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溫雲想,等等我。」
我直接摁了一樓的按鍵,他慌亂地將手伸進來擋電梯的時候不小心被門夾到了。
傅青山吃痛地收回手,電梯門合上前。
他的眼神不解,不可置信。
上了車,他給我發消息。
在滿屏的綠色裡,都是我在喋喋不休地分享。
而我的分享就止步在一個月以前。
從前他嫌我話多,他在做飯,我會湊在他身邊:
「我跟你說,我們單位昨天發生了一件......」
話音還未結束,他就扭頭看我:
「雲想,安靜些。」
我說:
「哦哦。」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惹他煩了。
我認清了在他心裡我的地位。
傅青山主動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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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我,哪裡也別去。】
我沒回他。
回到家,我試著自己扶著東西慢慢走。
腿部也有了知覺。
醫生說我以後基本上是告別所有運動了,能恢復走路慢跑就不錯了。
住院的一個月裡,我早就接受了自己的腿無法蹦蹦跳跳,不能登山,不能劇烈運動了。
以及,傅青山從未愛過我。
我本來快睡著了,被吵醒了。
傅青山到家的時候他的肩頭帶著細細碎碎的白點,外頭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我躺在床上,他的手上提著一袋東西。
面色微微泛紅,小口小口地喘氣。
大概是跑著上來的。
他看著我,薄唇輕輕張合,想說些什麼又閉上了嘴。
半晌,他說: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住院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屋子忽然亮起燈,我的眼睛有些不適應,眯著眼看他:
「一個月前。」
他身子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一個月前是多久。
他眼神落在我身上,瞳孔驟然收縮,語氣帶著質疑:
「一個月前?」
「你演出那次?」
我點頭打了一個哈欠,已經困頓得不行。
「關燈吧,我要睡了。」
傅青山倏然問:
「你今天為什麼不給我留燈?」
聽見他的話我忍不住嗤笑。
是啊,我為什麼要給他留燈。
三年裡,他加班,我留飯菜為他留一盞燈。
這都是我的自我感動,三年了都捂不化一塊冰,我不想捂了。
「我困了,關了吧。」
氛圍凝結,半晌後他關了燈。
5
清晨,傅青山居然沒有去晨跑。
看見他坐在樓下餐桌前我還有點恍惚。
我扶著樓梯,他迅速走到我身邊下蹲輕輕松松地將我抱在懷中。
高大的身影高我一個頭,明明之前我最喜歡纏著他,讓他握著我的手十指相扣走在街道上。
他主動牽起我的手,一聲不吭的就將我抱起,我卻感到尷尬。
我連忙抓住他的手腕:
「那個......我自己能走,謝謝你。」
他將我放下,扶著我走到餐桌前。
他坐在我的對面,慢條斯理地吃著吐司。
我低頭喝著牛奶,頭頂莫名的視線讓我不自覺。
我假裝自然笑著看他:
「你不去上班嗎?」
「快走吧,要遲到了。」
和我比起來,他自然多了。
他輕輕抿了一口咖啡:
「我找你的主治醫師要了報告,等會我帶你去復查。」
帶我去復查?那沈微微怎麼辦。
我趕忙拒絕:
「不用啊,我下個星期再去。」
他聲音變冷:
「下個星期?」
「我下個星期手術排滿了。」
我搖搖頭:
「沒事啊,我下個星期自己去也可以。」
他的神色忽然就冷了幾分,我改口:
「也行,那你順便送我去吧。」
吃完早餐,準備上車。
傅青山接了一通電話,他眉頭緊蹙,捏著鼻梁:
「別急。」
「我這就過來。」
他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我,眼神有幾分著急:
「雲想,我臨時有點事。」
「我先送你回家。」
他推動我的輪椅,我按住他的手:
「你去忙吧。」
我自己推著輪椅轉身回家,他站在身後,聲音在停車場回響,我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汽車轟隆一聲竄出了停車場,留下尾氣。
能讓擾亂他的人,隻有沈微微了。
舞臺坍塌那天,我第一次在他眼中見到那般復雜的神色。
有害怕著急慌亂還有小心翼翼克制的愛。
嘴巴可以騙人,可是泛紅的眼眶不行。
在我面前,他一向穩重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擾亂他的節奏。
6
我向領導請了一個月的假期。
坐著輪椅我到了一家律所咨詢。
我和傅青山的關系挺簡單的,無非就是他利用我逃避對繼母女兒的愛意,讓我當擋箭牌讓家裡放心。
好在我們也沒有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慶幸傅青山婚後一直不願意要孩子是對的。
聯系完律師林瀾來接我,帶著我到處看房。
看完房,她將我送回家。
看著家裡的布置,我有些恍惚。
當我知道了傅青山和沈微微的關系以後,傅青山的任何行為在我眼裡都是和沈微微掛鉤的。
傅青山回到家時我已經吃完了晚飯,他的肩頭依舊帶著細細碎碎的雪白。
手裡提著一盒徐記的甜品。
這家甜品很難買,每天限量。
他回家前,我就在沈微微的微博上得知他今天都做了什麼。
沈微微早上在家摔倒,他接到電話便急匆匆地去找她。
接著陪沈微微在公園裡康復。
還為她跑跨區買了徐記的甜品。
傅青山將甜品放在我面前,語氣變得輕柔:
「我記得你不喜歡吃奶油多的甜品,喜歡吃芋泥。」
我點頭:
「謝謝。」
我不喜歡吃芋泥,我喜歡吃奶油多的甜品。
和傅青山在一起,他會在每一個節日裡送我禮物,為我買小蛋糕,煮紅糖水。
想到這些,我會覺得他對我是有愛意的。
可這最後一絲幻想被打破了。
沈微微今天的微博裡文案寫道:
【最喜歡吃的奶油小蛋糕,還有最喜歡的人。】
明明我喜歡吃奶油,傅青山給我買芋泥。
我喜歡奶茶點全糖加冰,他會給我換成熱飲半糖。
第一次約會,我告訴他我想要奶油蛋糕和冰奶茶的時候,傅青山愣了一下。
因為我喜歡的這些,沈微微也喜歡啊。
提起這些就會讓他想起沈微微,所以他將奶油蛋糕換成芋泥蛋糕。
就連女生肚子疼要煮紅糖水,都是沈微微教他做的。
傅青山脫掉身上的大衣,跑到廚房開火,迅速煮了一杯紅糖姜茶。
我不解地看著他,這麼晚了還要出門給沈微微送紅糖水嗎。
真是夠深情的,一個外賣閃速都送到了。
不久前沈微微的微博還更新了一條極具暗示性的曖昧話語:
【每個月固定的肚子疼又來了。】
倏然,那雙骨節分明漂亮的手在我眼前,他輕輕放下杯子。
我抬眼看著他。
傅青山眉梢輕輕挑起:
「忘記了,今天是你的經期。」
我對視上他那雙漆黑的眸子:
「傅青山,我經期挺規律的一直都在月底。」
他表情一滯,眼神有過一絲錯愕,呆愣了片刻才回神。
和他在一起三年了,整整三年,到今天我才知道為什麼他每到月中都會為我煮紅糖水。
他隻記得沈微微的。
傅青山薄唇張合又閉上,良久才開口:
「我......記錯了。」
他主動將蛋糕喂到我嘴邊,我說:
「傅青山,其實我也喜歡吃奶油多的蛋糕。」
他呆在原地神色恍惚,立馬穿上外套:
「雲想,我出去買過。」
「你在家等等我。」
外面下雪,許多店打烊了。
三個小時後他才回到家。
我正在喝水,倏然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抱住了我。
聲音低啞:
「雲想我買了你喜歡的口味。」
「快吃。」
他眼神亮晶晶期待地看著我。
「可是傅青山,我不想吃了。」
他尷尬地低頭看著我的雙腿,慌亂地找話題: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腿是怎麼傷的?」
我掙脫出他的懷抱,側過身彎起眼眸,衝他淺淺地笑:
「傅青山,邀請你看我演出那天,舞臺坍塌我被壓在廣告牌底下弄傷的。」
他猛然抬眼對視上我笑起來的雙眸。
和他驚恐比起來我顯得冷靜得多。
一瞬間,他的臉色發白。
那張邀請函還在茶幾上擺著,那天傅青山兩指夾著邀請函看了看,他開口剛想說些什麼又注意到了上面的日期輕笑一聲立馬改口:
「那天我沒空,醫院排班排滿了。」
我失落地參加鋼琴演出。
在後臺等待上場的時候,在臺下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我的心突然好像被泡在蜜罐裡暗自竊喜。
他偷偷來看我的演出了。
我準備發消息問他的時候,舞臺正好倒塌了。
舞臺廣告牌塌下來的一霎那大腦宕機一片空白,傅青山朝著舞臺跑來,我以為他是向我跑來的。
短短幾秒之內,舞臺上的人員被壓在廣告牌下方。
底下一片慌亂。
在慌亂之中,傅青山神色緊張衝向了沈微微。
他立馬就紅了眼眸。
因為他來得及時,沈微微並沒有完全被廣告牌壓在身下。
沈微微臉色慘白,傅青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她小聲地問:
「青山......你還喜歡我嗎。」
說完就昏了過去。
看著傅青山慌亂,失了分寸的模樣。
我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
7
傅青山緊緊拽住我的胳膊,強硬地將我的五指掰開和我十指相扣。
「雲想,沈微微是我的妹妹。」
我眉梢揚起:
「是你妹妹啊。」
「還沒見過。」
他捏著我的力度越來越大,我掙扎:
「傅青山,你捏疼我了。」
我自顧自地回到臥室。
他站在床尾,尾音打戰:
「雲想,到時候你們見一面吧。」
「你不是一直想去旅遊嗎,今年新年,我帶你去馬爾代夫看海,好不好?」
我蓋上被子說好。
其實沒有什麼見的必要了,我們領了結婚證,沒有婚禮沒有婚紗照,和父母吃了一頓飯。
當時他的親戚,妹妹,我都沒見過。
第二天起床,桌上有擺好的早餐。
傅青山發消息提醒我:
【記得吃早餐。】
【等我下班陪你去公園走路康復。】
我咨詢完律師,約了中介看房,付了定金。
回去的路上穿過一座公園,一隻大犬朝著我吼。
雪白的毛,漆黑的瞳孔。
看見這隻狗的時候我瞳孔驟然收縮。
接著看見了狗的主人。
我第一次被狗咬,就是這隻薩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