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三人穿過庭院,走到緊閉的大門前。
沉炀和沉野十分默契地抬起手捂耳朵,隻不過沉炀捂的是自己的,沉野捂的是她的。
舒杳不明所以,直到門被打開,裡面突然傳來“啪、啪”兩聲禮炮聲。
這場面,很難不讓舒杳回想起自己組織的那場土味生日會。
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國,和錢曼青一人拿著一個禮炮,笑眯眯道:“驚不驚喜?”
“哇塞!超驚喜的!”沉炀配合地驚呼,熟練摘下腦袋上的彩帶,臉上帶著稍顯誇張的笑意。
舒杳又扯扯沉野的袖子:“你爸有準備什麼歡迎儀式嗎?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沒有。”沉野說,“這種時候我爸一般都有會要開。”
“……”
好聰明!
*
沉家的慶祝儀式非常復雜,吃完飯後,還包括聽奶奶高歌三曲。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沉野去了浴室洗澡,舒杳就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從微博刷到了朋友圈。
一個名為“高三(5)班”的群聊被頂到了最上面,但因為舒杳設置了免打擾,她並不清楚這99+條消息,都說了什麼。
不過反正無聊,她就順道點進去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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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去校慶嗎?啊啊啊本社恐想想就害怕了。】
【自己玩自己的啊,又不一定要social,那麼多不同級的學長學姐學弟學妹,誰認識誰啊。】
【有道理,我準備帶我老公孩子一起去,到時候穿親子裝拍點照片留念。】
【我聽說有的班級還組織了表演,可惜我們班平時不太聚,組織不起來。】
……
校慶?
舒杳的“冷情”,不僅表現在對生活的地方沒什麼歸屬感,還表現在,對母校也沒什麼留戀和懷念,那對於她來講,似乎也隻是一個曾經學習過的地方而已。
所以她一開始沒有在意,直到看到有人發了一條:【我聽說沉家給學校捐了一個億,按照往年傳統,應該要上臺領感謝信吧?不知道是不是沉野去。】
說是沉家捐的,但沉家除了沉野,並沒有人是輔川三中畢業,所以具體是誰捐的,顯而易見。
這條下,好幾個人艾特了她求答案。
舒杳模稜兩可地回:【我等會兒問問。】
底下的人倒也沒揪著這話題聊,感慨完人與人的差距之後,又開始討論學校哪裡拍照好看。
舒杳突然想起自己和沉野拍的那幾張照片。
她掀開被子下床,從她的包裡、櫃子裡、還有他錢包裡,各取出一張照片。
舒杳在胳膊下墊了個枕頭,趴在床上,雙腿悠闲地翹著,目光落在那整整齊齊擺放的照片上。
九歲,他們坐在過山車出口處的長椅上,一起吃棒棒糖。
十八歲,他們在ktv包廂裡,並肩而立。
二十六歲,他們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他閉著眼睛,吻溫柔地落在了她的臉頰。
十七年,聽起來是如此漫長的一段時光。
可是好像,也就這麼匆匆過去了。
浴室門“咯噠”一聲被打開,散出一陣熱氣,沉野穿著睡衣掀開被子,看到她眼前的照片,目光一頓。
他學著她的姿勢趴下,輕笑道:“看什麼呢?”
舒杳嘆了口氣:“就是覺得有點遺憾,十七年,我們就留了三張照片。”
“那又怎樣?”沉野的左手摟上她的肩膀,“之後不還有七十年,你要是不嫌棄,我們一天拍一百張。”
“我嫌棄。”舒杳笑著躲開他的手,想起剛才看到的消息,隨口問了句:“對了,我剛看群裡消息,你給三中捐了一個億?”
“好像是。”沉野解釋了一句,“結婚之前的事情了。”
舒杳忍不住笑:“我又沒介意這個,你的錢,你怎麼花都可以。”
“那不行,現在是夫妻共同財產。”
“那你校慶要回學校領感謝信嗎?”
“嗯,校長的面子不好回絕。”沉野搭著她的肩,左手懶懶地卷著她的一縷發絲玩:“一起去?”
舒杳把目光移回到了照片上,溫吞道:“也行。”
畢竟畢業之後就沒有回去過了,那個地方,現在想起,其實是有不少遺憾的。
至少,在她和沉野的關系上。
沉野不依不饒地用手撫住她的臉,將她的腦袋側了過來,雙唇印在了她的唇角,他笑道:“有真人在面前,看什麼照片啊。”
“因為照片裡的人不會刷流氓。”
“親一下就叫耍流氓?”沉野的右手一掃,把那三張照片掃到了地毯上,圈著她的腰翻過身,他的右手往裡探了進去,“這才叫耍流氓。”
舒杳被他弄得漸漸失了理智,卻還記得一件事:“我還沒洗澡。”
“等會兒再洗。”
“不行。”舒杳今晚沒想拒絕,但在這方面有點包袱,她毅然決然地推開他,“我先去洗澡。”
舒杳翻身下床,剛走到浴室門口,就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嘖。”
舒杳回頭,看到沉野手裡拿著她喝了一半的熱牛奶,胸口的衣料上沾著幾滴奶漬,像是剛才喝的時候不小心從杯口滴落的。
沉野低著頭,嫌棄地拎了下領口,隨後把杯子放回床頭櫃,牽著她的手進了浴室,語氣極其理所當然,
“髒了,再洗一遍。”
“……?”
*
校慶當天,舒杳在吃早餐的時候,刷到了錢浩森的朋友圈。
他對著大廈外的玻璃牆,拍了一張和女朋友的情侶裝照片,文字寫著:【出發去校慶!今天不賣保險,賣一波狗糧。】
舒杳覺得還挺好玩,輕輕笑了一聲,順帶給他點了個贊。
沉野大概是聽到她的笑聲,探過頭來看了眼她的手機屏幕,隨即意味深長地抬眸:“暗示我是吧?”
舒杳一頭霧水:“什麼?”
沉野理所當然地說:“行,我們也穿情侶裝去。”
?
一直到被他拉進衣帽間,舒杳才反應過來:“不是,我們哪有情侶裝啊?”
“怎麼沒有?”沉野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向對面。
舒杳順著看去,兩套灰色運動套裝,一長一短地掛在衣架上。
就是當初他們在地鐵裡撞衫的那套。
舒杳笑:“你沒還給徐昭禮啊?”
“他幾百套運動裝,還缺這一套?”沉野走過去,把衣服拿了下來。
舒杳伸手接過,卻因為他的話,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環顧四周,如夢初醒:“沉野,你沒有那麼多黑色衛衣。”
沉野:“什麼?”
“領證那天,我問你怎麼沒換衣服,你說你有十件,但是你看看,整個衣帽間一共就三件黑色衛衣,還是不一樣的。”
沉野靠在衣櫃上無奈地笑:“因為那天晚上太興奮了,我根本沒有回家,在你家樓下的車裡坐了一晚上,這個答案滿意不?”
“滿意。”舒杳眉眼彎彎,笑得像隻得逞的小狐狸。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讓她心情大好,舒杳沒有拒絕他“情侶裝”的要求。
右手搭在睡衣扣子上,卻見沉野絲毫不避讓,目光直白地盯著她,舒杳把他那套往他懷裡塞,推著他出了衣帽間:“你也去換!”
倆人就這麼穿著運動裝,又各自在外面搭配了一件保暖一些的休闲外套,出發去了學校。
輔川三中的校園裡熱鬧得仿佛集市,不同年紀的校友成群結伴,在門口的籤到牆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倆人籤完名,牽著手走進校園。
時隔八年,這裡卻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籃球場翻新過,以及不遠處建了一個新的體育館以外,其他幾乎都是以前的樣子。
過往的一幕幕,在舒杳的腦海中慢慢浮現。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沉野那時候交集不多,但現在想來,即便是在因為四人聚會有所接觸之前,她也經常看見他。
她看到過,他穿著籃球服,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的模樣,即便滿身汗水,衣服依舊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她看到過,他悠闲地躺在樹蔭下的長椅上曬太陽,面對突如其來的搭訕,瞎扯著“把微信給你了,我用什麼?”
她還看到過,她和周北川偶爾在路上遇到他,他冷冷淡淡地掃來一眼,隨即轉身離開的背影。
……
舒杳百感交集,以前會覺得遺憾,但現在卻又覺得,或許曾經的遺憾,也是促成現在圓滿的一部分原因。
見不少人都往學校大禮堂走,舒杳想起之前群裡說,今天大禮堂有往屆學長學姐自發組織的表演。
她看了眼時間,估摸著送感謝信的環節也差不多快到了,於是趕緊拉著沉野進了禮堂。
禮堂裡暖氣開得很足,倆人坐下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
不多時,工作人員來邀請沉野去後臺準備。
主持人在舞臺上發表了一通煽情的話術,無非就是沉野出國多年,卻不忘母校栽培雲雲,舒杳被觀眾帶著鼓到第三次掌的時候,沉野終於出場。
他就穿著那一套灰色的運動裝,站在西裝革履的主持人及校長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主持人把麥克風遞給他,介紹道:“本次校友沉野先生捐贈給母校的一億元,將重點用於校園非遺文化建設,包括但不限於非遺科普、展覽館建設、對夢想從事相關行業的貧困生的相關補助等等。”
舒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目光和臺上的沉野直直撞上。
捐款很正常,但她完全沒想到,他的捐款是用在了非遺文化建設上。
是……因為她嗎?
主持人心有靈犀地似的問:“我想臺下的觀眾們應該都很好奇,您對非遺科普的重視,是由於您太太正在從事相關行業嗎?”
沉野的心情看起來不錯,開玩笑道:“我知道這種時候,我應該說,還為了歷史、為了傳承、為了祖國的未來,但很遺憾,我的確沒有這種崇高的目標。”
臺下傳來陣陣笑聲。
“我的目標隻有一個。”沉野看向舒杳,擲地有聲地說,“舒杳女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花絲鑲嵌傳承人,科普和推廣非遺,一直都是她在做的事情,作為她的丈夫,我幫不上太大的忙,但還是希望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助她一臂之力,僅此而已。”
臺下默契地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前面兩個小姑娘大概不知道舒杳就坐在她們後面,挽著手激動地竊竊私語:
“這麼帥的男人,還這麼痴情嗚嗚嗚嗚,我怎麼就遇不到啊!”
“你有沒有發現,他沒有附和主持人的說法,說我的太太,而是直接說的舒杳女士哎,後面還說作為她的丈夫。”
“這怎麼了?”
“我也說不清,就感覺,老婆是主角,自己才是她的附庸,你能感受到這差異嗎?”
“真的哎。”
……
舒杳聽到了她們的討論,卻並不覺得意外,沉野,向來如此。
他在把她視為自己的妻子之前,永遠更傾向於把她視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領感謝信儀式結束,沉野剛想下臺,卻被校長拉住。
倆人對上眼神,舒杳朝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後就看著他和校長並肩去了後臺。
表演繼續開始,是由一批三四十歲的學長組織的大合唱: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