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瞥了眼屏幕後,顧驊神色緊張地捂住話筒走去陽臺。
但餘光裡,我還是瞥見了來電顯示裡那兩個久違的大字——餘欣。
6
餘欣……
那是顧驊大學時的緋聞女友。
和我這種擠進江淮大學末流專業的學渣不同,餘欣和顧驊蟬聯了四年的國家獎學金。
大學時他們就是學校裡的金童玉女,最後還一起考了江淮大學醫學系研究生。
去年聚會上,有人說雙方已經見過父母,預計今年年底結婚。
思緒被現實的冷風吹散,顧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面前,眼底藏了幾分歉意。
「醫院那邊有點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我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不就是陪女朋友嘛,我懂!
「那你去吧。」
「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低頭咬了咬唇,沒吭聲。
這場無聲的較量,我最終還是輸得徹頭徹尾。
顧驊還是走了,走之前隻輕飄飄留下一句:「麥嘉,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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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順便帶走了我發霉的外賣和快遞盒。
我想起第一次和餘欣接觸的場景……
那時我拎著給顧驊的早餐,在他宿舍樓下吹了半小時冷風也沒等到人。
餘欣路過看到我,微笑地接過我手裡的小籠包:
「師妹,又來找顧驊?我約了他去自習,我幫你給他吧。」
那天她穿著白色長裙,從容得宛如一個勝利者。
我難堪到臉頰發熱,隻記得自己磕磕巴巴地說了句:「謝謝」。
然後顧驊從宿舍樓上下來,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就跟餘欣走了。
就像現在,她隻需要一個電話,就能牽起他情緒,讓他不顧一切。
那晚江淮市下了很大雨。
小孩鬧騰,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門鈴響個不停,我頂著黑眼圈去開門,顧驊已經拿著雨傘湿漉漉站在門口。
「收拾東西吧,給你訂了家月子中心。」
我錯愕地盯著顧驊那張認真的臉,愣是半晌沒反應過來。
等我懵懵懂懂跟著顧驊去到月子中心時,我才驚覺,這算什麼?
同情?彌補?
還是一夜情的售後服務?
我環顧著眼前這間月子中心的 VIP 套房,突然有種綁架他的負罪感。
「顧驊,其實你不用這樣,大家都是成年人,那晚的事情都是你情我願。」
我嘀咕了一句,抬眼就對上顧驊沉定的眼眸,裡面夾雜著復雜暗湧的情緒。
突然,他嗤地笑出聲:「還以為你不願意提那晚了。」
「怎麼,覺得我是因為愧疚?」
我沉默了。
「沒有想彌補的意思,你別多想。」
原來不是彌補……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那這家月子中心預訂的錢,我轉你。」
顧驊淡淡看著我,不甚在意:「再說吧。」
安排好月子中心事宜後,他指向窗口對面的小區:「我就住對面,有事情隨時打電話給我。」
意識到他是故意將我安排在這家離他最近的月子中心,我心底莫名一慌:「真不用麻煩,我——」
「你先別急著拒絕。」
他語氣一頓,又帶著幾分坦誠:「麥嘉,其實我這麼做有私心。」
我:「哈?」
顧驊:「我想當小孩幹爸,可以嗎?」
我:「???」
7
由於實在沒見過人上趕子「喜當爹」,我震驚好幾秒,才從這句話裡回過神。
顧驊要當我孩子幹爹,那餘欣豈不就是幹媽?
喉嚨泛起幹澀,我苦笑著委婉拒絕:「這孩子有爹。」
「哦?」顧驊挑了挑眉。
「在哪兒?」
見他像是不信,我隻能繼續瞎扯:
「我前夫啊,雖然我們離婚了,但他還是孩子的爹,明天我就喊他過來。」
「好。」
第二天,當陳嶼和顧驊站在我床邊大眼瞪小眼時,我覺得空氣裡都凝固著一種肅殺氛圍。
我一把扯過陳嶼衣袖,介紹:「我前夫,陳嶼,也是江淮醫院的醫生。」
話落,陳嶼一臉震驚地望向我。
這也難怪,畢竟我昨天隻是在電話裡跟他說過來幫個小忙。
但我現在已經能從他眼神裡讀出幾個大字——「這特麼是小忙?」
為防止露餡,我趕緊踹他一腳,陳嶼當即心領神會地扭身朝顧驊笑了笑。
「對對對,我……我就是她前夫。」
誰料剛說完,一道黑影就衝了過來。
等我反應過來時,顧驊已經結結實實往陳嶼臉上揍了一拳。
骨骼相碰發出悶響,連帶著掛衣服的木架也被撞翻在地。
我徹底蒙圈,連忙起身去扶陳嶼:「顧驊,你幹嘛!」
陳嶼大概也蒙了,坐在地上愣是沒起來。
「抱歉,沒忍住。」
顧驊擰了擰脖頸,額頭還帶著暴怒泛起的青筋。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他,衝動,易怒,像是有人搶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空氣中浮動著莫名尷尬。
顧驊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黑著臉從我身邊走過。
「明天再來看你。」
風卷起房間門合上。
不知道為什麼,出於女性直覺,我直奔窗邊,往樓下月子中心大門探頭望去。
顧驊的車就停在街對面。
而此時,那輛車旁已經站著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生。
餘欣依舊是那副從容漂亮的模樣,她熟稔地打開車門,坐進了顧驊的副駕駛。
車輛離開前,她按下車窗,朝我房間方向看了過來。
兩道視線相觸,她朝我莞爾一笑。
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和無聲的挑釁……
8
顧驊確實又來看我,還帶了果籃和女生喜歡的香水百合。
可在我印象裡,他並不是一個在意這些細小禮節的人,更不要說買花哄女孩子開心。
果然,就在他把花遞給我時,門口傳來一道清雅的聲線。
「喜歡嗎師妹,我專門給你挑選的。」
餘欣站在顧驊身邊盈盈一笑看著我,可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沉默片刻,顧驊開口解釋:
「昨晚院裡有聚餐,我喝多了,早上不能開車,餘欣剛好送我過來。」
不能開車,餘欣剛好送他過來。
所以,他們昨晚一直在一起……
心頭傳來一陣鈍痛。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矛盾的心理,明明沒想和顧驊有什麼瓜葛,明明知道他要結婚了。
可還是難以自抑地去貪戀他對我那點好。
被子一角被我無意識攥緊,我強顏歡笑到:「師姐破費了,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你千萬別客氣。」餘欣走過來熱情抓起我的手,笑得如一汪月泉。
「大學時誰不知道你喜歡顧驊,可他不解風情,對哪個女生都是一副臭臉。」
「我那時勸他,師妹你也不容易,做不成情侶,也可以做朋友。」
「不然就他那倔驢脾氣,估計連你微信申請都不會通過,還有那次——」
突然,顧驊喝住她:「餘欣!話說多了。」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餘欣滿臉無辜地捂住嘴:
「哎呀抱歉,我見到師妹太開心,說多了,師妹你不會怪我吧?」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想起成功加上顧驊微信那晚,我抱著手機跟室友們一個個炫耀,說顧驊通過我了。
我盯著那個微信頭像,興奮得一晚都睡不著。
隻因為喜歡顧驊的女生如過江之鯽,但可他從來沒有通過誰的好友申請。
可但他獨獨通過了我。
那時候我堅信,我對顧驊而言不太一樣。
或許隻是他性格太冷,或許隻是他太難追了。
可我沒想過,他通過我,隻是因為餘欣一句話。
窗外風刮進房間,也刮起我心頭一陣涼。
顧驊和餘欣離開時,我啞聲喊住了他:「顧驊,謝謝你。隻是,你能不能別再來看我了。」
沉默半晌,他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打算跟陳嶼復婚了……」
風動卷起一片窗簾,將我臉上淚痕吹得冰涼,
顧驊最後那句話還久久回蕩在耳邊。
「好,祝你幸福!」
9
可能是命運喜歡和我開玩笑。
從小到大,我很少得到別人的偏愛。
我媽恨我爸,偶爾看到我這張和他相似的臉,也會莫名其妙發脾氣。
我性格有些孤僻,也很少男生會主動追我。
如果我這一生有最勇敢的行為,那大概就是喜歡上顧驊。
因為他,我武裝了一張刀槍不入的鎧甲,在別人眼裡,我追他追得無比英勇。
如今,這張鎧甲,徹底破碎了。
直到出月那天,我也沒見過顧驊。
產後 42 天,我按規定回到醫院復查。
我獨自坐在走廊上排隊等號,一救護車上推下一位臨產孕婦,正哇哇大叫,亂作一團。
熙攘人群裡,我瞥見那道高大的身影,顧驊也看到了我。
目光短暫相接,我見他好像蹙了下眉,便推著孕婦急匆匆走進產房。
心底泛起一股落寞,但除開相見像陌生人,我們之間似乎也沒有更好的相處方式了。
診室內傳來叫號聲,我拿著病歷走進診室,可看到檢查醫生那一刻,我蒙了。
由於是復查,我隻預約了普通號,沒成想剛好分到個男醫生。
還是年輕到頭都沒禿的……
於是,腳步就這麼卡在了原地。
見我遲遲沒動靜,男醫生轉過頭,不耐煩催促:「磨蹭什麼?後面還很多人呢。」
他指了指病床:「躺上去。」
生孩子那時候痛到理智全無,有幾個男醫生我也顧不得,可現在說沒有心理障礙是假的。
但既然號都已經掛了,不上去反倒顯得我矯情。
我依言開始脫鞋,剛要躺上去那一刻,身後傳來熟悉聲音。
「小李,張教授喊你,這個我來吧。」
「哎,好咧,顧主任。」
結果就是,顧驊又成了我的復檢醫生。
一番不可描述的檢查過後,顧驊脫下手套讓我下來:
「盆底肌功能還是有點問題,做個盆底肌修復吧。」
「哦,好……」
我聲如蚊吶地應著,臉上早就燙得不知所雲。
顧驊回頭瞧我一眼,眼裡勾著風輕雲淡笑意:「又不是沒見過,害羞什麼?」
「……」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一邊準備和餘欣結婚,一邊又肆無忌憚地撩撥我。
但我本能有些生氣:「那晚的事情,別提了,行嗎?」
「那晚?」顧驊皺了下眉,幽幽提醒:「麥嘉,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接產醫生也是我。」
額,他看過的意思,是指接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