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揪住他的耳朵:「竟然敢揍我的小雞!」
許梵無辜地看著我:「隻要把我微信和手機號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姐姐可以天天揍我的小雞。」
「……」
11
早上醒來,許梵已經回學校了。
給我留了張字條。
「姐姐,早飯做好了,記得熱一下再吃。」
支付寶裡還有他發過來的消息:「姐姐,怎麼還沒有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我要揍你的小雞了。」
我彎彎嘴角,隻當沒看見。
ƭű̂₉關掉對話框,隨便收拾一番,趕往公司。
昨天陳栩航給我發了個短信,說接下來幾天有事,暫時不會來公司。
估計又是哪個網紅女友過生日,昨天才拿下一筆大單子,都得我來處理。
剛到公司,前臺就一臉為難地開口:
「若若姐,陳總辦公室需要你過去一趟。」
「陳栩航來公司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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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我深呼一口氣,往陳栩航辦公室走去。
如我所料,辦公室裡,氣質雍容華貴的女人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是陳栩航的母親。
她身旁站著位小姑娘,身材勻稱,皮膚細膩,光手腕上那塊表,就抵我十個月的工資。
「阿姨好,今天陳總可能不會來公司。」
我率先出聲趕人。
「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女人慢悠悠地站起身,介紹:「這位是華文公司唯一的千金,也是我唯一認定的兒媳婦。」
「是嗎,你好。」
我禮貌笑笑,心裡欲哭無淚。
陳栩航母親之前私下找過我不止一次。
說來說去,就隻表達一個意思。
雖然我們以前是鄰居,可現在我和陳栩航兩人身份天壤之別,叫我不要肖想。
天知道,我對陳栩航根本沒有別的想法。
陳栩航女朋友無數,他母親卻偏偏盯上我了。
女人又慢條斯理地在陳栩航辦公室轉了一圈,輕輕點頭:「幾年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也不錯。」
「承蒙您關照。」
「但是——」
她話鋒一轉:「你也應該知道,這小公司一年的收益,也不過是我們栩航一個月的零花錢。阿姨知道你很努力,可有些差距不是努力就可以彌補的,你明白嗎?」
我努力擠出笑:「阿姨,您誤會了,我和陳總隻是合作伙伴。」
這話我都說膩了,可她每次隻當沒聽見。ẗŭ̀₍
果然,這次也一樣。
「齊若,有些地方跌下去了,就不是那麼容易爬回來的。當年你們爸媽債臺高築,我們心善,也幫過你們不少。可你爸媽卻肖想通過栩航攀上我們家,拿我們陳家當跳板,那是斷斷不可能的。」
女人自顧自地給我一份文件:「看在栩航的面子上,我可以把這家公司裡栩航持有的所有股份都轉讓給你。你開你的公司,以後別再和栩航聯系。」
我耐心終於耗盡,微笑著接過文件,一張張撕碎。
「阿姨,陳栩航是我的老板,他是個成年人,股份也是他名下的,您沒有任何權力替他轉讓。至於我聯不聯系陳栩航,那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您還是早點回家喝下午茶吧。」
霎時間,女人臉都綠了。
我懶得伺候,轉身離開,埋頭工作。
12
凌晨。
我關掉電腦,按了按眉心。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繁華奢靡的夜景。
心頭那股縈繞不去的酸澀不停蔓延。
好像我拼命努力,想盡辦法變得強大,還是躲不過被人輕視,被人打壓欺凌的日子。身心俱疲和深深的無力感,像海水般將我吞沒。
拖著疲憊的Ťü⁻身子回家。
剛到樓下,手機振個不停,是家裡打來的。
「喂,媽。」
「若若啊,你在幹嗎呢?」
「我剛下班回家。」
「這都幾點了,才下班啊?」
「嗯,家裡沒事吧?」
「哦沒事沒事,就是想著你不忙了,能回家看看,我和你爸都好久沒見你了。」
「嗯,有空就回去,上電梯了,我先掛了。」
電梯間裡空無一人。
透過模糊的鏡子,我看見自己的臉。
深深的黑眼圈,疲憊的臉,凌亂的發絲。
「叮」電梯門緩緩打開。
許梵倚著牆壁站在樓道,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
「我還以為姐姐今天不回來了。」
我皺皺眉:「你怎麼在這?」
他伸手輕輕一拽,就把我拉進懷裡。
「姐姐,我想你。」
許梵今天穿了件單薄毛衣,質地柔軟得過分。
我情不自禁往他胸口貼了貼,獨屬於他的幹淨皂香味撲鼻而來,有力的心跳聲直擊我心口,好像一整天的疲憊都在頃刻間散去。
鬼使神差地,我說:「我也想你。」
許梵抱著我的手又緊了緊,低頭吻著我的發絲:
「姐姐,你失聯的每一秒,我都覺得你和他在一起,太折磨人了。可不可以換種方式懲罰我。」
是啊,我明明在懲罰他,怎麼還會貪戀他的懷抱。
我渾身一僵,伸手推開他:「你走吧。」
「我不走。」許梵固執地看著我。
「隨便你。」我轉身回家。
「不要。」許梵從背後擁住我,「姐姐,我錯了。」
我嘆口氣:「許梵,我們認識不到一年。」
「一見鍾情才幾秒呢,一年夠我們訂終身了。」
我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還會繼續傷害你的。你的每次難過傷心我都覺得痛快,而且我永遠不會愛你的。」
許梵垂著眼盯我片刻說「好」,然後貼著我的額頭,輕輕碰了下我的唇:「隻要姐姐不離開我,想怎麼對我都可以。」
呼吸交織間,我突然覺得陳栩航說得對。
我做不了海王。
我心跳得厲害。
13
凌晨,許梵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漆黑的房間裡,我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最後還是借著月光,伸手去夠床頭那件外套。
那是許梵上次落在我家裡的,有他的味道。
也說不清是什麼香水或者沐浴露,可就是莫名擁有讓人安心舒緩的魔力。
我明明有很多次機會還給他的。
我也有很多次機會和他徹底了斷的。
可我始終沒有。
14
第二天,我決定回家一趟。
收拾好行李,和陳栩航請了假,開車回家。
大學以後,我就很少回家了。
爸媽顯得很高興,兩人早早就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眼巴巴地在窗前張望,尋找我的身影。
電梯門剛開,團團衝過來,興奮地瘋狂搖尾巴,「汪汪」直叫。
緊接著我媽就迎上來,接過我手裡的東西:
「你這死丫頭,小時候爸媽每天打兩份工養你,現在賺了點錢,翅膀硬了,不需要我們了,就連家都不回了是吧。」
我爸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孩子剛回來,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
「哪有,工作太忙了。」我攙著我爸往回走。
我爸一條腿是瘸的。
在我初中的時候,被債主給打斷了。
當時我爸身上有錢,但他硬是沒給,因為他還要留著給我交學費。
能和陳栩航同一所學校,學費自然不菲。
我那時還小,什麼都不懂,隻知道我回去以後,我媽哭著揍了我一頓。
那之後,這件事被反反復復拿來說。
「若若,你爸為了讓你上學,腿都被人打斷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要爭氣。
「你還想出去玩?你爸為了讓你上學腿都瘸了,你竟然還想著出去玩?
「這次怎麼是年級第二?你爸為了你腿都瘸了,你就拿這個成績回報他?」
久而久之,我心裡已經默認,我爸的腿瘸了,是我造成的,我才是罪魁禍首。
這是一份不論我這輩子如何努力,也斷不可能還清的恩情,是壓在我背上的一座大山,是捆住我手腳的繩索。
我盡全力做到最好,可高考還是失利了。
從得知高考成績到我孤身一人前去新學校報到的這段時間,我爸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直到臨近畢業,我和陳栩航有了第一筆不菲收入,我內心激動得要死,滿腦子隻想著這次爸媽終於不會對我失望了,當下就立即全部轉過去。
相隔三四年,我媽第一次給我打電話,竟是劈頭蓋臉地責問:「你一個學生哪裡搞來這麼多錢?是不是走歪路了?我不管你幹了什麼,但記住我和你爸辛辛苦苦這麼多年,不是為了讓你成為這種人!」
這些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把我心裡那股好不容易重燃的火焰熄了個透。
15
這頓飯吃得不鹹不淡,我借口舟車勞累,早早回房間休息,團團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後。
雖然已經搬家,可我的臥室保持著原樣,熟悉的米色床單、床頭的兔子玩偶,書桌上擺放著我從小到大的照片。
每張照片裡我都笑得燦爛,那時候不管受再大的委屈,眼裡還是溢著光,天真地堅信苦難都有盡頭。
隻有一張,是我深夜還伏案奮筆疾書的背影。
瘦削,筆挺,倔強。
我不知度過多少這樣不眠不休奮筆疾書的夜晚。
如果沒遇到許懷林,我本不可能高考失利的。
許懷林是我的班主任,也是——
許梵的父親。
高二文理分班,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績,成為許懷林的學生,還有他的課代表。
許懷林四十多歲,長得很和藹,戴著一副眼鏡,博學多才,不論問哪方面的問題,都能侃侃而談。
對我更是親切,每次我情緒稍有不對,就會細心詢問我的情況,耐心疏解。我對他也很信任,將我的家境、父母矛盾之類的全盤託出,沒有一絲保留。
作為優等生,我向來都能受到老師特別的優待和照顧,即便被叫去他辦公室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我也從未多想。
高三某天,許懷林單獨為我講解試卷,不知不覺,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正在我道過謝,準備轉身離開時,許懷林卻突然出聲叫住我。
「若若,過來,校服背後怎麼亂成這樣,我給你整理整理。女孩子家要注意儀容儀表。」
我信以為真,乖乖地站過去。
許懷林短粗的手覆在我的後背,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從我的脊背向下撫摸。
單薄的校服隔不開他手心悶熱的溫度,像是一條湿黏的毒蛇在我背後遊離。
我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腦袋幾乎停止運作。
直到那雙手從我的腰部繼續向下摸索,我才如受驚的兔子一般閃開。
留下一句「老師我先回家了」,便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教室的,腦袋裡空白一片,隻記得自己整理書包時手都是顫抖的,心髒「怦怦」狂跳的聲音佔據耳膜。
那天回去後,我收到許懷林的短信——
「若若,老師相信你是個乖孩子,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對嗎?」
一如既往和藹可親的語氣,卻叫我泛起一股濃濃的厭惡和惡心。
我關掉燈,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夜無眠。
凌晨兩三點,客廳窸窸窣窣一陣,又歸於平靜。
我爸回來了。
明天我還沒起床,他就會去上班。
我媽更是白天上班,晚上替人看孩子,很少回家。
爸媽的生活已經這麼焦灼了。
他們已經為我犧牲這麼多了。
而許懷林對我做的事,我甚至連證據都沒有。
或許,忍一忍就過去了。
大不了,我再也不去他的辦公室了。
我抱著這樣天真的想法,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去上課。
一整天風平浪靜。
臨近放學,許懷林親自來班裡,站在班級後門,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我,那雙眼睛讓我不寒而慄。
「齊若,跟老師來一趟辦公室。」
我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後,腳步似有千斤重。
看我走得慢,許懷林停下腳步,耐心地等我跟上。等我走近,他短粗的手便覆在我肩膀。
我渾身一顫。
「怎麼走這麼慢,不舒服?」
我不敢說話。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啪嗒」一聲,門被關上。
我下意識地看向牆角的攝像頭。
「呵呵。」許懷林輕聲笑笑,推著我往前走,「別看了,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