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此刻——
當我看著陸遲面色不改地把裹著蔥花的面條送入口中時,差點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錯亂。
陸遲失憶後的行為真是讓人愈發看不懂了。
「陸遲,你不是不吃……」
「陸遲!」
一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女生生生打斷了我未出口的話。
她拉著同伴毫不客氣地坐到陸遲身旁,模樣關切:「聽說你失憶了,怎麼樣,嚴重嗎?」
不會這麼巧就碰上了陸遲喜歡的女生吧?
我決定埋頭吃飯,隻把自己當做隱形人。
「還好。」陸遲答。
「Ṱù⁷那……」女生猶豫了一下,被同伴鼓勵性地推了一把,才開口問:「你還記不記得答應我明天一起去海洋館的事情?」
我抬頭,恰巧和她對視上。
那顯而易見的敵意讓我莫名心虛。
我感覺自己這個局外人不太適合繼續待在這裡。
於是打了聲招呼起身:「我吃飽了,你們慢慢聊哈。」
沒想到陸遲傾身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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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念念,你等會兒!」
然後轉頭,語氣頗為不耐地對那個女生說:「同學,我是失憶了,但不是傻了。」
「首先,我不會和別的異性有這種約定。」
「而且,你當著我女朋友的面說這種話會讓人產生誤會,希望你解釋清楚。」
那女生看看他又看看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你們……」她嗫嚅半天,「我……大概是我記錯了。」
說完灰溜溜走了。
7
飯後,陸遲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直到將我送到宿舍樓下,他才開口:「念念,為什麼總要推開我?」
當然是因為我隻是你的冒牌女友啊!
我心裡波濤洶湧,可面上淡定:「有嗎?」
「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剛才的事純屬意外,我……」
面對我時,陸遲先前的強大的氣場蕩然無存。
隻剩下委屈無措,活脫脫像即將被主人丟棄的大型犬。
「你想多了……诶!」
話音未落,我便被抱了個滿懷!
有力的手臂箍著我的腰,讓我動彈不得。
陸遲埋頭在我頸間輕蹭,摩挲得我的皮膚痒痒的,像是在撒嬌。
我拍拍他的背,半開玩笑說道:「你看,你抱得這麼緊,我就算想推開也做不到呀。」
那力道終於松了一些。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
陸遲低著頭,從這個角度,我能看到他額角那道細微淺淡的傷痕印記。
我有輕度哮喘。
第一次發作還是初中的時候。
我正和朋友們在外面玩,突然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當時大家都慌了。
隻有陸遲眼疾手快護著我躲過了疾馳而來的電動車,自己磕傷了額頭。
回憶往日種種。
細想,其實陸遲除了偶爾嘴上不饒人外,從小到大都沒有實質性地針對過我。
反倒是我,因為父母工作忙碌,常年不歸家。
親情的缺失經年累月變成了一種患得患失的不安情緒。
為了替這些情緒尋找一個發泄出口,小時候的我總看陸遲不順眼,將他視若仇敵,處處同他作對較勁。
那時的陸遲非但沒有因此與我疏遠,還經常有來有回地配合我。
現在長大了,我們似乎都已習慣這種相處方式,也沒有刻意去改變什麼。
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我不自覺地抬起手,摸了摸他額頭上的傷痕:「沒有不好,你很好……」
陸遲深深望著我,語氣又極輕:
「念念,我要真像你口中說的那麼好,為什麼你不能再多喜歡我一些呢?」
這話落入我心裡如有千斤重。
我一時語塞。
又在一瞬間想通了一些事情。
對啊,我跟陸遲青梅竹馬,相識多年。
就當是報答他從小對我的關照,我也該在他失憶無助把我當做女朋友時盡心照顧他啊!
於是接下來的一周——
牽手?
ok,牽吧。
擁抱?
嗯,抱吧。
接……
我一手捂著嘴,一手制止他:「不、不行!」
他不解,喉嚨滾了又滾,卻還是停頓下來:「為什麼不行?」
我生硬地轉移話題:「對、對了陸遲,以前都沒聽說過你有騎山地自行車的愛好,這也算是極限運動了吧,你怎麼就想著參加這麼危險的比賽呀呵呵……」
陸遲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他緩緩直起身,沉默地盯著我。
我被盯得發憷,摸摸臉頰:「怎、怎麼了?」
半晌,他沉聲道:「沒事。」
說完好像恍然有什麼急事一樣掏出手機,低頭給誰發起消息。
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常年上翹的唇也抿成一條直線。
直覺告訴我,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等他收起手機,我問:「陸遲,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他搖搖頭,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表情過於嚴肅凝重,衝我笑了下,重新握住我的手。
我們誰都沒說話。
夕陽將雲層染上一片金燦燦的紅,漸漸沉入地平線。
天色漸暗。
陸遲啞然開口:「念念,你很想讓我想起來嗎?」
「我……」
「我們這樣不好嗎?」
我猶豫了,竟一時答不上來。
8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隱約夢見陸遲拉著別人的手離我遠去。
第二天在宿舍醒來,手機裡躺著兩條新消息,都是林牧誠發的。
前一條是:陸遲去醫院復診了。
隔了半小時的第二條:陸遲恢復記憶了。
我握著手機,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打出的字刪刪改改,十分鍾後才將消息發出。
我:陸遲他有說什麼嗎?
很快收到回復。
林牧誠:沒有,他一個人在籃球場打球,已經一上午沒說話了。
……
這半個多月以來與陸遲的相處像,是一場猝不及防的瓢潑大雨。
把我們從前被鐵鏈栓穩的關系淋得生了鏽,一動就會傷筋動骨。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找過對方。
直到三天後放假回家。
家裡空蕩蕩的,父母依然忙於工作各地飛,現在不知降落在哪個城市。
而我早已習慣。
還不等我收拾完行李,陸遲敲開我家的門。
他倚著門框,眉眼微垂,像從前那樣說著:「於念念,來我家吃飯了。」
大概是剛洗過澡的緣故,陸遲身上的水汽混雜著沐浴露若有若無的木質香氣將我包圍。
他的頭發稍微長長了些,就如同我們的關系,表面在逐漸恢復成原狀。
可就連陸父陸母都看出了不對勁,還打趣說我們倆終於不吵鬧了。
沉默地吃完一頓飯後。
陸遲借著送我回家的機會跟著我到家門口,明顯有話要說。
我搶先開口:「那個,我先說明,我可沒有趁人之危!ţūₗ」
他下意識想拉我的手,在半空僵停,又放下,自嘲一笑:「嗯,的確是我的問題。」
不知為何,聽見陸遲這番話,我的心像被人扯了一下。
原本還準備的一大篇說辭也像氣球一樣泄了氣。
後知後覺竟然感覺有些難過。
我故作輕松安慰他:「害,誰的人生沒幾個大風大浪呢。我已經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多想,總之這事翻篇了啊!」
陸遲用那雙漂亮的黑沉的眼睛看著我。
終究沒再說什麼。
9
不得不承認,習慣真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臨睡前,我躺在床上。
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浮現出陸遲帥氣逼人的臉。
想著他那寵溺的,專注的,甚至是想要落吻前尤帶欲色的表情……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失眠了。
睜眼看著天花板,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於是摸出手機給許心悠發消息。
我:悠悠,我覺得我可能需要談場戀愛,有沒有什麼優質男生介紹介紹?
許心悠:???你跟遲哥分手啦?
我:我和陸遲,我們,真沒有!
許心悠:好吧好吧,念念大人有什麼要求?
我想了想,虔誠打出三個字——
要帥的。
10
許心悠長期活躍於各種學生組織,加入了不少社團。
作為行動派的她很快替我物色了一位外院的優質帥哥。
帥哥名叫江霄,系草級別,據她描述和陸遲不相上下。
交換了聯系方式後,我和江霄約在學校咖啡廳見面。
江霄的話有點少,但很有禮貌,斯斯文文的。
氣氛逐漸活絡時,我隔著玻璃牆不經意瞥見外面打完球路過的陸遲。
他大約是剛參加完院隊比賽,顯眼的紅色球衣套在寬松短袖上,露出緊實流暢的手臂肌肉線條。
出神間,陸遲有些錯愕地朝我看了過來。
我下意識埋頭回避了他的視線。
再抬起頭時人已經不在了。
時候不早了,江霄還有晚課,我們便在咖啡廳外分別。
誰知回宿舍的路上又碰見了陸遲。
他靠坐在林蔭道旁的長椅上,手裡把玩著一瓶快要喝完的礦泉水瓶。
冷漠拒絕了一位女生的搭訕後,陸遲偏頭看見了我。
「於念念。」他叫我。
我不情不願地走過去:「陸遲,好巧哈,你在這做什麼呢?」
陸遲隨手把喝完的空瓶拋進了垃圾桶中,若無其事說:「剛打完球,坐下歇會兒,你呢?」
我頭腦卡殼:「我啊,我在拓寬眼界,結識新朋友,相互交流……」
「……說人話。」
「哦,聯誼。」
「和我室友?」
「對……嗯?什麼!江霄是你室友!」
陸遲「嘖」了一聲,有些無奈地盯著我。
我毫不退縮地瞪回他。
最後,陸遲落敗,低頭輕笑:「於念念,你對我是不是太狠了點啊。」
我聽不懂陸遲的話,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心裡發虛。
活像我是古代那種朝三暮四的大老爺,背著夫人在外偷腥被抓了個正著……
不是,我心虛個什麼勁!
11
為了對抗心裡冒出的奇怪情緒,我約了江霄周末出去玩。
沒想到真到了那天,竟變成了五人行。
看著許心悠因為難得的發小聚會興奮不已,和林牧誠你一言我一語挑選過夜住處。
我偷偷遛到陸遲身邊,問他:「你怎麼來了?」
陸遲順手把我的雙肩包背到肩上,揉了下我的腦袋,卻沒有正面回答我。
「許心悠和林牧誠都能來,我怎麼不能來?」
我們最後訂了襄山腳下的轟趴別墅,準備第二天一早去山腰看日出。
當晚。
玩累了室內遊戲,許心悠神神秘秘溜過來和我咬耳朵:「你覺得江霄怎麼樣?」
我客觀回答:「還不錯。」
接到暗號的許心悠決定替我助攻。
她組織大家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打算替我試探試探江霄對我的態度。
許心悠是轉酒瓶的臭手,好幾次瓶口指向她自己。
不僅講出了小時候的糗事,還罰了好幾杯酒。
好不容易終於輪到江霄,他選擇了真心話。
許心悠摩拳擦掌,問他:「你對念念什麼感覺?」
江霄如實說:「有好感。」
輪到陸遲時,由於許心悠的目標不在他身上,就沒為難他。
隨口道:「就剛剛那個問題吧,遲哥,你對念念什麼感覺?」
陸遲看了我一眼,意外地拒絕回答,居然選擇了罰酒。
許心悠可能有些醉了,表情誇張攤手道:「不是吧遲哥,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
她掰著手指:「無非是喜不喜歡,討不討厭……」
話沒說完就被林牧誠捂住嘴打斷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