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潮夜行 3688 2024-10-26 21:49:00

我的。


陌生號碼,那個我從未打過卻爛熟於心的數字。


早該死在我十七歲的數字。


「你好,程僑。」


我的聲音比我想象中冷靜。


他的聲音比我想象中熟悉。


畢竟隔了那麼多年,他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來了,下樓。」


瘋子。


4


我從來沒覺得我家公寓的電梯這麼久。


電梯鏡子裡的我——睡眠不足、披頭散發。


他出現的時機一直不對。


高一換新同桌那年,我爆了一臉痘。


我搬著自己的東西挪到屬於他們那群天之驕子的角落時,氣氛一下子就冷了。


後桌的男生戲謔地推了程僑一把,遺憾地「嘖」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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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星期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直到某個課間,班上的女生嫻熟地過來和他們打鬧,手肘壓在我的課本邊角上。


她問我:「那誰,我和班主任說了,我想和你換位置。」


一時間,目光集聚在我臉上。


輕飄飄的一句話,別不識抬舉。


我捏著試卷的手一緊。


她沒管我,轉頭朝程僑笑:「以後你可不能欺負我。」


我麻利收拾東西起身,手腕卻被拉住了。


「不換。」


他語氣不輕不重,手上卻用勁,將我摁回他身邊的位置。


眾人愣住,目光在我倆臉上逡巡。


他也不解釋。


甚至一眼都沒看我。


隻是收回手,神色自若地轉過頭和後桌聊前一秒的話題。


「明天校隊比賽,我沒法去你家。」


「……哦哦,沒關系。」


氣氛又活絡了起來。


可我看見夕陽下,他的耳朵逐漸紅到爆炸。


林望敘不知道,我的病在這麼多年裡,隻有一個意外。


對除了他以外的另一個人發作。


程僑。


「叮。」


電梯到一層,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推開樓道門。


外頭,是北風肅穆的初春夜。


他站在雪裡等我。


頭盔下,看不見耳朵,隻有一雙冷冽的眼睛。


私奔。


或者,在今晚放肆佔有他。


我的所有思緒都在叫囂著,不太清醒的事情。


他見我來,先開了口。


「林迢迢,你不適合《光曳》。」


言簡意賅。


不帶一絲絲凌晨來訪該有的不清醒。


「你的長相氣質不合,演技也需要調教。」


「我這部沒時間等你成長。」


哦。


凌晨四點半,為了拒絕我一個試鏡請求而來的。


他是真討厭找門路的人。


尤其是我和他,隻是淺薄的同學關系。


討厭到需要本尊半夜上門訓誡的程度。


而我卻在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所以程大導演特地來說這些的?」


他沉默。


我抱臂後退了一步。


他將我的動作盡收眼底,抬手摘下他的黑盔。


露出一張過分好看的臉。


「不是。」


他終於開口,「我是來問,『他』是誰?」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


他單手抽掉越野手套,掏出手機,明晃晃地向我展示那條短信。


我發的短信。


【他走了,你上來吧。】


我別過眼,沒騙他。


「我老公。」


我從沒這樣叫過林望敘。


這麼叫是在懲罰我自己,在程僑面前。


程僑明顯一滯,長睫微顫。


「你結婚了?」


「是。」


失望。


他也會和其他人一樣。


「不好意思,發錯了。」我壓不住尾音,「本來不是要發給你的。」


「你本來想發給誰?」


「發給我的經紀人。」我全盤託出,「我老公不同意我演戲,他悄悄來給我送劇本。」


「他不同意,你就不演了?」


他問得太快了。


像在生氣。


可是,他為什麼生氣?


「不是。」


我捏緊手裡的鑰匙,「我想演。」


「你們感情不好?」


「是。」


「他對你不好?」


「是。」


他問這些有什麼意義?


嘲笑我的生活不如意?


我看向他:「所以,我來找你。」


「找我有什麼用?」


他微偏頭,佔據身高優勢盯著我,「你想要我的什麼?」


「你有用,你能給我機會。」


「我為什麼要用你?」


他語氣比剛剛還要疏離。


像在克制某種呼之欲出的東西。


「林迢迢,我們什麼關系啊?」


我答不上來。


「我們沒關系。」我避開他的眼睛,「抱歉,是我唐突了,以後不會再貿然給你發消息了,再也不會了——」


「你什麼時候離婚?」


他打斷我,毫無徵兆地。


我抬眼。


他避開,又回望,再沒離開過。


「我不用已婚的女人。」


他在等我回答。


「我會離,但是需要時間——」


「給你。」


他從風衣裡掏出手稿和一盒碟片。


一直藏在他懷裡,有些餘溫。


「這是我接下來要拍的保密項目,和你的氣質長相符合,我可以調教你的演技。」


「迢迢,我可以等你。」


5


「你半夜點外賣啊?」


吳術被我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


「不是,你接著睡吧。」


我蹲下身,把碟片放進機子裡。


「我去,」她沒什麼睡意,「這麼古老的玩意兒,誰給你送來的?」


程僑說,本子是他寫的,片子是給我學習的。


電視屏幕上的畫面漸出。


是一部上世紀的老電影。


霓虹招牌下,市井偪仄,房間裡一對男女。


鏡頭一拉,城市車聲漸遠,人聲漸近。


下一秒,傳來非常大尺度的聲音。


我「啪」的一聲,關掉了。


「誰啊,」吳術眨巴眼睛,「到底是哪個狂熱變態粉半夜給你送片啊?」


「程僑。」


吳術被我逗笑,把手湊我額頭上:「沒發燒啊。」


我拂開她的手,抽出手稿。


有些卷邊,也有些年頭了。


首頁標著作品的名字——《容器》。


下方蒼勁的字跡,寫著他的名字,以及日期。


十年前。


我上高一的十年前。


分鏡畫得十分細致,標注詳細,像在看漫畫一樣。


尤其女主的臉,簡直是照著高中的我畫的。


「祖宗啊,」吳術臉色一變,笑容急轉直下,「真是程僑的作品啊!」


程僑的分鏡手稿是業內出了名的難得一見。


「他就這麼給你了?」


「還是大半夜送過來給你?」


「你倆真的隻是高中同學關系?」


她反手又打開了電視機。


在一陣曖昧的人聲中,表情嚴肅地研讀了起來。


「狂熱變態粉?」我沒忍住出聲。


「欸!膚淺,」她一拍大腿,「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電影播完時,天蒙蒙亮。


吳術睡得打鼾,我又重新播放了一遍,認真拉片。


直到生理性的疲憊將我淹沒。


我很久沒睡過這麼踏實的覺了。


再次醒來,是第二天的下午,被手機吵醒的。


吳術打來的電話。


「你什麼時候走的?」我問。


「你快看熱搜。」


#程僑 機車#


#程僑 四門巷#


點進熱搜,是路人昨晚發的一張照片。


「誰懂啊,晚上補作業看見程僑在我家樓下。」


路燈下,他抱著頭盔站在巷口,被風凍紅了耳朵。


抱著手機久久出神,像在等人。


四門巷,是我以前高中住的地方。


與我現在的公寓,是兩座相鄰的城市。


微信彈出消息。


高中的班長告訴我,昨天晚上十點半的時候,程僑來找他要我家地址。


【我起初以為你還住在四門巷,就告訴他了。】


【後來想想你應該搬走了,又問了別人,十二點那會兒才把你家地址發給他。】


【他最後找到你了嗎?】


我的手懸在輸入框上,電話那頭吳術的聲音將我拉回。


「現在劇組的人吃瓜都吃瘋了。」


「一個這麼多年超級講原則,拍戲從頭跟到底,堅決不出劇組的人,居然昨晚在片場收到一條短信就騎車走人。」


「聽組裡的人說,他發神經一樣騎了幾百公裡,騎了七個小時不知道去哪裡,又回劇組。」


「於是直接發燒進了醫院,現在吊著點滴在片場呢。」


說著,吳術給我發了張照片。


簡陋的片場裡,他坐在導演椅上,裹著黑大衣,露出一張白凈的臉。


抿著唇,認真不好惹。


隻是發燒的紅暈,讓他看起來分外柔軟破碎。


「別人都問我怎麼一點都不好奇呢?林迢迢,你說我為什麼不好奇?」


吳術在那頭壓低聲音,「你倆到底什麼關系?」


「高中同學。」


「誰家高中同學趁你老公不在家,半夜騎車跨兩座城市給你送片啊?」


我沒接話,吳術那頭有些吵。


她說:「今天《邊曳》試戲,你過來,我們和程僑談一下保密項目的事情。」


「好。」


「對了,你哥也在。」


程僑的作品部部得獎,林望敘想蹭上他的戲很久了。


吳術提醒我:「你避著點,別撞上了。」


6


片場人多,我到的時候,吳術正在和制片人聊著。


制片人和程僑是多年的朋友。


他抬眼見我,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久仰久仰。」


我一部片都沒拍過的人,擔不起他這句話。


「不過有個問題,」制片人撂下合同,「《容器》的分鏡手稿你也看過了,親密戲很多,尺度大,能接受嗎?」


吳術餘光瞥向我,問:「能借位嗎?」


制片人眉毛一挑,沒說話。


程僑的作品向來是實幹派,最擅長捕捉演員真實的反應。


「我可以試試。」我說。


這也許是我職業生涯唯一的機會了。


我不能讓以前的創傷一直禁錮著自己。


「不錯,」制片人向我投來贊許的目光,「他們在前面試戲呢,我安排一下,你也去試試。」


「可是前面試的不是《光曳》的鏡頭嗎?」吳術問。


「沒所謂,看的人都是程僑。」


制片人喊人帶我過去,臨走前他對我說,「別緊張,和你對戲的是影帝,能帶著你的。」


「什麼影帝?」我回頭。


「林望敘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興奮吧?」


要死。


試鏡的棚子擠滿了人,外頭下著微雪。


我一眼見到了林望敘的經紀人。


以及坐在他身邊的顧昔,穿著我給林望敘買的大衣。


她和我不期然地打了個照面,露出一絲惶恐的表情,緊緊攥住衣服的邊角。


她確實很漂亮,惹人憐惜。


林望敘試完戲,從房間裡出來,朝她走過去,十分自然地牽住她的手。


「怎麼這麼冷?」


循著她的目光,林望敘看見了風口邊上的我。


他眉頭一皺,用身體擋住了顧昔。


這是在保護她,也是在和我避嫌。


林望敘拿出手機打字。


我的手機振動,他發來的消息。


望:【你來幹什麼?】


望:【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望:【你別想動她。】


我:【來試戲。】


望:【笑話,你有什麼資格?】


我沒回復,因為場記來找我。


「老師,下一個就排到您了,是今天最後一場了,這是臺詞。」


房間裡坐著一排大佬,資方的人和演員副導。


但其實最終拍板的人還是程僑。


隻是他人呢?


我低頭翻起劇本,幸好這段我之前就練過了。


我剛想對場記說謝謝,卻被人用力一拉,拽出了棚外。


雪下大了,路上結著冰碴子。


林望敘的動作惹來幾人側目,但很快他將我藏在陰影裡。


「你簽了經紀公司?」


他語氣壓著怒氣。


「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質問我?」我一臉平靜,「哥哥還是丈夫?」


「少惡心我。」


他松開手,眉眼煩躁。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別用我的關系換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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