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了,或許在作者沒有寫出來的地方,李詢對心愛的姑娘就是這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
嗯,李詢一定是男德學院的首席學員。
既然受了傷,那自然無法及時地回府。我叫人打理好了禪房,準備在佛寺住三五日再啟程。
令人意外的是,太妃回宮了,但男二趙恆卻未曾離開。
聽聞湖陽長公主受傷,他特意送來上好的療傷藥:「姑姑且放寬心,侄兒已命人回城請了太醫,明日便會為您診治。」
我頗有點兒受寵若驚。
原書裡,三皇子是個隱忍內斂的性子,與跋扈張揚的湖陽長公主,並無其他交集。
這回長公主受傷,他不顧我素日狼藉聲名,竟如此殷勤獻禮,當真不易。
錦宜對此也顯然十分滿意,從趙恆手裡接過藥物和點心時,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我最煩繁文缛節,在佛寺裡更不必拘著自己。所以趙恆陪我闲話解悶,我也沒拒絕。
趙恆博聞強識,各類雜說遊記也看了不少,與我聊起天來並不冷場。
我這棵牆頭草,不由自主地往男二那邊歪了一歪。
當然,心裡還是很嫌棄。
這位男二,你嘴上說得好聽,「侄兒怕姑姑悶」,但我這個小姑姑也隻比你這位三皇子虛長三四歲而已,就算要盡孝,也等我七老八十了再盡,行嗎?
現在盡孝,誰不知道,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我女鵝。
瞅個空,我問女鵝:「錦宜啊,你覺得太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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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宜不疑有他,如實地回答:「太妃聰慧過人。」
「那……三皇子呢?」
「也是極為睿智無雙,又滿腹經綸。我與三殿下言談雖隻有寥寥數語,但也能感知到,他胸中有丘壑,絕非平庸之輩。」
錦宜出身大家,雖早年因家族獲罪而淪為奴婢,但自小飽讀史書,從文化素養來看,她和男二的確勢均力敵。
但是女鵝,你對男二的評價也太好了一點兒吧!
就算從血緣來看,男二是親侄兒,但從心理上說,肯定是從小養到大的男主更被我偏愛。
女鵝,你不要被迷惑啊!你的官配李詢,走的是武將路子,以後也會位極人臣,很厲害的哦。
我的腳傷不算嚴重,幾日之後便回到公主府。
很快地,唐太妃下了帖子,請湖陽長公主參加賞花詩會。
想也知道,必是三皇子從中撺掇。要知道長公主素來不愛讀書,穿過來的我是個工科妹子,對詩詞歌賦毫無興趣,更是坐實公主「不學無術」的美名。
花可以賞,作詩就……大可不必。
以我的語文成績參加「詩會」這種社交活動就是強人所難。別說什麼讓我背名人詩篇充為已用——這玩意兒高考完就還給老師了。
現代社會講究術業有專攻,我給一群古人講解一下流體力學可好?
但活動還是重在參與的。
我心裡明白,女鵝勞動關系變動勢在必行,這次所謂詩會,恐怕就是太妃向長公主要人的前兆。
——我和女鵝,分別在即。
略有點兒傷感。
我決定近日勻出點兒時間給女鵝打點嫁妝。
庫房裡有的沒的都翻出來,看看能不能給錦宜帶進宮。
我女鵝,進宮了也不能吃苦啊。
然而,嫁妝還沒送出去,倒是先收到了一份禮物。
李侍衛送了我一盒非常珍貴的香水。
晶瑩剔透的玻璃瓶盛著淡青色液體,打開,是清雅溫柔的茉莉香味。
我強忍著沒有當場試用。
在這個世界裡,香水這種西洋傳教士帶來的新鮮貨,一向有價無市。
以公主之尊,我也是第一回擁有。
可是,為啥又要給我送禮物?
我拿著精巧玲瓏的瓶子把玩半天,猜不透李詢的用意。
錦宜瞧見,不屑地冷哼:「有給公主尋禮物的工夫,還不如多照看公主,別讓您摔著呢。」
哎喲女鵝,你這是……吃醋了啊!
非常好,非常好,佔有欲是衡量感情濃度的重要指標。
我笑眯眯地將瓶子收起,決定親自去找李詢,把東西退回去。
小醋怡情,大醋傷感情。
女鵝和李詢的感情是我一手促成的,可不能自毀長城。
大概是因為被女鵝吃醋的樣子萌到,我的心情挺好。
見了李詢,本想做出兇狠的樣子,但方才的笑容咧得太過,一時也收不回來。
李詢大概是從未見過我笑,所以神情也有點兒羞赧。
我清清嗓子,將瓶子丟回他懷裡:「拿回去吧,這個我不要。」
「這瓶香水是臣攢了數月薪水才買到的……公主,這是臣給您的賠罪。」
賠……照顧不周使我扭傷腳的罪嗎?
我心裡一輕,嘴上還是拒絕:「錦宜都說了,讓你好好地伺候我,不要送我禮物。」
李詢吞吞吐吐地問:「您退給我,我該拿它怎麼辦呢?」
好問題,好問題。
李詢一個男孩子,留這種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確實無用。錦宜看見他送禮,自然也不能轉贈於她,而假若李詢又把它送給其他女子,那豈不是綠了女鵝——
被自己的想法驚到,我惡狠狠地將瓶子奪過。
「這東西我留下了。你敢送別人,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日光灼灼,李詢的笑容澄澈、坦蕩。
「臣就知道,您會收下的。」
13
詩會雅致之極。
本宮無所適從。
後宮妃嫔與各路女眷見禮入座,唐太妃出題限韻,便命人燃香,一個時辰之內要求完卷。
我一眼望去,題目都看不明白。
不過,有錦宜這個槍手,糊弄一下出卷老師,輕輕松松。
把錦宜留下寫卷子,我悄沒聲地從舉辦詩會的花廳裡溜出來。
李詢自然亦步亦趨地跟上。
我瞪他一眼,他趕緊解釋:「臣要時時刻刻地跟著您,不能讓您再有任何閃失。」
行吧,本想溜到個偏僻地方打瞌睡的。這會兒多個李詢——可以尋到更偏僻的地方打瞌睡了。
我指著花園深處一棵碗口粗的樹,疑惑:「你是侍衛,為什麼不會上樹?」
飛檐走壁是古言男主標配的技能吧?
李詢一臉認真:「公主放心,臣等下拿小本本記上。臣會練習爬樹的。」
然後指著樹後石凳,道:「若是公主想休息,那裡不好嗎?」
沒能上樹的我,沒精打採地坐下,哈欠連天,不忘叮囑:「我就睡一炷香,等會兒還要回去交卷。」
李詢低聲應了,伸手去解自己外襟的衣衫,在我驚訝目光中,紅著臉解說。
「您若是不嫌,可以披上臣的衣衫……若是著涼傷風,就又該吃藥了。」
說來也怪,剛剛考場上困倦到不行,這會兒裹著李詢的衣裳,枕到他背上,試圖打盹,竟睡不著了。
李詢身上有一種非常好聞的草木氣味,很像是積雪覆蓋松柏的那種清冽。
為了不驚擾我睡覺,他的身體繃成一張上滿了的弓,紋絲不動,宛若雕塑。
Ťųₓ這樣一個姿勢保持久了,真的不會難受嗎?
我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其實李詢被我調教得又乖又聽話,我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還,還挺討我喜歡的。
對,喜歡。
就像是喜歡一件玩具似的那種喜歡。
可是這件玩具,終究不屬於我。
雖然可以摸摸它、拍拍它的腦袋、抱著玩一會兒,但是心底深處我還是明白,這件玩具最後會被別人買走。
我當然可以買玩具店裡的其他玩具,而且這間店若是買不到心儀的,大可以去下一家。
隻不過,心裡會有點兒惦記就是了。
而且越惦記,越像心裡有隻小貓在抓啊撓啊。
但是除了忍著也別無他法了。
誰叫這件玩具,本來就是私人訂制的呢。
我努力地屏住呼吸,不想讓李詢聽出情緒異常。
可到底還是被發覺了。
李詢關切地側身道:「公主,您……不舒服嗎?」
你才不舒服呢,本公主背靠著你,舒服得很。
我本想化悲憤為怒火,狠狠地懟他一次的,但瞬間就冷靜下來。
因為我驚愕地看到,錦宜和三皇子一前一後地出現在了小花園裡,避開眾人,似乎有話要講。
絕不能再讓李詢看見女鵝和男二有所牽扯。
我敏捷地撲過去,繞著李詢的脖子,一把捂住他眼睛。
李詢一驚,發覺我的動作之後,若有似無地嘆一聲氣。
這家伙纖長睫毛撲閃,蹭到手心,像是我頑皮地捕住隻毛茸茸的小動物。
「公主又要跟臣玩鬧嗎?」
很好!不止需要捂眼睛,聲也不能出,不然會驚動了往這邊過來的女鵝。我騰出一手去遮李詢的嘴,壓低聲音恐嚇:「不許說話!」
少年口鼻間的氣息輕輕地拂來,帶著灼熱的溫度。
我還在發愣,李詢已經捏住我的手腕,反身將我按倒在石凳上。
……並不疼,因為李詢將手墊在我後腦,一點兒都沒有磕到。
而且他的手掌溫熱、柔軟,像個發熱的小枕頭。
但、是、憋、屈。
搞清楚一點好吧,我是仗著權勢地位、完虐男主的惡毒女配!我怎能屈居男主之下!
對上我惱火的眼神,李詢忽而玩味地一笑。
「壓低一點,他們才看不到我們。」
這家伙!居然早知道我在躲錦宜!
他倒是沉得住氣。
而且,借口也找得冠冕堂皇。
但,明明我是公主又是長輩,為何被他弄成像我在做賊心虛一樣?
我惡狠狠地瞪他,掙扎道:「那你就敢壓我?!你一個侍衛Ṱŭ₃,我堂堂公主——你這是——」
有個能恰如其分地形容此刻情景的成語,到了嘴邊,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
……語文不佳的學渣就是這樣心酸。
李詢仿佛突然就意識到了不對,立即辯解:「是公主不許臣看見、不許臣出聲,可公主身穿紅衣坐在這裡,很容易便會被發覺……若不是臣幫公主收尾,此刻隻怕公主早就被三殿下和錦宜姑娘看到了。」
「公主若要罰臣,那就罰吧,反正公主高高在上,想罰臣,又有什麼不可以。」
他把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在呵氣一樣。
分明說的是正經話,卻被搞得無端生出幾絲古怪的氛圍。
我挑起眉毛。
特別好呢。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現在李詢居然還敢頂嘴!
這膽子,越發大了!
14
好容易錦宜和趙恆談完離開,李詢慢慢地放開我,我憋了一肚子火,立刻跳起來發難:「李詢,你敢對本宮無禮,你信不信我讓人打你。」
李詢慢慢地別過眼光,又溜回來,頗為委屈:「公主要打,就盡管打吧。從前也不是沒有打過。」
我的狠勁兒一下子煙消雲散。
以前,我確實打過他十個板子,而且他挨完打,就發了一場燒。
想想孩子生病時的可憐樣,我到底沒忍心,換了個罰法:「不打也行,罰你不準吃晚飯,餓著肚子想你有什麼罪過。」
賭氣不讓人吃飯,確實不是什麼英雄好漢,簡直像個小孩子在撒嬌賭氣。
但是一時間我也想不出什麼其他的罰法。
李詢卻恭恭敬敬道:「公主有命,臣今夜一定不吃晚飯。」
我這才得意起來,昂首闊步地走了數丈,忽而停下,瞟李詢一眼:「這會兒剛中午,你下午都可以吃飯的,明白吧?」
李詢幾乎是忍俊不禁了:「臣明白。」
回到詩會現場,詩作評選已然結束。由錦宜代筆的詩詞拿了個中不溜的名次——長公主不善讀書,寫得好了,旁Ŧűⁱ人一看便知道是槍手。
拔得頭籌的是趙恆。
我留心看錦宜,果然見她低頭默念趙恆的詩作,時而頷首微笑,時而凝眉細思。
嗯,有情況。
回府的馬車上,我再次拉著女鵝打聽,她對唐太妃和三皇子的印象,是否有任何新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