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周陌生人 3695 2025-01-07 17:07:31

我沒去公司,在家辦公。


項目去年上線後,陸續進入客戶的工廠,有很多問題要處理,公司派出去的工程師對系統還不夠熟悉,需要我遠程指導。


不知不覺忙到夜裡,飯也沒吃,藥也忘了買。


直到衛生間傳來洗漱聲,我才發現鄭雲溪回來得未免太晚了。


她看起來很開心,絕不是在公司加班。


我聞到她身上的酒味,下意識問了一句,她便冷淡地避開我,說我多管闲事。


我漸漸想起,我們認識之前,她好像的確不是個自來熟的人。


鄭雲溪喜歡玩遊戲,身邊朋友很多,但大多是遊戲搭子,並不深交。


隻有真正被她認可接納的人,才會得到她的熱情回應。


我永遠記得校慶那天,室友發現了鄭雲溪的朋友在她裙子上做手腳的事。


告訴我時,她已經開始表演。


我在舞臺側面候場,看到她有些無措地遮掩裙角,心不在焉地跳舞。


眼看她要下場,室友們踢了我一腳:「木著幹啥啊?幫忙都不會?」


我借給她一件外套,看起來鎮定自若地上場主持。


可其實我握著話筒的手心全是汗,怕她像對待其他男生一樣對我。


後來她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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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那一套。


道謝,請客,加好友,說再見。


室友捂臉:「鄭雲溪是個遲鈍的,你怎麼也這麼沉得住氣啊?但凡熱情點呢?」


我不,我就要從朋友做起。


鄭雲溪膽子小,被不熟悉的人表白,一定會嚇跑。


她朋友太多了,根本分不清誰更特別。


我要等自己變得足夠特別,勝券在握時,才能開口。


5


在慢悠悠和鄭雲溪做了幾個月朋友後,我才認真地表白。


我是鄭雲溪身邊唯一一個不喜歡玩遊戲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認真邀請她約會的人。


「鄭雲溪,我會用時間來證明,做我女朋友比做我朋友更幸福。」


那天,她的室友一邊偷笑一邊調侃我。


可我眼裡隻能看到她愣了一瞬後,因為害羞漸漸紅起來的臉。


果然,真誠才最動人。


我的穩扎穩打,又一次獲得了成功。


她甚至不知道,距離我對她一見鍾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室友們常說,像我這麼能忍的人,將來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但我要是做壞事,也一定讓人察覺不到危險。


我也這麼覺得。


能將暗戀隱藏那麼好的自己,又狠又怕輸。


在一起後,我們一起吃飯、約會、自習、考試,我對她有求必應,細致體貼。


同居後,我基本家務全包,主動做飯,即使工作逐漸繁忙,也會關心她的生活。


我沒覺得這麼寵愛她不對,因為我真的很想對她好。


不到 30 歲,我便從一個普通技術員工迅速成長為技術副總。


我沒給自己預留試錯的時間。


我要迅速成長,每一步都要成功,不能隨便犯錯。


鄭雲溪卻很散漫,在遊戲公司工作的她,除了經常加班外,從來不像我一樣死摳各種流程和細節,修改工作內容和調整工作方向對她而言隻是尋常小事,一切重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6


我總是忍不住對鄭雲溪提出一些小要求。


讓她別喝酒,因為她醉酒後總會胃痛,吐酸水,當然也會可愛地抱著我撒嬌;


讓她走路慢一點,不要蹦蹦跳跳,平地摔了無數次,每次崴腳後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讓她別熬夜,本來上班時間就長,早起好像能要了她的命……


我覺得自己都是為了她好。


又不是學生了,怎麼還是那麼放縱自己?


但她好像並沒有很開心。


我聽到很多人私下議論,說她要不是佔了同校的先機,這麼跳脫的性子,怎麼會成為我的女朋友?


我無數次解釋,她很好,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當初是我追的她。


可是沒人相信。


他們隻覺得我們看起來「不配」,說了一次又一次,眼裡的嘲弄從不掩飾。


後來,我讓鄭雲溪變得成熟點,不然別人很容易輕視她。


她好像沒懂我的深意,但還是為我做出了改變。


在外,她開始穿連衣裙、高跟鞋,掛著笑臉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就連我父母見到她,都誇她是格外乖巧懂事的好女孩。


再也沒有人說我們「不配」了,每一個見到我們在一起的人,都覺得我們看起來很「般配」。


隻是她越來越少出門。


隻有在家裡,她才能自在隨意地生活。


7


我媽打電話催我們回家吃飯,我這才想起之前的約定。


去接鄭雲溪,她的小學弟衝到我面前挑釁。


我絲毫沒把他放在心上。


鄭雲溪不喜歡太過熱情、一股腦往前衝的人。


看到她對小學弟客氣道別,我一面慶幸自己了解她,一面又嫉妒那個年輕人。


他可以毫不遮掩自己對鄭雲溪的喜愛,沒臉沒皮地靠近。


我當初卻沒有這樣的勇氣。


萬一被鄭雲溪拒絕,該有多難堪?


我真的很怕輸。


還好從朋友到男朋友,我一步都沒走錯。


鄭雲溪在我爸媽面前笑著提起結婚的事,我怕露餡,她卻好似已經不在意,嬉笑著糊弄過去。


那一刻,我無比心慌。


好似忽然察覺到她的疏遠,和這場荒唐的陌生人遊戲裡一直運行的嚴苛規則。


她真的在背對著我朝前走了。


到家後,我鬼使神差地提議:「我們不做陌生人了,做回朋友,可以嗎?」


其實這不符合我的計劃。


她這樣疏遠我,是我長久以來的計劃,我本該高興的。


可當她真的這麼做,煩躁卻一直抓撓著我的心。


我怕她沒聽見,又問了一次:「鄭雲溪,我們是從朋友做起的,也……也可以回歸朋友的身份吧?」


她沒有回答。


我知道,這就是拒絕了。


8


我覺得自己昏了頭,竟然比鄭雲溪先反悔。


冷靜了兩天,我讓自己重回正軌。


去醫院輸液,回Ťûₘ公司上班,和客戶應酬。


再堅持幾天,我就可以達到目的,和她分手了。


可拿了獎,喝醉酒後,我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電話。


這獎是我之前變成渣男的罪證,卻又是我幾年來最驕傲的工作成果。


我希望她來,又希望她不要來。


蒙眬的視線裡,她像往常一樣替我應付難纏的酒局。


我猛然驚覺,這樣的鄭雲溪與我記憶裡那個白月光已經全然不同了。


我改變了她,塑造了新的鄭雲溪。


而我居然要將她拋棄了。


回家後,我借著酒勁發瘋:「鄭雲溪,這遊戲不好玩,我們不玩了……好不好?你還像從前一樣,做回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啪!


巴掌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響亮。


鄭雲溪第一次打了我,氣得渾身發抖。


「周訴,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她眼睛瞪得很大,像浸在淚裡,淚不停地流:


「你不能親手養出一朵豔麗的玫瑰,看倦了,又想讓它變回向日葵。」


我第一次看到鄭雲溪心碎的表情。


一點也不好看。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我怎麼能讓笑起來那麼好看的女孩,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雲溪,對不起……是我說錯話,是我大錯特錯!你原諒我……」


可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她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9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開始發燒了。


醫院的藥好像不管用,我的病更嚴重了。


我想當面和鄭雲溪解釋清楚,結束那破遊戲。


我不想追求什麼新世界新生活了,我要回到自己的安全區,以後不做新項目了,我轉到後勤也沒關系。


不拿獎也沒關系。


我想回到鄭雲溪身邊。


可那該死的小學弟將我扔進了車裡,趕走了。


他一直在朝我得意地揚眉,好似在嘲笑我的愚蠢。


當我從昏迷中蘇醒,見到了來醫院陪媳婦產檢碰巧在急診看見我的宿舍老大。


他看我一身狼狽相,呵呵冷笑了好久,才慢悠悠地罵:「老四,我媳婦說得沒錯,你就是活該,你就是賤。好好一個女朋友,讓你折騰沒了。」


他媳婦產檢完過來,看見我,更是呸了一口:「出來產檢還能看見渣男,晦氣!臉色這麼差,怎麼,自作自受,遭報應了?」


老大拽她:「老婆,你說啥呢?哪有當著人家面說這個的……」


「我說錯了嗎?不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家伙?以為自己當個周總就了不起了?瞧不上鄭雲溪了?咋,人家大富豪娶個世界冠軍當老婆有臉面, 他也給對象報個貴婦進修班唄?那麼喜歡給他漲面兒的女朋友,花錢僱一個唄, 隻要錢到位, 服務可好了!」


我聽得臉色發白。


老大頓時頭大:「哎喲, 媳婦兒, 你可少說幾句吧!老四不是那麼虛榮的人……」


她摸著自己的大肚子, 朝我伸手:「周總,還沒破產吧?來, 提前把紅包給了, 孩子的滿月酒我就不請你到現場了哈。」


「嫂子說得沒錯, 我是挺虛榮的。」


我勉強笑了笑, 讓助理從我錢包裡取了一沓現金, 交給她。


大嫂收了錢, 哼笑一聲:「周訴, 我不白拿你的。最後給你個忠告,人家鄭雲溪好好一個姑娘,你但凡還有點良心, 就積點德, 放她一馬吧。」


說完把自己老公拽走了。


一個外人都能戳穿我的虛偽,鄭雲溪卻因為愛我, 這麼多年來, 默默忍受我對她的指手畫腳。


我想要她做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小女孩時,便能將她寵到天上去;


我想要她做個體面優雅的女朋友時, 便從小事開始管她。


我的步步為營在她的真誠和包容下顯得如此可笑、粗鄙、醜陋。


我籤了資產處置協議書。


【雲溪,最後兩天是周末,我們好好告個別吧。】


10


我給了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我試圖像從前一樣和鄭雲溪出去散步、吃飯、玩耍。


即使分手了, 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


如果真的成為陌生人,我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麼悔恨。


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再也不能近在咫尺地擁抱。


我會永遠失去她。


可鄭雲溪好像已經放下了我, 像招呼普通朋友一樣開啟自己的周末行程。


面對我的關心和體貼,她眼都不眨, 再也不會覺得開心。


一起玩劇本殺,她不嫌我笨拙,但也不會像指導同事菜菜一樣熱情。


NPC 摸黑闖進來嚇唬她時, 我下意識護著她。


她隻愣了一瞬,就避開了我的觸碰。


隻那麼一個瞬間,我就明白:一切都太晚了。


「一周陌生人」的遊戲, 走到了終局。


談戀愛時我曾陪她玩過幾次不同的遊戲, 人不夠時湊過數, 沒一次贏過她。


可是這一次我想讓她贏。


因為她贏了, 會笑得很好看。


遊戲的最後一天,我沒有再打擾她。


我已經失去了靠近她的資格。


去公證處的那天, 鄭雲溪隨意地扎了個馬尾辮, 低頭籤字蓋章, 將我們之間最後一點經濟問題也解決完畢。


分別時,她拎著檔案袋轉身走掉,辮子在陽光下一蕩一蕩的。


她沒有對我說「再見」, 我想這就是真正的告別。


她甚至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對她一見鍾情了。


先露底牌的人會輸。


我要死死攥在手裡,折磨我自己。


她已大步向前走。


而我——


親手殺死了我的愛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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