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夫君。」
話音剛落,面前忽然彈出一頁系統面板:【裴御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 75/100】
見狀,我連忙拉著他往外走:「冤家宜解不宜結,夫君,要不你現在就帶我去兄長那,向他賠禮道歉吧!」
11、
裴御沒有拒絕。
這之後,他帶著我出了院子,穿過中庭,來到一處竹林。
此時,畫中的男子一身白衣都已變紅,那猩紅色似乎還有流動的趨勢,正漸漸向畫框附近漫溢。
想也知道,這血色一旦溢出畫框,定然沒好事。
走了約一炷香時間,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個俊俏的白衣男子,他撐著紅傘,臉色更是蒼白得過分,瘦長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晃晃,感覺時刻會被風吹上天。
甫一見人,裴御站住了,似乎頗有忌憚。
兩人(怪物)之間維持著一定距離,遙遙對峙著,這王不見王的畫面竟莫名有點燃。
我拿著畫卷上前,佯裝打招呼:「許久不見,兄長怎的又清減了?」
碰到對方的一瞬間,系統立即彈出面板:
人物:蘇招妹
出身:大城蘇家嫡子,擅作畫,然而大部分作品都被自己的妹妹搶走,對外署上自己的大名,以博得才女的虛榮名氣。
相關物品:一副詭異的自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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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度:-20/100
這尼瑪,好感度還能是負數?
對了,之前系統有提示,一旦好感度低於 0,將隨時會被 NPC 追殺!
思及至此,我不禁脊背發麻。
面前,蘇招妹沒有焦距的視線渙散地投來,如一具麻木的屍體,不知何時,他那身白衣已經染上了點點紅花,且那花的面積還在擴大——這他媽分明不是花,而是一件血衣啊!
我一顫,連忙將那畫軸塞到對方手裡。
「哥,我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12、
為了博取「兄長」的原諒,還了畫後,我彎腰一揖:「從前小妹年少無知,冒充兄長才名在外招搖撞騙,委實犯了大錯!
「小妹深知罪過,明日便去畫肆澄清,將一切盛名歸還,還望兄長原諒!」
沉默。
長久的沉默。
我彎得腰都酸了,蘇招妹終於啟唇,聲音如死屍般冰冷僵硬:「你搶了我那麼多畫,如今忽然就知錯了?」
我連忙起身,握住面前人灰白的雙手,聲音哽咽:「不敢诓騙兄長!
「實是小妹漸漸知事,心中慚愧,不敢面對兄長......」
蘇招妹聽我甜言蜜語(信口雌黃),面色不動,看不出什麼情緒。
見他無動於衷,我一狠心,又加了一把火:「要不,兄長以後別叫招妹了,就叫絕妹吧。
「您就當和小妹斷絕了關系,從此一刀兩斷,如何?」
兄弟,您改名蘇忘妹,蘇滅妹都可以,隻要別再惦記我就行!
孰料,面前人沉吟良久,卻是冷笑一聲:
「倒也不必如此。」
之後,他將那畫幅一卷,緩緩塞進了大袖裡:「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隨著這一動作,系統再次推送了消息:
【蘇招妹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10/100】
這便是接受的意思了。
見這招有效,我趁熱打鐵,讓僕役搬來了鬼屏風:「兄長,小妹是個粗人,這物件給我也白瞎,不如送給你吧。
「我瞧這屏風是個雅物,倒和你很相配呢!」
——畢竟和他的畫風差不多,都是些陰間玩意兒。
蘇招妹聞言,一雙死寂的眼睛投向屏風,口唇翕動:「這是大家遺作,你真要送給我?」
「那是自然!」
見我點頭如搗蒜,對方一雙眼盯著屏風,紫色的唇輕輕扯了扯:
「也罷,就信你這一回。」
話音剛落,系統又給我推消息了:【蘇招妹好感度+20,當前好感度:10/100】
呴,真是大手筆!
看來這屏風很對他口味,因為對方合起手中紅傘,竟轉頭擱在了我手裡:「小妹,黃梅天到了,兄長送你一把傘。」
說著,那紫色的唇扯開一絲弧度。
「怕淋雨,便撐著它吧。」
13、
「親哥啊,血濃於水啊!」
臨走前,感激涕零的我抓著蘇招妹膀子搖了許久,還招呼他有空再聚。
回頭的路上,裴御見我手拿紅傘,略感意外:「他送你的?」
我點頭。
和我理解的一樣,這遊戲雖然假男作女,陰陽顛倒,但在混亂與恐怖中,又似乎存在某種秩序與邏輯。
譬如強與弱,嫡與庶,尊與卑。
也因此遵循了它的規則的我,得到了第一個甜頭。
物品:【蘇招妹的原諒】
【迷離月色下,清涼夜風裡,打著傘的你似乎隱形了。】
這似乎是一個輔助型道具,傘打開後,裡面又掉出一張拼圖,裡面畫著一個站在竹林裡,渾身浴血的男人。
和裴御作別後,我回到了小姐閨房,這裡掘地三尺,改頭換面,已然被我徹底改造成了一個安全屋。
今晚,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隻是剛躺下不久,屋外再次響起敲門聲和兩道尖細的人聲:
「小姐,小口小目來報到了。
「您今晚要招哪位侍君侍寢?」
我:「。」
這萬惡的殺人遊戲。
14、
毫無疑議,我報出了裴御的名字。
兩人應聲離去,走到中庭,又忍不住回頭看:「咦,哪來的腳步聲?」
「你肯定聽錯了。」
他們推搡一會,以為自己幻聽了,再次緩緩向前走去。
此刻,短暫的白晝已然過去,屋外螽聲四起,灰白的月色灑落在昏暗的花木上,而在他們身後,打ťū⁼著傘的我掏出了那枚汗巾,悄悄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月色下,極其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行走的僕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條銀亮粗長的湿跡,痕跡的盡ƭű̂²頭是兩坨挪動的血肉聚集物,一個縫隙裡長滿了眼球,一個渾身上下裂滿了嘴巴。
小柱子掛了,又來了小口子和小目子。
這似乎是某種暗示。
兩個怪物穿過垂花拱門,來到了一處風雅不勝的庭院,這裡幽篁遍地,琴聲隱隱,他們在門口徘徊許久,卻不敢進入。
許久,其中一個裂開了渾身的嘴巴,怪叫裡夾雜著恐懼。
「裴郎君,小姐有請。」
話音落下,那琴聲並未停下,反而愈發響亮了,即便我站在數米開外,也不禁頭暈腦漲,連忙緊趕幾步,退回了垂花門處。
大約一炷香時間,一個披紗的身影姍姍走來。
夜風吹得大袖翻飛,露出其下晶瑩的手腕,那修長窈窕的身姿在月下嫋嫋行走,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
此刻,這神仙玉人望著眼前的空氣,卻是嗓音溫潤:
「妻主,你怎麼在這裡?」
15、
我收起紅傘,假裝路過:「當然是等你啊。」
「哦?」裴御行至我身邊,口吻感慨,「想不到有一日,我也能得你青眼。」
我摘下臉上的汗巾,訕笑一聲:「哪有。」
一面說著,一面將道具塞進了袖子裡。
測試結束。
無論紅傘還是汗巾,對高階怪物統統無效。
再看他身後,僕人隻剩下了一個小目子。
想也知道,小口子肯定是死球了。
這之後,我們仿佛什麼都沒發生,親密如夫妻一般,相攜著回到了小姐的閨房。
有裴御在,我放心大膽開了窗。
時值夏暮,窗外正是一棵枝影橫斜的矮樹,枝條如人臂一般蜿蜒畸長,上頭零星地開著些灰白的小花。
我感動地對裴御:「你瞧,桂花落了。」
「嗯?」
見對方沒反應,我夾著嗓子繼續講土味情話:「是桂花動嗎,不,是我看你時的心動......」
對此,他似有疑惑:「可是,桂花?」
「可是什麼?」
我回身,親切地拉住那冰冷的雙手:「如此良宵,桂子飄香,你就沒什麼旁的話對我說?」
「哦?」
隔著頭紗,眼前人如冰雪般的容顏影影綽綽,再加上那一身垂地的紗衣,弘雅的氣質,有種說不出的奇異美感:「子都倒是覺得,如此良宵,實不該消磨在口舌上。」
說著,他一手輕輕用力,將我推倒在身後的床榻上,冰冷的手指撫上我唇角,語氣神態,極盡誘惑:「今夜,隻不要掀了面紗,子都任妻主縱情快樂。」
他離得太近了,混雜的不適感霎時將我湮沒:「為為為為為啥不能掀面紗?」
對方不答,反倒吐息一笑,婉婉拉開了我的裙帶——
那一瞬,羞恥感、背德感、恐懼感同時侵襲著我的神經,嚇得我一哆嗦,直接放棄了試探:「我我我我我最近腰不好,還是早點睡吧。」
大意了。
論演戲,這位比我包袱輕多了!
不知那面紗下是人還是大魷魚,即便拉了燈也太重口了,無法接受的我直接滾進了床裡,進入了待機(逃避)狀態。
幸而,對方見我裝死,倒也沒有強求。
夜色愈深,那天上的月輪也愈發碩大,天地間仿佛氤氲著一股灰白色的霧氣,窗口的枝丫漸漸探入房內,可剛觸到床幔,便閃電般地縮了回去。
床邊的人忽然坐起了身,望著那枝丫自言自語:「可是,那不是桂樹,而是槐樹啊。」
語罷,他低頭望向身側酣睡的人,輕柔一笑:「但是好可愛。
「好可愛,好可憐......」
16、
翌日醒來,裴御並不在身側。
趁著天光尚早,我將兩張拼圖湊在一起,竟剛好形成一完幅整的景觀,上有大堂、天井、抄手遊廊,下有位於竹林邊緣的祠堂,隔壁一座小門,幾乎囊括了大半個蘇宅。
或許,我不能一直局限於小姐的閨房。
為了探索更多的地圖,我拿上紅傘紅巾,再次進入了竹林。
幽篁深處,飄蕩著一道雪白的身影,見我走近,蘇招妹頭都不抬:「你來作何?」
「小妹要去畫肆,完成對兄長的承諾。」
聞言,他默了會,見我漸漸走遠,又忽然出聲:「你向東走,半裡外就是畫肆,千萬別走錯方向。」
我忙點頭:「多謝兄長。」
嘴上答應往東,實際卻拐進了向西的那條煙火路,走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前方出現了一座香煙鼎盛、頭角恢宏的祠堂。
站在門外看,帳內一座慈眉善目、滿頭肉髻的金身佛像,高大直頂藻井,忽略它所在的背景,簡直就和人間的廟宇一模一樣。
這裡看起來並無特別,但蘇招妹似乎頗為忌憚。
我站在祠堂大門外,本打算看一眼就走,孰料走近了,卻聽到裡面有人在竊竊私語。
雖然談話內容含糊不清,但我卻似乎聽到了.......我的名字。
也許再近一點點,就可以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猶豫之下,我打算去門口探一探,大不了就和雙胞胎那次一樣,發現異常跑路就是。
然而,我剛抬腳跨過門檻,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低喚:
「妻主!」
聲音不大,卻嚇得我連忙縮回了腳!
誰知下一秒,祠堂內的私語聲瞬間放大,化作一股劇烈聲浪噴薄而出!
仿佛心有不甘,這氣流不僅將我衝到了數米遠,更掀掉了對方從未取下的頭紗!
一尺輕紗,如霧如絮,輕飄飄落在了我身前。
17、
額如冰川,鼻準如星。
一瞬間,我隻來得及瞟到點細節,裴御已迅速背過身,再次將頭紗焊在了臉上。
「妻主,你怎能到處亂跑?」
聽他口吻平平,不太像生氣的樣子,我連忙解釋:「屋子裡太悶,出來拜拜佛。」
聞言,對方淡淡一哂:「他算什麼佛?
「求他,還不如求我。」
我一聽,上前拉住他雙手:「那我想出去轉轉,你陪我去?」
「......不行。」對方搖頭,「我在蘇宅主持中饋,比不得你出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