守了一天……
我想著想著,腦袋瞬時一片空白。
我有些睡不著了,起身灌了一口冷茶。
心中還沒鎮定下來,忽然殿外來人稟報:「陛下,軍中急報,宋將軍受了重傷,已昏迷數日。」
連夜,我將宮中所有御醫從床上揪了起來,披星戴月直奔西北。
趕了五天路,在黃河畔,攔住了班師回朝的軍隊。
我瞧著主將帳篷,老遠就開始抹淚高呼:「宋將軍一生忠心愛國,怎會落到如此境地,寡人實在是痛心疾首,肝腸寸斷……」
我從三軍面前一直哭到主帥帳篷裡面,再看著橫瞧著躺在床上的人,哭聲不由再拔高了一個調:「天妒我叔夜喲!」
我撲在宋叔夜身上哭的天崩地裂,御醫來扒拉我,帳中將領也來扒拉我。
「陛下,宋將軍他……」
「陛下別嚎了,我是受傷,不是死了。」
不知身下的人是受不住我的重量還是被我吵的慌,終於抬手拍了拍我的肩。
三月未見,我瞧著他胡子拉碴的臉,眼淚迷離。
「嗚嗚嗚,宋叔夜,你是不是危在旦夕馬上就要死了,寡人知道,你現在是在我面前逞強吧。」
他抿了抿唇:「並沒有。」
我不信,抬手去扯他衣領。
帳內太醫兵將見狀已經紛紛掩蓋老臉走人。
宋叔夜的臉都有些微紅,他抬手去合衣領,還沒合好,我已經瞧見他胸前那條長長的傷口,
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宋叔夜,你為了同我和離,你就這麼賣命嗎?我答應你就是。」
「你說什麼。」宋叔夜低眉望著我,有些緩不過來。
我擦幹眼淚和他拉開距離,哽咽道:「我今日就是來給你送和離書的。我既然答應了要同你和離,我便不會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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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袖子裡取出一卷帛書體貼的塞到他手中。
宋叔夜握著和離書,愣住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