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結果,柳硯臺宋叔夜二人沒有受傷,我掛彩了!
12
彼時我猛然這麼一摔,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額頭上似有溫熱液體沿著眉骨流下來。
隨後隔著眼前模糊的血液,一張剛毅冷峻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宋叔夜扶著我半靠在他身上,劍眉緊蹙檢查著我額頭的傷口。
他略微冰涼的手指小心翼翼挨著我的額頭,手腕處的袖子輕輕掃過我的面頰。
一時間,我心竟有些慌,趕緊掙扎著想要自己爬起來。
宋叔夜卻一把按住我的肩頭:「陛下放心,你的柳尚書沒事。」
……
宋叔夜拿出白布,捂住了我額上流血的傷口。
我眼睛裡瞬間蒙上一片水漬。
他低眉,語氣聽著嫌棄卻又似安慰:「隻是磕了條小口子。你哭什麼?」
我淚眼看著他,哇一聲哭了出來:「宋叔夜,寡人腿痛。」
宋叔夜的臉色瞬間就白了,一把將我打橫抱起翻身上馬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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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沒回皇宮,宋叔夜直接將我抱回了將軍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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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走後,我瘸著腿躺在床上痛的齜牙咧嘴。
宋叔夜端著碗一邊吹著勺中的藥汁,一邊說我風涼話:
「恭喜陛下,現在得償所願了。」
我抬眼:「得什麼償,如什麼願?」
「時隔七年,陛下終於找法子讓他回來了。」
「什麼?」
宋叔夜目光凝在我臉上,薄唇微抿:「出城親迎,為救他摔馬。柳家以後必定對陛下肝腦塗地。」
我手指一顫,面上卻朝他翻了一個白眼:「宋叔夜你有病是不是,你別老拿你陰暗心理來揣測我的坦蕩胸懷。」
宋叔夜卻垂眸自上而下掃了我一眼,長眉挑了挑:「嗯……的確是胸懷坦蕩。」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話語含義,面頰微熱,「你無恥」
「張嘴。」
「張你……。」
我開口想問候他大爺,宋叔夜已經十分熟練將盛滿了藥汁的勺子快準狠的送到我嘴裡。
滿口都是苦味兒,我眉都擰在了一起:「宋叔夜,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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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再次和宋叔夜掰扯的時候,門口處一個錦衣小團子一進屋就朝我撲過來:「娘親,娘親,娘親安。」
我瞬間火氣全沒了,隻是笑著伸手抱住羲和:「將軍府好玩嗎?」
羲和拽著一枝杏花別在我耳邊,點了點頭:「好玩,娘親是來接我和爹爹回去的嗎?」
我抬手將耳邊的花朵取下來,看了宋叔夜一眼。
宋叔夜卻恍若未聞,隻是拉開羲和:「好了,你娘腿受傷了,別鬧她。」
當夜,羲和嚷著要和我睡。
我還沒吱聲,宋叔夜拎著他到一旁:「她睡覺掀被子,你感染風寒怎麼辦?」
羲和不知從哪裡學了些胡話:「爹爹怎麼不怕感染風寒?爹爹分明就是想一個人獨佔娘親。」
我柳眉一挑。
宋叔夜卻一臉冷淡拎著羲和出門:「愈發沒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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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完羲和,宋叔夜很君子地來安頓我:「陛下在此,臣去書房。」
我累了一天,著實有些困意,疲憊道:「那等我睡著後你再去睡,你給我打打蚊子」
宋叔夜不得不在床邊的矮凳坐下來給我打蚊子。
我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等到半夜醒來時候,身上好好蓋著一層薄被。
而宋叔夜依舊坐在我的床邊,以手支頤,合眸睡著了。
房中燭火明明晃晃散落在他的臉上,時光像是在這一瞬間回溯。
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個晚上。
那時候我還是公主,皇兄奉旨領兵去西北鎮壓叛亂,我喬裝混進軍營。
待發現我之時,行軍已經離開京城三百多裡。
皇兄管不了我隻能讓我隨行,但是宋叔夜冷冰冰將我從隊伍裡揪出來:「這是去打仗,又不是兒戲。
公主豈能胡鬧。」
他竟在三軍面前將我捆在馬上,親自折返京都送我回去。
一向驕傲如我哪裡受過這等委屈,覺得顏面盡失,扯著嗓子放狠話:「宋叔夜,你放肆!你放我下來!等回京,本公主絕不會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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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都在罵,罵的嗓子都冒煙了,宋叔夜卻不動如山隻知道趕路。
回京城路程遙遠,我們一共行了三天。
這三天與我來說,卻是漫長又煎熬。
且不說宋叔夜跟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一樣,氣死人的事,他竟然一點也不將我當公主看待。
去的時候我隨大軍一起,夜間是有帳篷可住。
但回去路上宋叔夜隨便生個火堆,鋪點茅草就讓我歇腳。
第一晚我骨頭硬,不睡,熬了過去,但是到了第二晚,我著實遭不住,隻能去茅草堆上將就,
山裡草木繁盛,到處都是蚊蟲,我被蚊子咬的滿手是疙瘩。
我迷糊瞧著坐在遠處的宋叔夜,哼哼道:「宋叔夜,有蚊子。」
沒想到一路都不搭理我的宋叔夜,沉默片刻之後,竟坐到我的身旁來。
他板著一張臉,聲音卻難得的溫和:「公主安心睡就是。」
那時山野寂寥,月色彌漫。
我半夢半醒間瞧著幫我打蚊子的人,竟覺得他那張一向嚴肅刻板的臉,在身側火堆的火光映照下,有些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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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燭花落下,回憶戛然而止。
我靜靜看了宋叔夜好一會兒,緩緩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見他依舊沒反應,終於支起身子,將唇貼上他的唇角。
唇瓣相觸,如想象中的一樣柔軟冰涼。
偷親結束,我正打算退回來,忽然感覺某人喉嚨動了動。
我抬眼,對上一雙黝黑的眸子。
離我一寸距離不到的宋叔夜眼波閃動,微低的嗓音輕啟:「陛下在做什麼?」
我臉上滾燙如火,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局面,身為一個皇帝哪有退卻的道理。
我淡定含笑道:「將軍不知道嗎,寡人是在親你啊。」
我表面穩的一匹,實際尷尬的腳趾能摳出九十九座皇家別院來!
但哪曉得宋叔夜反應更大,麥色肌膚的臉竟升起一陣紅暈。
他抬手推開我,搬著凳子就要向後撤。不料這一撤,他自己失了平衡,直直跌到我身上。
我沒承受住,往後一倒被他整個人壓到了床上。
身體姿勢似緊密相貼,我想調侃宋叔夜是不是要借機壓斷我的腿。
抬眸時卻忽然不知要說什麼了,隻默然看著宋叔夜的眼睛。
宋叔夜也愣住,隻與我對視。
我們對視了半天,無形之中,波瀾不驚的湖水下,靜水流深。
宋叔夜先一步神思歸位,手撐在我的身側要起身:「陛下恕罪,是臣逾越。」
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宋將軍何來逾越,你我本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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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宋叔夜距離不過咫尺,房間的冷香細細裊繞如一股漩渦,將人越拉越深。
我抬手環住他的肩頭,輕聲道:「行了,別再同我鬧脾氣了,和我一起回去吧」
宋叔夜垂眸不語。
我不得不苦口婆心為他分析眼前的形勢:「寡人對那個探花郎著實沒什麼意思,不過都是為了朝堂罷了。」
我的唇貼上他溫熱耳邊,輕聲低語道:「你要是同寡人和離了,且不說以後這天下哪家小姐敢嫁給你?就你,和你們宋家靠誰?」
我手摸索著解開身上衣帶,「我知道你無心於寡人,這麼多年在寡人身邊也受了許多委屈……」
衣衫盡散,窩進宋叔夜懷裡的瞬間,他身體明顯一僵,隨即身體逐漸溫熱滾燙起來。
我繼續展開哄人攻略,吻上他的喉結:「為了我們的羲和,你就再忍一忍,嗯?」
「蕭虞……」
宋叔夜喉結微動,艱難握住了我的手指。
我抬頭,清澈的眸子對上他燒著邪火的眼。
看樣子是哄的差不多了。
哎嘿,宋叔夜再倔又怎地?咱就是說,輕輕松松一整個給拿捏住。
我閉上眼睛好整以暇等著他被動化主動。
宋叔夜卻微微轉頭,薄唇一張一合咬在我的耳側:「陛下,這一套對臣沒用。」
我驀然僵住,不甘心道:「寡人說的都是出自真心,你不為自己著想,你也不為羲和想嗎,羲和可是我們的孩子。」
我覺得我說的很誠懇,誰知宋叔夜的臉突然冷了下來,他狠狠咬了一口我的嘴唇:「蕭虞,你也知道,羲和是你的孩子?」
我:??????
我覺著這宋叔夜這精神多多少少有點問題,人也多少有點屬狗的。
他逮著我的唇就一頓亂咬,我抬手推他,誰知他變本加厲直接轉移陣地:「如果不是你需要一個孩子穩住我們宋家,四年前,你怎麼會那樣……」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我完全聽不進去宋叔夜在說什麼,隻覺呼吸不暢。
感覺自己快要被氣憋死的時候,宋叔夜終於離開我。
他不動聲色將我的衣帶重新系好:「如果你還有心,就不要將羲和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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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夜撩完就跑,著實不講夫德。
我躺在床上,盤點著適才是到底哪句話讓我功虧一簣。
最後得出結論,宋叔夜覺得我一直是在利用羲和。
羲和,我唯一的孩子,想來的確是個意外。
彼時我和宋叔夜成婚後一直分床而睡,但試想,你心上人每日都在你面前晃蕩,還同你住一個屋。
這你能挨的住?
所以四年前的某個晚上,我故意在他的酒水裡下了些藥。
宋叔夜是個有血性有原則的人,即使被藥迷得七葷八素,卻還是無誤地跳到了冷水池子裡泡著,意圖保持清醒。
但是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撂倒,豈能如他願?
他去泡冷水澡,我也脫了衣服跟著他一頭扎入了水池。
起先他還推開我,但是一推兩推三推,水池子裡的水逐漸溫度上升,就改推為抱了。
我承認,我手段齷齪了些。但他不喜歡我,我又覬覦他,能咋辦?
當皇帝的,還怕得犯罪不成。
待米已經煮成漿糊了,宋叔夜清醒過來。
我打死不承認是自己先起色心,披衣端坐在床上反咬:「宋叔夜,你大膽,竟敢覬覦寡人,嚶嚶嚶……」
或許我常年在他面前都是拽炸天的形象,忽然流眼淚珠子,他一時間有些無措,隻能請罪。
「臣冒犯陛下。」
「冒犯寡人該是死罪,可……」
我瞥他一眼,吸了吸鼻子佯裝無奈道:「哎,也罷,事已至此,宋將軍答應我以後好好和寡人過日子,行不?」
宋叔夜目光浮在我的面上,半晌,他點了點頭。
我又抹了一把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水漬:「宋將軍要一直在寡人身邊保護寡人,行不?」
「臣奉命。」
「宋將軍要一直一直呆在後宮,行不?」
宋叔夜略微有些猶豫。
我撇了撇嘴做勢又要仰天長嘆,他這下臉色凝重了,最後點了點頭。
20
自那之後,宋叔夜因為對我的愧疚,對我的態度著實好了不少。
我嫌御膳房做的膳食不好吃,他親自下廚去給我做。
我喜歡他腰間那把長刀,他便親手為我鍛造了一把。
甚至我作死抬著他的下巴捉弄道:「聽聞宋將軍古琴彈的很好,不知寡人是否有耳福?」
他也真給我彈了!
那時,我咬著朱筆趴在案頭上批改折子,宋叔夜就坐在院中的那顆古櫻樹下,骨節分明的手觸上琴弦,泠泠琴音從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那樣好聽的琴聲,我都差點覺得,執琴之人可能是有點喜歡上我了!
後來,不知怎的,宋叔夜腦袋忽然就轉過彎來了。
他鐵青著一張臉來找我算賬,我淡定的挺了挺肚子:「我有喜了。」
我現在還清楚記得,宋叔夜呆呆盯著我的肚子,那雙黑眸中明顯升起一抹光亮卻又沉於平靜。
「陛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從前沒去多想他這句話,羲和出生後,他一直盡心盡力照顧著他,做著一個好父親。
而今看來,估計宋叔夜從始至終都覺得,那夜我給他下藥,是為了搞個孩子出來威脅綁架他。
害!我起初的目的明明是那麼單純!
我躺在床上嘆了會兒氣,準備睡個回籠覺。
但被子,床榻,我的衣衫,整個屋子四處都是宋叔夜的氣息。
我忽然就有些心酸。
我一直想將宋叔夜栓在這京中,可我栓不住他。
帝夫的位置不能,羲和也不能……宋叔夜是真不想和我過了!
21
我心塞了一晚上,等整駕回宮時,我路過宋叔夜,輕飄飄道:「寡人可以考慮和離。但我要西北青雲兩州。」
青雲兩州地處西北邊境,兩州內居住的匈奴近年十分猖獗,屢次越境欺民。
我朝一直派人去鎮壓,但效果都不顯著。
雖然我對宋叔夜有情,但我同時也是一國之君。
他既然要走,怎麼著也得拿點實質東西來給我交換。
聽聞我瘸了腿,滿堂的大臣都來關心我。
見著一個個龍章鳳姿的臣子們,我酸澀了一夜的心有了緩解。
雖然我的後宮沒有了宋叔夜,但是我的朝堂有大把的愛卿吶!
貼心的柳硯臺給我做了一副拐杖。
新晉的探花齊禾給我上奏折,讓我安心靜養。
御史大夫更是顫抖著手向我請罪。
「是臣有罪,沒有盡職好好規勸陛下,不該讓陛下去圍獵。」
一片殷切關懷中,唯有早已在家養老的八十歲太傅趕了過來。
他不關心我的傷,隻關心宋叔夜。
「陛下若是放宋將軍走,無疑是放虎歸山。」
我杵著拐杖,笑意融融:「一個男人換青雲兩州,劃算的很。」
太傅這下不說話了,思忖了半晌,又道:「他若以後有反意呢?」
我搖搖頭,篤定道:「他不會。」
22
三月十七,我在杏園中舉辦了一場杏花宴。
一是為今科的探花慶祝,二是為柳硯臺接風洗塵,三則是為即將去西北宋叔夜送行。
我拄著拐杖入園之時,京師名宦,鐘鼎簪纓皆已到齊,就是宋叔夜的位置空空的。
我面色如常在高位上坐下來,舉杯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