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尷尬得十根腳趾扣地,幹笑兩聲,卻意外對上顧驊嚴肅的眼神。
「你沒復婚,對嗎?」
我剛想否認,一個高大身影緩緩壓了下來。
顧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跟前,黝黑的瞳孔裡盡是壓迫感。
他把頭埋到我頸側,用隻有我們能聽到音量輕輕說:
「我叫人查過陳嶼的人事檔案,準確點說,你根本沒結婚,對嗎?」
心髒跳得砰砰直響,渾身血液仿佛都在衝撞。
我看不透顧驊的心意。
但我知道,我的鎧甲碎掉了,我再也沒有那股勇氣去奮不顧身朝他走去。
於是,我隻能惱羞成怒地一把推開他:「是,沒什麼前夫,我也沒結婚。」
「可這跟你有關系嗎?」
「顧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就該一直喜歡你!哪怕你身邊已經有餘欣這個女朋友,我也要當個備胎一直等著!」
想起曾經那些可笑的經歷,我眼淚再也繃不住,一顆顆往下滾落。
「我是幹了很多蠢事,你也不願意搭理我。現在就讓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不好嗎?」
「反正在你眼裡,我就是個一直追在你身後的傻子,你又何必來招惹——」
說話聲戛然而止,後面的話再也沒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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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嘴唇被一股溫熱氣息堵住,連帶著視線也一隻大手籠罩。
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裡,我能感覺到顧驊吻得很小心翼翼,沒有攻城略地的急性,隻是輕柔碾轉含吮,更像是在安撫。
良久,他慢慢放開我,溫熱抵住我額頭:「冷靜了嗎?」
削挺的喉結上下滾動,我不知所措地別過臉,沒說話。
他唇角漸漸勾起:「那現在能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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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算我和顧驊第一次正式吃飯。
蝦蟹粥端上來時,他下意識拿筷子挑走表面香菜,再遞給我。
我愣怔一下:「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香菜?」
顧驊笑了笑:「嗯,知道。」
他不願意明說,我也不刨根問底。
我想不出顧驊要和我談什麼,我們之間關系簡單明了,毫無希望。
直到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跟餘欣,不是男女朋友。」
多年認知被顛覆,我夾起蝦的筷子被震驚得一抖,蝦落進粥裡,濺出湯汁。
顧驊眉眼微微一皺,無奈地抽出紙巾替我擦幹淨桌面。
「也、也對,你們都準備結婚了,應該叫未婚妻。」我磕磕巴巴地回應。
顧驊疑惑瞧了我一眼:「誰告訴你我準備結婚?」
嗯?沒有嗎?那聚會上那些八卦?
「餘欣和我家是世交,所以我們自小相識。大學時我被一些女生騷擾過,她知道我不喜歡這些,主動提出要當擋箭牌。」
「當時我想法很簡單,沒打算大學戀愛,隻想一心考研,就由著她。」
手裡扒拉粥的速度越變越快,我隱隱感覺到顧驊在跟我解釋。
但我卻不敢將這份解釋歸咎成喜歡。
我害怕那份熾熱又一次被澆滅,而得到希望後的失望,隻會更痛。
下一秒,我動作被制止,我驀然抬頭,視線順著骨節分明的指尖往上。
餐廳的背景燈裡,顧驊微微俯身,眼底的光柔和而真摯。
「所以,我現在是單身,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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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明白。
回家的路上,我也一直想不明白。
我不明白當初那個對我冷淡至極的顧驊,為什麼現在會是截然不同態度。
隻因為我們睡了一次?
亦或是後來,他再也沒遇過像我這麼死纏爛打的女生,開始貪戀起我的好?
可我卻不得不承認,我的心髒還是難以自抑為他跳動,哪怕知道他並沒有多喜歡我。
那一瞬間,我覺得閨蜜建議是對的。
我就該去挖一挖野菜。
回到家,保姆將兒子陽陽慌張遞給我,指向對門鄰居的大門。
隻見上面貼了一張碩大的紙,寫著——【本人已陽,外賣放門口。】
我望了眼懷裡的小孩,頓時為難起來。
大人陽倒是還好,可這麼小的寶寶要是陽了,可是一場災難。
「去我那兒。」
顧驊從我懷裡抱過陽陽,給出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現在這時期,孩子為重。」
就這樣,因為害怕小孩感染,我跟著顧驊住進他的房子。
我在沙發上一邊哄陽陽睡覺,一邊觀摩顧驊的私人領地。
灰色的冷色調,酒櫃上擺放幾瓶紅酒,目之所及更多是醫學書籍。
朦朦朧朧間,我好像睡著了,一雙手圈住我膝蓋窩和後背,將我打橫抱起。
等我中途醒來,已經躺在顧驊主臥床上,陽陽已經不翼而飛。
我慌張出門尋找,推開客臥房門時,隻見陽陽躺在客臥大床上睡得正酣。
顧驊見我進來,起身朝我做了個噤聲手勢。
那大概是我睡得最沉的一夜,沒有半夜起來喂奶的繁瑣,更沒有小孩的哭鬧聲。
隻是到早上,我隱約感覺到懷裡有個龐然大物。
睜開眼時,我徹底愣住!
我眨巴兩下眼,對上顧驊那雙微翹的丹鳳眼,含著笑意正看著我。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而起:「你你你……」
你個半天,我愣是沒蹦出一個屁。
顧驊揉了揉太陽穴,看上去很累:「抱歉,昨晚起來衝奶粉喂陽陽,太累走錯房間了。」
說得倒是挺真誠,可我分明沒看出他表情有一絲抱歉的樣子。
但既然他都說是為了喂陽陽,我還能說什麼?
我狐疑看了他一眼:「陽陽呢?」
「客臥。」
翻身下床去找陽陽,剛出客廳,門鈴卻響了起來。
我折去開門,然後就定在原地。
大概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裡,餘欣也愣了半晌,才勉為其難擠出一絲笑容:「你怎麼在這兒?」
「顧驊呢?顧阿姨喊我帶東西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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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在看到餘欣那一刻,我風一般逃進客臥。
我努力不去思考他們在客廳裡聊些什麼,隻專心喂陽陽。
直到客廳裡傳出爭吵聲。
我扒開房門望出去,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餘欣氣敗急壞的樣子。
眼圈泛紅,像是被拉下雲端的公主,失去一切底氣。
「顧驊,她用孩子要挾你了對不對?」
餘欣拽住顧驊衣袖,卻被他扯開:「別胡說。」
「你別騙自己了,預產期倒退受孕時間對你來說很容易。」
「而且上次我在檢驗科都看到了,你拿那孩子頭發去做了 DNA 檢測。」
餘欣抽了抽鼻子,眼底光亮破碎得楚楚可憐:「顧驊……」
「你真的喜歡她嗎?你隻是早就知道那小孩是你的,所以對她好,對不對?」
客廳陷入久久沉默。
我沒聽清顧驊的回答,就將房門猛地一關。
後背靠上冰涼的牆壁,我沿著牆壁絕望地滑坐到地面,心一陣陣揪疼。
原來,顧驊一直都知道陽陽是他的……
我想起他說的那句「孩子為重」。
因為孩子為重,所以哪怕他從來沒對我心動過,依舊委曲求全地裝出對我有意思的假象。
什麼訂月子中心,想當孩子幹爸,揍陳嶼為我出氣……
這一切一切,隻不過都是因為,他是陽陽爸爸。
他想要的是孩子。
而我,想要一個愛人……
13
那晚月光很亮,透過樹丫間隙撒了滿地。
巷子裡傳來狗吠聲音,我左手抱著陽陽,右手拖著行李走在深夜街道上。
顧驊今晚值夜班,臨走前,他忽然回身抱住了我:「麥嘉,給我個機會追你好不好?」
炙熱鼻息在我耳後噴薄。
我能感覺到他說出這句話時心髒的跳動,卻沒有一下是因為我……
手機裡顧驊打了十幾通未接電話。
我忽然想起來,他家裝了攝像頭,所以他應該看到我離開的畫面。
按下關機鍵,我找了一家酒店住進去。
半夜睡到迷糊,我被酒店前臺電話吵醒,窗外下起瓢潑大雨。
「麥小姐,前臺有位顧驊先生找您,請問您認識嗎?」
我的心砰砰跳動著,失神好一會兒,直到話筒裡傳來前臺聲音:「麥小姐?」
「嗯,認識,但不熟。」
我壓住泛濫情緒,鎮定地說:「你問他找我什麼事?」
電話那頭聲音消失幾秒,隨後是前臺稍顯為難的聲音:「他說,他有東西落在您那裡了。」
東西?陽陽嗎?
「什麼東西?」
「這……他、他說,他的心落您那兒了。」
我:「……」
14
見到顧驊時,他的襯衫已經被雨水浸透。
頭發凌亂耷拉著,狼狽得完全不像他。
我緊緊按住房門,沒讓他進來。
隻是原本勸他離開的話,說出口卻鬼使神差變成:「你怎麼不打傘?」
顧驊笑了笑,雨水順著脖頸滴落:「出門找你時,沒下雨。」
「而且……」
他語氣一頓,「你淋過雨,我也想試試是什麼感覺。」
眼底墨色緩緩暈開,顧驊苦笑看著我:「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淋雨真的很難受。」
心底某處柔軟角落被敲擊一下。
我想起曾經我在他宿舍樓下淋過的那場雨。
那次大概我纏得他煩了,他將懷裡書塞給我:
「我要去打球,幫我拿回宿舍,有什麼話到時再說。」
我欣喜地點頭,抱緊懷裡的書,目送他往球場走去。
後來,我在他宿舍樓下等到傍晚,天下起大雨,我將那本醫學書塞進衣服裡,就這麼等到 9 點。
顧驊回來後,看到湿漉漉的我,渾身一僵,快步朝我走了過來。
我從懷裡掏出沒被淋湿的書,顫抖著手遞給他:「顧驊,你看,書沒被淋湿。」
我邀功似的笑出兩顆小虎牙,他卻隻瞧書一眼,就生氣地把它打落在地。
「你是蠢還是笨?就不能放宿管那裡?」
我看著那本掉進地面水坑的書,忍不住紅了眼。
「抱歉,我以為……」
「以為什麼?回去!」
以為你會因為我的等待開心,以為你會聽我表白,以為你至少會感動,然後更容易接受我。
可這都是我以為。
記憶伴隨著我跑開的身影淡出,也模糊我的眼眶。
忽然,顧驊伸手摸了摸我臉頰,很冷,冷到不是正常人的體溫。
「能讓我進去嗎?」
見我無動於衷,他又柔聲補了一句:「這樣我會感冒的。」
15
當房門合上,顧驊將我按在門後,發瘋似地撬開我牙關那一刻。
我知道,我敗給了自己的心軟。
熾熱的唇舌從嘴唇遊走到耳後,脖頸,然後是鎖骨……
就在我以為顧驊還會有進一步行動時,他卻突然抵住我脖子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我羞惱地推開他。
顧驊眸色沉了沉:「你聽到我跟餘欣的對話了,是嗎?」
我沉默了。
下一秒,一隻手掐住我臉蛋扯了扯,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