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午11點是股東會,幾個總監經理陸陸續續進屋,見阮思澄坐在主位他們心裡基本明白發生什麼。
阮思澄又解釋了下,因為錢納竊取澎湃科技病歷,董事會已撤掉原CEO,任命新CEO,就是她。
而後,就像之前做的那樣,阮思澄又從文件夾哐哐哐哐拍出四份授權委託,分別來自貝恆、石屹立、大投資爸爸、小投資爸爸,一時之間滿座皆驚,無人質疑、無人不滿。
劉洋很會見風使舵,說:“怎麼沒讓我也籤呀。”
阮思澄淡瞥了一眼。
股東會的首項提議就是取消錢納的董事職位,高票通過,第二項提議則是任命阮思澄當董事會主-席,再次高票通過,第三項是……第四項是……倒數第二項是更換會計師事務所,而最後一項是——
由阮思澄轉給錢納思恆醫療1.2%的股份。
由於錢納已經被股東會開除,而他服務不滿一年,全部股份將被回購,阮思澄再轉給他股份便算外部轉讓,需經過股會東認可。
阮思澄算過,踢掉錢鈉以後,她大約有17.2%的公司股份。
而對錢納,她的心裡總歸覺得有些虧欠。錢納,於理絕對無法容忍,於情……不想趕盡殺絕。錢納所為畢竟也是為公司“好”,並未故意對不起她。
還無法像邵君理說的那樣“硬”。
因此,作為對“boss”錢納工作大半年的感激、補償,她決定給對方目前值30萬的思恆股份。
而在以後,她有信心會是一串巨額數字。
這個提議,同樣也被她自己給直接通過。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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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會股東會全部結束以後,阮思澄和貝恆沒再見到錢納。
她覺得,錢納對於1.2%的股份應該感到比較滿意,畢竟那在意料之外。
然而事實證明阮思澄太天真。
某天,管財務的劉明濤說,錢納拒絕交出公章。
公司公章這個東西,必須要在公司合法注冊以後到公安局指定機構去辦理。一個管公章的人離開公司,則需將公章交給下一個人,在外頭隨便刻個蘿卜章是違法的。
錢納手裡不僅握著公司公章,還有財務章、法務章。
劉明濤對阮思澄說:“錢納不接電話、不回短信。看朋友圈……他在南美遊山玩水,一時半會不回來了。”
第17章 公章(一)
錢納一番操作可謂令人窒息。
西方更認籤字, 而中國更認印章。公章之於法人,就相當於玉璽之於皇帝。它是信物, 代表某人對公司的實際控制,比籤字對第三人更有可信度。誰手裡有公司公章,誰實際上就是老大。
若原法人不交公章,公司甚至不能在工商局進行變更登記, 便也不能更改法人代表、更換營業執照。
原CEO就是要槓, 企業隻能陷入停擺,表面上的諸多解決方法在法律上全都不易實現。
比較容易想到的是去法院告。然而,由於公司新任法人沒有公章, 毫無疑問,起訴狀上便也沒有公章,而未加蓋公司印章的《起訴狀》在法院的立案庭上很難被人接納受理,造成起訴失敗。等費九牛二虎之力說服對方、起訴成功, 持有印章的前法人收到法院傳票以後可以直接掏出公章並且遞交《撤訴申請》,撤回來, 讓案件無限循環, 而法院是沒可能在開庭前就如何的。
即使被告沒有撤訴,現實狀況也很尷尬。《公司法》規定, 若一家公司的董事會股東會決議違反法律,比如召集程序、表決方式不合法規或者討論事項、決議內容不符章程,利害關系人可申請法院撤銷。但是, 《公司法》並未明示利害關系人是否可以請求法院判定決議合法有效。有些法院持肯定觀點, 認為法院可以受理申請、定紛止爭、執行某家公司董事會股東會所做出的決定, 而另一些法院持相反觀點,認為他們隻能處理違法事件,而一家公司是執行還是不執行董事會股東會所通過的提案屬於公司自治範圍內的事務,不應幹涉——畢竟不是法律法規,誰也沒說非做不可。於是,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對於這類紛爭,有的法院受理,有的一概不予受理,有極大的不確定性。
而思恆醫療,除了這些,還有一個不想鬧到法院的原因,就是他們確實曾經竊取病歷。
另一個思路是掛失補辦公章,同樣不好操作。章對公司無比重要,補辦需要很多材料,包括報案證明、登報聲明、營業執照、上級主管部門同意補刻證明、全體股東共同籤的補刻申請書、法人代表的身份證、法人代表的授權書等等東西。
這又陷入一個僵局。因為沒章,不能到工商局更改登記信息,於是錢納依然還是思恆醫療最大股東、法人代表,想把公章掛失補辦必須得有他的同意,而這又是不可能的。因此,沒有錢納的籤字和身份證、授權書,思恆醫療無法掛失公章。
最後一個辦法就是公司改名。這樣,公安局便必須重發一個公章。可問題是,現在公司改名雖然不像以前那樣必須交回舊章進行銷毀,整個過程依然需要法人出面辦理,依然需要法人的身份證。況且,沒有公司願意隨隨便便改名,那更麻煩,過去辦的手續、籤的合同、做的宣傳、貼的招聘、出的產品……都受影響。
出於這些客觀原因,常有公司激情上演“真假美猴王”的大戲,可惜並無如來佛祖。
“哎……”阮思澄覺得,這個情況需要告知投資爸爸。
邵君理長長的手指拎著話筒,聽完前因後果,開口:“又哭了嗎?”
“啊?”阮思澄沒想到等到這麼一句,回答,“這哭個屁。”
每回她掉眼淚,都是因為絕望,有些感情因素在內。隻要還有解決可能,她就不哭。
阮思澄早發現邵君理挺喜歡聽她瞎扯淡的,與對方說話時已經不像開始那般小心拘謹,比較放松。哄人高興,自己也舒服。
“真沒事兒?”邵君理默,思考兩秒,“我過去吧。”
“咦?”
“一起想想,當面討論。我也看看各項工作交接情況。”
“那行。”
章錦熹送邵君理到思恆醫療,邵君理讓對方先回,說自己要多待會兒,打開車門,離開、上樓,一路走到阮思澄的CEO辦公室——錢納以前待的地方。
阮思澄讓劉洋上水,邵君理淡瞥了一眼。
阮思澄將錢納留的各項工作逐一匯報:“……他還在跟幾家本地醫療器械生產廠商討論合作,我也全都接過來了。”
說到這裡又挺傷感——錢納真的很忙,做了很多。
最後話題繞回公章,阮思澄說:“我是懷疑東西還在錢納抽屜。錢納當時直接走的,好幾個人都看見了,沒有回辦公室也沒有收拾物品。”
邵君理垂眸了一秒——抽屜應該是上鎖的。
“對,在鎖著。”阮思澄說,“得先叫人開了。話說回來,遲早也得開了,不然我這沒法兒用。”
說著,她開網頁,噼裡啪啦搜索“開鎖”,不想投資爸爸卻說“我沒時間等著”,出去溜達一圈,拎回一把螺絲刀,該是碼農裝機用的,又從地上拿起錢納的啞鈴,用螺絲刀抵住鎖裡某個地方,哐哐兩下給砸開了:“行了,你直接換一把新鎖。”
阮思澄:“………………”
這麼猛?!
還有,怎麼這事他也幹過?而且還很熟練!
可他作為揚清集團太子並不應該具備撬鎖技能!
不對,這並不是感慨的時候。劉明濤說CEO也該配一保險櫃,看來真的不是誇張……這書桌鎖可真脆弱……估計門鎖也不靠譜……嗯,公章需要好好守護。
阮思澄將裡面東西全翻出來。她看到了營業執照,看到了……
就是沒有公章。
錢納居然在開會前就把它給揣回家了!!!
真是——
面對一地狼藉,邵君理對阮思澄說:“抽屜沒有,得讓他交。現在打算怎麼處理?”
“……”阮思澄又看看門口,壓低聲音,“用劉洋吧。”
“哦?”
他正佔著CEO的位子,阮思澄搬了個小凳:“剛才您來這的路上我想過了,用劉洋吧。我已經讓劉明濤去整理劉洋貪-汙公款的證據了。他不是能威脅錢納嗎?不是有胡搞照片嗎?那讓劉洋再去威脅錢納一回,否則思恆醫療立即送他坐牢。就是,咱們威脅劉洋,劉洋威脅錢納,拿回公章。創業已經失敗,錢納肯定不想家庭再出問題。”
邵君理笑:“還算聰明。”
跟他想的一樣。
“哎嘿嘿。留著劉洋就是因為他能稍微制住錢納……我連之前罷免CEO時都沒提過劉洋的事,他還以為挺安全呢。等到一切交接完畢,肯定是要開除掉的,至於報不報警目前還沒想好。”
邵君理撩起眼皮看了看他身邊女孩兒。
經此一役,成長了些。
這人善良、寬和、心軟——名字軟,人軟,心也軟,開朗活潑喜歡扯淡,積極進取、很能創造機會,就是傻了點兒,沒心眼兒,如今終於成長了些。
阮思澄問:“邵總,行嗎?”
“行,不過別讓那劉明濤知道太多,隻說打算開除劉洋就可以了。”
“我懂。”
阮思澄十分慶幸——最近這些艱難時刻中總有邵總可以商量。
要正式與前CEO錢納撕破臉嗎。
其實,錢納的憤怒、不甘,她可以理解體會。
沒有錢納,就沒有今天的思恆醫療,也就沒有今天的貝恆和她。他日思夜想、轉輾反側,冒著風險竊取數據,甚至沒讓他們知道、自己獨扛,卻因創業理念不同而被直接踢出公司。並且,非常明顯的是,貝恆本來在他那邊,他根本就不應該輸,是她舌燦蓮花讓人反水了的。
錢納是個牛逼的人,肯定更加無法接受。
於是,他非不讓自己順心,不讓思恆好過,無法看著自己、思恆順順利利繼續前行而他灰頭土臉黯然離場,非得隔應他們一下。
某種程度上講,錢納說的並沒有錯。當今這個時代,沒有幾個殺出重圍走向成功的公司是幹幹淨淨一條法律法規都沒有犯過的。錢納倒霉,遇上自己和邵君理兩個罕見的理想者,而她十分幸運,有邵君理。
辦公室中,兩人針對劉洋的事又討論了十幾分鍾,邵君理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行了,我走了,有公章了通知一聲。”
“邵總,其實……”阮思澄咬著嘴唇,欲言又止,白白尖尖的小虎牙嗑在水潤的紅唇上。唇凹進一塊兒,兩邊更顯豐盈飽滿。磕一會兒,阮思澄的虎牙離開,於是下唇微微顫動,還帶著點水光,直到再次被咬住。咬了放、放了咬來回幾次以後,本就顏色紅潤的唇被她□□得更豔麗。
邵君理移開目光,問:“神秘兮兮的幹什麼?”
“……”阮思澄把大門鎖了,回來,拿過自己的小拎包,打開,又從裡面捧出一個報紙團兒,一層一層拆開,活像個老太太。
“……”邵君理說,“用了整整一分鍾,最好讓我看到值得看的東西。”
阮思澄不吱聲,打開最後一層,捧著,把中間的東西藏在被剝開的報紙當中,隻露出一點,遞到邵君理的眼睛下面讓他看了一眼。
邵君理的目光一掃:“………………”
一個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