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坐到辦公桌前,拍了拍腿。
「乖孩子,坐過來。」
我抑制住內心的恐懼,搖搖頭。
然而,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隻稍微用力,我就踉跄著跌坐在他腿上。
他的手緩緩在我腰間摸索,布滿歲月痕跡的臉離我極近,潮熱的呼吸打在皮膚上。
「若若,老師相信你是個聰明孩子,隻要你乖乖聽話,你每個月會有很多零花錢,老師還會幫你補課。你也知道老師人脈廣,你想上的一流大學,老師也可以幫助你。」
我牙齒都發著顫:「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了。」
「呵呵,老師不會強迫你的,老師隻是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我提高聲音:「你放開我!」
許懷林松開手,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老師尊重你的選擇,如果後悔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往後,許懷林真的再也沒找過我。
同時,他辭去了我課代表的職位。
上課再也沒點過我的名字,隻是每次罵人,都會無緣無故扯上我,任何懲罰必定有我的名字。
因為某次作業字跡不好看,他把我的作業扔到我臉上,指著我的鼻子說我以後再也不用交作業了。
幾乎他的每節課,我都站在過道上。
同學丟了東西,許懷林每次都會指名道姓地將帽子扣在我頭上,因為我是這個學校為數不多的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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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給其他老師說了什麼,其他任課老師對待我的態度也冷淡起來,上課大部分時間我不是在罰站就是在挨罵。
不到幾個月,我從優等生淪為過街老鼠。
我猜許懷林早就盤算好了。
我長得好看,性格乖巧,家境貧寒,毫無背景,父母還忙得不可開交,根本顧不上我。
即便這件事情鬧大,也能被他壓下去。
如果我不願意,他也有的是辦法讓我願意。
我不可能讓他如願。
短短一年,咬著牙也就過去了。
可環境不可避免地影響了我的心態。
許懷林手掌潮熱的溫度,毒蛇般陰冷的眼神,夜夜潛入我夢中。
我的學習成績明顯在退步。
在離高考還有二十天時,許懷林再一次叫我過去。
依舊是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許懷林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辦公桌,開始批改作業。
直到幾個小時後,才漫不經心擦著手,抬起頭。
「乖孩子,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如今的成績可是夠不到你想去的學校,隻有我能幫你,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我冷冰冰地看著他:「不需要。」
「老師的耐心是有限的,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許懷林沉下臉,站起身靠近。
我心頭一緊,轉身想跑,卻被他一把拽回去,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一手按住我的雙手,臉湊過來,湿熱的舌頭黏上我的臉。
我心裡直犯嘔,膝蓋彎曲,用力狠狠撞過去。
許懷林手上的力道立刻就松了,滿臉痛苦地捂著下身,整個人蜷縮到一起。
我趁機轉身就跑。
第二天,學校就傳言,許懷林被打進醫院了。
我不知道是我那一腳踢得太狠還是怎麼樣,總之直到我畢業,他也沒有再出現。
可我的成績,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影響,本該上一流頂尖院校的我,最終隻考上末流一本。
我爸媽更是失望得徹底。
他們過去付諸在我身上所有的汗水,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我知道,他們是將東山再起的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
所以才不惜為我支付高昂的學費,硬要我擠進本不屬於我的階層。
這些學校,不光有良好的教育,還有優質人脈。
可他們忘了,建立人脈的基礎,是本身的價值。
這些人脈的背後,還隱藏著巨大的權力和關系網。
是以像許懷林這種在學校具有權威的人,挑選我作為欺辱對象時,我毫無還手之力,因為我背後空無一人。
16
最初,我沒想過牽扯許梵。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隻是偶然間,高中班級群裡大家聊起近況,我才得知許懷林動用關系,去做了某所大學的教授。
有個女生,將許梵的照片發在高中班級群裡。
「這竟然是許懷林的兒子,我的天,好帥。」
照片裡,許梵被人群圍在中間,抱著籃球,舉著獎杯,那種活力朝氣的美好幾乎溢出屏幕。
我內心前所未有的不平衡。
憑什麼許懷林可以平步青雲。
憑什麼他的兒子可以無憂無慮。
明明,他才是壞人。
於是,我主動去接近許梵。
最初我的計劃很簡單,用幾個月的時間拿下許梵,讓他飽受折磨,然後抽身離開。
我不止一次和許梵說過分手,可每次看著他湿漉漉的眼眸,我就覺得多演一段時間也無所謂。
反正隻是演戲——
我這樣安慰自己。
可這場戲演得太久,連我都陷進去了。
每到最後一步,我總是不忍心。
每個被許梵擁進懷裡、每個他溫柔表達愛意的瞬間,我都不解,為什麼在我錯綜復雜的人生裡,會有許梵這樣單純的存在。
他濃烈又澄澈的愛意,幾乎讓我覺得虛幻。
平心而論,許梵沒做錯什麼。
明明當初的我,也沒做錯什麼。
17
在家待了沒幾天,公司亂成一鍋粥。
不得已,我隻能早些回去。
離開時,我媽突然敲了敲我的車窗,神色有些不自然:
「若若啊,有空多回家,工作別那麼拼命,我和你爸不要別的,現在這樣就挺好了。」
我心頭莫名一澀:「好。」
後視鏡裡,我媽爸的身影還佇立在夜色中。
視線突然被淚水浸湿,變得模糊。
我好像等這句話太久了。
從小到大,無論我努力到什麼地步,他們總覺得我可以做到更好。
我聽過所謂的鼓勵也隻是「繼續加油」。
他們的期待就好像一條遙不可及的終點線,每當我向前邁出一步,反而會離我更遠一點。
我早已不抱希望,不承想時隔多年,終於等來那句「你現在已經很好了」。
還好,不算太遲。
18
回去後,我再一次拉黑了許梵所有的聯系方式。
徹底將他從生活中抹除。
陳栩航回到公司,一同帶回來的,還有網絡上關於陳家大少爺訂婚的新聞。
他苦澀笑笑:「以後不能當你緋聞男友了。」
「怎麼?跟家裡屈服了?」我挑挑眉。
他低著頭幾筆籤下桌上的文件,然後遞給我,無奈道:「沒辦法,資本的力量太強大了。」
「你作為資本家說這話合適嗎?」我接過文件,大概掃了一眼,「這是和阿姨達成共識了?」
陳栩航一頓:「我媽找過你?」
「對啊,她說會把你的股份轉讓給我,要我以後別聯系你了。」
「想得美,我怎麼可能把股份讓給你,也就是暫時替我保管罷了。」
「嘁,嘴硬。」我把文件給他放回去,「股份就不需要了,老板我倒是願意當。」
「也行,以後你結婚了,股份拿來給你當嫁妝。」
我白他一眼,沒有搭理。
我和陳栩航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我們默契地從不提起,也從不越過。
19
短短幾天,陳栩航處理完公司事宜,就要趕回去準備婚禮了。
臨走前,陳栩航和我約了次酒。
他信誓旦旦,揚言這次一定喝過我。
可惜天不如他願,我倆較勁到凌晨,陳栩航整個人埋頭趴在桌子上,動也不動了。
我也喝得夠嗆,強撐著站起身,準備送他回家。
剛站起身,陳栩航驀然攥住我的手腕,微微仰起腦袋:「齊若,隻要你說一句留下,我就不走了。」
我盯著他通紅的眼眶,半晌才開口。
我說:「陳栩航,你喝多了。」
從親眼看見陳栩航隨手的花銷可以抵我爸的一條腿開始,我就知道,人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何況陳栩航已經訂婚了,想必是認真考慮之後的決定,現在隻不過是醉意發酵的不甘情緒。
畢竟也算青梅竹馬,我了解他。
20
陳栩航走了。
從兩個所謂男友,再到孤身一人,這中間的落差我倒是適應得不錯。
公司的重擔落在我一個人頭上,我忙得也根本沒有時間悲春傷秋。
繁忙中,日子過得飛快。
改變平淡日子的,ṱũₗ是條微博動態。
之前得知許懷林在大學當教授,我順便關注了該所高校的超話。
今天無意間點開微博,發現一條三分鍾前的動態,是一位女生控訴許懷林對她進行性騷擾。
剛點進去,就顯示動態已被刪除。
我點進女生個人主頁,資料都是空白,很明顯是專門申請的小號。
我立刻發私信去聯系這位女生。
直到第二天傍晚,女生才回復我。
一番交談,我得知女生被許懷林以學習的理由,將她騙到家裡,進行性騷擾。
女生報警,卻因為沒有證據,事情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
女生試圖網絡求助,內容卻被屏蔽,許懷林也很快聯系她,威逼利誘,甚至承諾她保研。
女生並不想息事寧人,可當下又孤立無援。
我想了想,約她見面。
為了讓她放心,地點就選在她們學校的奶茶店。
女生叫於甜,長得很小隻,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單純無害得像隻小兔子。
我給她點了杯奶茶,正準備出去換個地方好好聊,迎面而來一個修長身影,直直撞上我們。
於甜手裡那杯溫熱的奶茶流了她滿身。
「對不起,我沒看見,多少錢我賠給你們。」
低啞幹淨的聲線讓我愣了愣。
是許梵。
於甜擺擺手:「不用了,我擦擦就可以。」
他牽著身後女孩的手,越過我們,點了兩杯奶茶。
一杯還給於甜,一杯塞給他身後的女生。
道過歉後,又牽著女生的手,目不斜視地離開。
於甜拉著我往後退了退,眼神滿是不安:「姐姐,咱們先別出去了,你看。」
許懷林正站在路對面。
他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許梵牽著女生走過去,三人笑著說了些什麼,很快便一同離開。
「姐姐,許懷林走了嗎?」於甜捧著奶茶,小心翼翼地探頭看過來。
「走了,別怕。」
「剛才那個男生好像和許懷林認識。」
「是他兒子。」
「兒子?許懷林這麼惡心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帥的兒子,兩人一點都不像。」
我盯著那抹遠去的身影。
「是啊,一點兒都不像。」
21
聊起相同的經歷,於甜抱著我哭得淚眼模糊。
許懷林很精,他挑選欺辱對象前,會借助學生對於老師的信任,打探對方性格、家境,確保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可他忘了,哪怕是隻溫順的兔子,也會咬人。
於甜雖然看著溫柔,可骨子裡剛烈,態度堅定,執意要將許懷林的真實模樣公之於眾。
我們兩人商量半天,還是決定先找到證據。
於甜準備先從周圍性格比較弱勢,又被許懷林頻繁聯系過的女生開始打探。
而我則聯系傳媒公司、律師法務,隻要有證據,就可以讓事態發展到連許懷林也壓不下來的地步。
安排妥當,我一邊工作,一邊等著於甜的消息。
22
一周後的傍晚。
我接到一通來自陌生號碼的電話。
許梵聲音低啞,帶著幾分醉意。
「姐姐,我想見你一面。」
我沒出聲,他就繼續自言自語:
「姐姐,我好想你。
「這麼久沒見,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想我。
「姐姐,你看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