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起兒子,溫毓鸞臉上掛了笑。
「是啊!說起這個,五皇子到不像陛下,很像永王呢。」
「娘娘慎言!」
見她反應緊張,我不在意笑笑。
「貴妃莫要誤會我了,我是希望五皇子和永王一樣,可以做大將軍,保家衛國那。」
趙淳骞身體不好,連帶滿宮的孩子也多是病恹恹的。
隻有五皇子,自生下來便體質強健。
溫毓鸞起身要走。
我狀似無意地嘆道:「要是本宮的十五有五皇子的福氣就好了……」
她要行禮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閃了閃,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樣子。
送走溫毓鸞,蕭允悄無聲息地飄了下來。
「溫貴妃知道十五皇子的事!」
我冷哼。
我拽著她東拉西扯,不是闲得無聊,隻是要在我們的計劃正式開始前,試探一番。
「趙淳骞太自負了,毫不遮掩地把十五送到江南的行宮,有心人都能查到。你去挑一隊人,去江南,把十五帶回來。」
「娘娘!這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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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允顯然是極不同意。一旦十五離開江南,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打的是什麼主意。
「你要清楚,小主子才是至關重要的!」
我稍緩口氣,繼續道。
「我們的人哪怕快馬加鞭,到江南也要一月有餘。隻要我們加快動作,三個月內能事成,這便是最安全的路。」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十五,我的小十五,必須安全又風光的回家。
「今日本宮算是跟溫毓鸞過了明路,永王是一定要有動作的,這時候咱們隻需要加把火就夠了……」
我眼裡閃過冷芒,裝病做戲一場,可不能隻給溫毓鸞看。
蕭允附耳過來,聽了吩咐,便急匆匆地去準備了。
是夜,萬籟俱寂,隻有昭陽殿的燈火通明,弦樂不絕。
闲棋狼狽叩響了昭陽殿的門環。
「闲棋姑姑!」
宮人見到闲棋,顯然有些驚訝。
闲棋見門開了,不等寒暄,便往殿裡跑。
宮人見狀,忙攔著。
「姑姑,皇上在裡面那,別衝撞了。」
「我就是來尋陛下的!皇後娘娘不好了!」
見阻攔的宮人愣住,闲棋趁機越過阻隔,一邊跑一邊喊:「陛下!陛下!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不好了!」
絲竹戛停,內殿似是聽到了外間的吵鬧,有道極綽約婀娜的影子搖擺而至。
「早聽說宮裡的女人為了爭寵,什麼手段都能使出來,不想皇後娘娘也不能免俗啊。」
聲音嬌媚甜膩,言語卻十分大膽。
是蘇海棠,她香肩半露,雲鬢散亂,對各種打量的目光視若無睹。
趙淳骞此時也披衣出來,聽了這話,臉色也十分的不好看。
「皇後怎麼了?鬧到這來,朕又不是太醫!」
「陛下,皇後娘娘不好了!」闲棋眼裡含淚:「戌時娘娘便不舒服了,直說頭疼。現下把能叫的太醫都叫來了,都不大管事。」
「娘娘臉已經疼白了,此時進氣多出氣少,太醫說要請陛下去拿主意了。」
闲棋再也忍不住淚,嗚嗚地哭了起來。
聞言,趙淳骞臉色驟變,忙喊人擺駕苣若殿。
蘇海棠還要說上兩句,被一旁溫玉鵠拉住。
「陛下,咱們也很關心娘娘呢,可否一起前去。」
趙淳骞此時也顧不得美人兒,穿好鞋,抬腿便走,隻丟下一句跟上。
苣若殿此時一片寂然,除了內室偶爾傳出皇後的呼痛聲,餘下人皆默默不語。
「皇上駕到——」
見皇帝來了,太醫皆是松了一口氣。
皇後脈象虛弱,看著已經是不行了,皇帝來了發話,他們也好交代。
隻是這口氣還沒落下,就聽到他們的陛下不容拒絕地命令。
「你們若治不好皇後,有一個算一個,都去給皇後陪葬!」
趙淳骞說著,就要邁步進內室。皇後若是不明不白的沒了,隻怕上官家的老東西要鬧。
「陛下!」梁徹施匍匐著攔下皇帝,「皇後娘娘的病來的蹊蹺,臣等翻遍典籍也找不出病因。陛下龍體要緊,還是不要進內室了。」
趙淳骞腳下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做到外廳椅子上了。
「臣妾去看看娘娘吧!」
一直沒出聲的溫玉鵠見皇帝面色糾結,主動說道。
「臣妾聽著症狀,倒像是民間丟魂的樣子。教坊司魚龍混雜,臣妾倒是撞見過不幹淨的東西。也是機緣,遇到了一位師父,臣妾請他了一壺酒,他回贈臣妾一個錦囊,說是遇見難以醫治的病症,可以把裡面的藥丸個和水吃了。」
「拿出來給太醫看看。」
趙淳骞面露好奇,他身體一向不好,人醫的方法試盡,依舊不痛不痒。若不是怕朝臣反對,早想試試丹藥靈符,巫醫老道了。
梁徹施是皇後的專用御醫,此時他順理成章地被推出來拿主意。
他面露猶豫,最後還是咬牙應下。
「陛下,臣現在對娘娘病症束手無策,隻能借溫美人的藥丸一用。」
說著,便轉身衝溫玉鵠說道:「請娘娘隨臣進去。」
8
「巫醫的法子頗為古怪,你們看見了恐是不好,都下去吧。」
溫玉鵠揮退了內侍。
見我睜眼,她忙扶起了我。
「娘娘受苦了。」
我擺手,示意梁徹施把扎在我身上的銀針撤下。
銀針撤下,我瞬間感到清明。
剛剛在銀針的壓力下,我半夢半醒,昏沉得不行,好在尚有一絲理智,能撐著騙過太醫院。
我喝下溫玉鵠奉上的茶,潤了潤嗓子。
「你可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本宮的棋局擺好,你就隻能做棋子,本宮吩咐下去的事,你必須要不差一絲一毫的執行。」
「娘娘,我記得我為何入宮,我不悔。」
溫玉鵠搖頭,她跪在榻角,有著與一身寵妃裝扮不同的低眉順耳。
「你起來吧,一會兒出去,陛下問什麼你順著他說就是。」
「娘娘,」溫玉鵠猶豫開口:「我怎麼樣都是願意的,隻是,海棠……」
我挑眉,在宮裡待久了,倒是少見泥菩薩。
「她不是過得很是得意?」
我饒有趣味地打量她,想看看她怎麼回。
「海棠隻是嘴壞一點,在教坊司對姐妹們都很是照顧。看在她有意無意地幫了娘娘的份上,請娘娘事成後為她留一條生路。」
還不算太蠢,知道點明海棠的用處。
「她有自己的任務。」
我冷下神色,漠然開口。
溫玉鵠愣了下,便不再多言,規矩的行禮出去了。
海棠才是我原定的棋子。
出身風塵的花魁妖妃,這是一個多麼合理的清君側的借口。
之所以後來改選溫玉鵠,是因為我見到她畫像的第一瞬,就算定趙淳骞會收下她。
狗皇帝與賢福少年夫妻,賢福年輕時的樣子,是他揮不去的夢魘。盡管他下令殺了賢福,卻依舊病態的收集有關賢福的一切。
溫玉鵠的娘親當年為了保護她,委身賊人,讓她趁機逃脫。不想那伙強盜惱羞成怒,直接殺了她娘。此番機緣巧合,她也是一心報仇,才會如此配合。
溫玉鵠去外間知會我沒事了,已經睡下。
趙淳骞現在滿腦子想著巫醫的神奇,三言兩語就被她和蘇海棠哄走,根本無心看我。
太醫們見我無事也自行散了。
「那你呢?」
我看著垂首立在一旁的梁徹施,突然發問。
「談棋說,為本宮接生的差事,是你主動請纓的。」
「那時本宮和溫貴妃誰輸誰贏也未可知,你為什麼要著急投靠?」
「或者說,你為什麼不去投靠溫毓鸞?她是貴妃,我是妃,明眼人應該都會願意選溫貴妃吧?」
「臣有罪。」梁徹施跪了下去,「臣投靠娘娘,就是想借娘娘之手,查明姐姐身死之故!」
「說清楚,當初到底想借本宮之手查明真相,還是想借本宮生產的時機,為太子掃平阻礙!」
見還他不肯說實話,我冷然呵斥。
此言一出,梁徹施的力氣仿佛被抽幹,頭垂了下去,徹底匍匐在地上。
「娘娘,臣隻想給姐姐報仇。」他帶了哭腔,哽咽道:「我十三歲便認識姐姐了,哪怕知道她是皇家的兒媳,還是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我一路追到宮裡,看著她滿身鬱鬱地做著這中宮,我恨啊!」
「皇權傾軋,後宮亂如渾水,姐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沒了,我查不到兇手是誰,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姐姐留下來的骨肉。」
「可在為您接生的時候我覺察到了異常,後來也猜到兇手是誰!」
「我好恨!恨我為什麼沒有提早發現!恨我身份卑微如草芥!我恨我知道了真兇卻無能為力!」
我沉默地看著壓抑著痛哭的男人,沒在言語。
半晌,梁徹施似是哭夠了,木木地起身,行禮便要走。
「回去準備些丸藥吧。」
他眼神中迸出驚喜。
「制好後,悄悄地送去昭陽殿。」
天暖了許多,日頭也越發早的升起。
他含淚向我磕了三個頭,決絕地走向了半透黎明。
我看著窗間透過的微亮發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9
在趙淳骞的授意下,溫玉鵠口中那位有大機緣的巫醫被尋進宮了。
皇帝吃了「靈丹妙藥」,身體好了很多。龍顏大悅之下,封了那巫醫為國師,平日裡也很是尊敬。
國師大人咬定宮裡有不幹淨的東西,才會使帝後身體受損。
他拿著羅盤在宮裡轉了又轉,最終轉到了溫毓鸞的門口。
溫貴妃的寢殿被搜出了有關帝後、太子的巫蠱小人,如今被壓到了秘獄聽候發落。
五皇子還未來得及為求情,便又被人撞到書箱裡有寫了人名詛咒小人。
「本來陛下還有些懷疑,準備細查巫蠱禍事。誰承想,五皇子竟然在大朝上對著永王殿下喊救命。咱們陛下這下急火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蕭允向我復述著大朝上的熱鬧,眉間眼角盡是得意。
「原本咱們散播五皇子和永王的消息,也隻是想讓陛下生疑罷了,誰知五皇子竟然先信了!」
「好了,我們的計劃可能要變了。」我示意他冷靜。
原本以我的謀劃,這件事也隻會讓趙淳骞更加迷戀巫蠱的力量,從而讓我在朝堂上有空子可抓,如今看效果,倒是天助我也。
我去見了溫毓鸞一面,直覺告訴我,她有話對我說。
果然,她懇求我為她向皇帝帶句話。
「本宮自始至終都是陛下的人。」
「我初入宮時,是為永王遞了兩回消息,可陛下都知道的,我不會害他!」
見我不語,她越發瘋狂。
「上官月白!你是不信嗎!」
「他說了,我才是他心中的皇後,現在隻不過是權宜之計!是你挑撥得陛下!」
她這般模樣,已然是套不出什麼話了,我轉身欲走。
「永王要謀反——」
在我的衣擺即將甩出秘獄門口時,溫毓鸞突然大喊。
「永王當年從越地帶回了一隊軍士,放到了離京城百餘裡的山谷秘密訓練,我被抓當天,有人傳消息給我說,永王的親隨壓著辎重往京畿去了。」
「你快通知大將軍,調兵來保護陛下!」
她緊扒在獄門上,說得急切。
「貴妃竟如此關心陛下。」我走近,臉上的嘲諷不加掩飾;「怎的不早告訴陛下永王屯兵的消息?」
「是怕沒了功勞不能得到陛下寬恕,讓你將功折罪嗎?」
「我無罪!」溫毓鸞滿臉驚慌,「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割了她的舌頭。」
溫毓鸞還要掙扎,我卻懶得再多看一眼。
不說她別的陰司,隻是對賢福下藥一條,就足以取了她的性命。可惜我答應了溫玉鵠,隻好留她一條性命。
「永王,怕是馬上要反了。」
我召來蕭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