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不知去了哪裡,我宅在家休息。
除了衛生間殘留的發絲和洗臉池的水珠,我和周訴看上去毫無交集,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他似乎已經放棄了糾纏我。
其實七年的感情,周訴對我再了解不過。
若真想利用我的感情,以他的智商情商,未必不會成功。
七天期限很快就到了。
遊戲結束那一刻,我把周訴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極其正式地給他發了條信息:
【遊戲結束。周訴,我們正式分手了。】
他很快回復:【分手快樂。】
周一,我特意請了假。
公證處不遠處的咖啡店裡,我與大病初愈的周訴再次見面。
他臉色依舊不好,但情緒似乎很冷靜了。
看了我許久,他確認我臉上真的沒有半分情意了,才緩緩道:「你看起來比之前開朗很多。」
我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他笑了笑,但眼裡分明是悲傷的:「我這次提分手,算不算沒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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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接話。
他接著說:「七年,你和我都變了。我找不到讓平靜的生活泛起波瀾的方法,於是想著,也許分手會好一點吧,起碼會有點新鮮感。」
他自嘲:「分手也好,重新談一場戀愛也好,或者隻是換個新家……會不會更有趣點?」
我沒想到已經到了這一步,他還在狡辯。
於是我毫不留情拆穿他:「周訴,其實你可以直接說自己厭了倦了變心了,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總不能連分手的鍋都要我來背吧?你好人當慣了,真以為自己不是渣男了?」
周訴渾身一僵,沉默下來。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周訴主動跟我提分手的邏輯。
他在人前,一直是完美男神的形象。
外貌出眾、才華橫溢、事業有成。
和我談戀愛時,也從未和其他女人搞過曖昧。
他的自尊和驕傲是一道緊箍咒,讓他做一個毫無瑕疵的假人。
隻要自己不作死,他就是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成功典範。
可他其實已經變了。
他不再是校園裡雖然性子清冷,但心地善良的尖子生。
不再是除了研究之外,眼裡隻能看到我的好男友。
不再是會把時間浪費在陪女朋友吃飯逛街看電影這種無聊小事上的小人物了。
20
這七年,周訴從技術員變成項目大牛。
從小周變成周總。
從依靠我這個女友付房屋租金的小嘍啰,變成了可以在這一線城市買房買車的人中龍鳳。
他學會了花言巧語,學會了言不由衷,學會了做一個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
他開始享受權力和地位帶來的美妙滋味。
於是漸漸覺得,身邊的女友……似乎配不上他了。
我不夠成熟,不夠優雅,不精通人情世故,還不怎麼會喝酒。
可我是陪他從籍籍無名到事業有成的戀人。
沒有任何道德汙點。
他明明想分手,卻一直說不出口。
不過是摘不下這一圈道德枷鎖。
怕別人說他負心薄幸。
怕我在他成名後反咬一口。
我表現得再優雅懂事、帶得出手又如何?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還非要裝什麼深情。
這最後一點罵名,他都不想自己背。
想挽回我,也不過是忽然意識到,原來我為他做了這麼多。
在別人眼裡,他才是錯的那一個。
他辜負我,萬一將來我將實情說出來,別人又會怎麼看他?
愧疚心出來作祟時,他又來挽留。
可其實時間長了,這點愧疚心算得了什麼呢?
我看著他飄忽的眼神,嘲諷道:「周訴,有時候,你比那些在外面亂搞的渣男還令人討厭。」
「因為你太聰明了,聰明人做壞事,尤其令人惡心。」
周訴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沉默地低下頭。
那個曾經在校園舞臺上大放異彩的清冷男神,早已卷入世俗洪流,泯然眾人。
我翻看著協議書Ŧů⁸,確認資產處置沒問題了,正式籤了字。
房子留給他,錢和車給我。
我起身:「走吧,去公證處。」
辦完所有手續,我和他分道揚鑣。
七年的愛情徹底落下帷幕。
有些人注定隻能成為過去。
我沒必要為一個已經配不上我的愛的人而停留。
21
我找易池幫忙聯絡之前的那個房東。
在我沒買新房子之前,得找個地方過渡。
果然如他所說,價格公道,拎包入住。
還好和他不是對門。
不然我肯定換房。
我討厭偶像劇裡的橋段。
朋友幫忙搬了家。
我沒給易池表現機會。
入住新家第二天。
叮咚。
門鈴響了。
易池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門外,笑容燦爛:「學姐,我想了一下,你倆都分手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等你忘掉渣男重新相信愛情不得十年八載的?誰要浪費那麼長時間啊!年下小狗就要乘虛而入!」
我:「……」
誰要為渣男浪費十年八載啊?瞧不起誰呢?
他故意嘲諷:「學姐不會再吃回頭草了吧?不打擾,是對死者最好的尊重。」
我無語:「人家沒死。」
易池不甚在意:「哦,可惜了。下次路過殯儀館,我去看看,萬一死的是他呢?」
我開始生氣了:「易池!」
他推著我朝裡走,嘴裡耍賴:「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學姐幫忙找個花瓶吧,中午吃什麼?我能蹭個外賣嗎?要不要打遊戲啊?我帶了 PS5!」
他的話題那麼跳躍,就這樣不管不顧,蹭飯都蹭到家裡來了。
我看著他坐在地板上認真地插花,猶豫許久,還是點了兩人份的外賣。
總不能真的把人趕走……吧?
番外·周訴視角
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情。
1
我在宿舍群說我準備和鄭雲溪分手時,幾個大學室友都說我瘋了。
【你出軌了還是鄭雲溪失憶了?】
【你倆不是都談婚論嫁了嗎?這時候分手?】
【我去,白月光你都要甩,周訴,你腦子有毛病吧?】
他們在群裡瘋狂 diss 我。
老大的老婆用他的號發了語音。
【周訴,虧妻者百財不入。我們兩口子都勢利眼,在你將來破產前,先友盡了哈。】
說完就退了群,還拉黑了我。
過了會兒,室友老大打來了電話:「我媳婦脾氣直,你別介意。」
「嗯,我知道,不怪嫂子。」
老大沉默了會兒,語重心長道:「老四,咱宿舍你年紀最小,但主意最正,事業發展也最好,我知道勸不了你,但你做這事真的傻逼。」
他罵完我,又問:「到底為啥啊?你倆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我想了很久,才說:「不知道,覺得沒意思。」
「你他媽的……」
老大忍了又忍,還是掛了電話。
我知道自此以後,寢室其他人都會給我頭上貼牢「渣男」的標籤。
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對鄭雲溪來說,也許傷害會很大吧。
2
「分手吧,鄭雲溪。」
當我說出這六個字,她果然瞬間紅了眼眶。
她問我要理由。
我忍不住垂下眼睫,口是心非地說:「沒什麼,隻是倦了。」
不,不是這樣的。
我不是喜新厭舊的人。
細水長流一般穩定的感情,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因為沒有變數,讓我覺得安全。
可去年同行聚會,眾人聊起各自的研究項目。
我卡在瓶頸期兩年了,沒有任何突破。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周訴你啊,天分是很足的,就是幹什麼都太穩妥、太較真了。有時候實驗突破靠的就是靈光乍現、不走尋常路!」
上司為我說好話:「哈哈,小周性格就是這樣的嘛,去食堂來回就吃那幾種菜,出差帶的洗護用品一直都是同一個牌子,連女朋友都是初戀,馬上就要結婚了~安全牌沒什麼不好,一切順順利利,多少人羨慕不來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成不變的生活禁錮了我的思想,才讓我原地踏步。
於是我嘗試著改變。
吃沒嘗試過的飯菜,和不同的合作方應酬,換著用不同的產品,去和跨行業的專家接觸交流,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新鮮事物讓我目不暇接,實驗項目卻越來越順利,整個項目組的人一直在加班。
我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鄭雲溪工作忙,最開始常常給我打電話過問情況。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未接來電變少了。
那段時間我作息混亂,但大腦始終處於活躍階段。
實驗項目終於成功上線,老板大喜過望,拍著我肩膀問:「小周,你最近怎麼就打通任督二脈了?」
因為思路打開了,不再固執己見。
我一笑而過,心裡卻在想,打破原有的規則,開啟新生活,也許是好事?
而我的舊生活裡,最恆定不變的,就是鄭雲溪。
3
我第一次見鄭雲溪,是在校外的夜市一條街。
聽說有個女生快把幾個玩具攤老板贏破產了。
我個子高,隔著幾層學生,就看到一個穿著草綠色衛衣的女生一槍擊中了最後一個氣球。
老板哭喪著臉把最大的兔子玩偶交給她,求她別玩了。
她把玩偶往自己室友懷裡一塞,笑著揉亂了對方糟糕的短發,頑皮地哄:「最大的兔子獻給最愛哭的姐妹佳佳~校外的 Tony 老師雖然菜,但親愛的姐妹們對你充滿了愛~」
被醜發型氣哭的女同學頓時笑出了聲。
鄭雲溪也跟著笑,繼續扒拉室友的頭發,等對方發怒了,才拉著其他室友以勝利者的姿態滿載而歸。
室友們被玩具獎品包圍著,隻有鄭雲溪兩手空空,隨意地擠出人群,與我擦肩而過。
頭上的馬尾隨著她歡快的步伐蕩啊蕩。
蕩進了我的心裡。
宿舍老大順著我的視線瞥了眼,笑了:「這不是我們學校的遊戲霸王花嗎?玩啥贏啥,6 得飛起。怎麼,老四,一見鍾情了?」
直到鄭雲溪的身影消失在夜市裡,我也沒有回答。
後來我也曾在學校裡數次與她偶遇。
隻是她身邊總圍繞著嘻嘻哈哈的朋友,從未注意過我。
鄭雲溪似乎天生就愛笑,卻不是沒心沒肺的那種傻笑。
她笑起來很溫柔,最得意的時候,也隻是輕挑眉梢。
聽說她擅長玩各種遊戲,因為總贏,氣走了不少追求者。
無數男生在她毫不留情的虐菜下,失去了表白的勇氣。
可她自己完全不知道。
她好像對感情很遲鈍,察覺不到吵鬧遊戲裡含著試探的喜歡。
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不要跟她玩遊戲,會輸得很慘。
但說正事一定要認真,因為她會信。
4
我以為分手時鄭雲溪會哭,可她隻是提出要玩個「一周陌生人」的遊戲。
遊戲第一天,鄭雲溪換了一身明亮的打扮。
我一瞬間錯以為她還是大學生。
她客氣地跟我道別,已經進入遊戲狀態。
我做的早飯她沒吃,她也在與我切割。
前段時間連續加班,加上前一晚沒睡好,我好像發燒了。
發信息問她退燒藥在哪裡,她沒回我。
我坐在沙發上,這才遲鈍地意識到,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情侶了。
陌生人在鄭雲溪那裡沒有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