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痛吟了幾聲抱起來捂著:「小連你真好。」
門外傳來幾聲沉穩的腳步聲,裴言川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裴言川沉靜冷冽的聲音響起:「知道疼了?」
我掀起眼皮瞧了一眼來人,瞬間感覺小腹更疼了。
我用眼神詢問小連,是誰告訴裴言川的?
小連往後退了幾步讓出床邊的位置,趁機朝我搖搖頭。
裴言川坐在床邊垂眸睨了一眼:「前幾日陛下不還吵著鬧著要吃冰沙?如今知道疼了?」
我兀自翻了個身假裝沒聽見。
裴言川嗤笑了聲:「起來。」
我悶悶出聲:「為什麼?」
「起來喝藥。」
「我都疼成這樣了你還不放過我?」
裴言川的語氣帶著哄騙的意味:「臣讓李御醫給陛下開了服暖宮湯,陛下若是起來喝了,明日我就讓人給陛下送新的話本子。」
我有些心動了:「有多少本?」
裴言川淡淡道:「一口一本。」
每次裴言川哄騙我時開出的條件都很誘人,讓我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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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哼哼唧唧從床上爬起來,嘴裡還不忘念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被你毒死的。」
可能是裴言川說過不會殺我,也可能是這段時間裴言川太過縱容我了。
讓我變得沒有以前那麼怕他,也敢說以前不敢說的話了。
裴言川睨了我一眼:「若真是這樣,還請陛下不要放過臣。」
我苦著臉端起湯藥:「你放心好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一定會纏死你。」
「這樣最好。」
25.
圍獵結束回宮,好像有什麼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變的是我宮裡的人全都被裴言川換了一遍,每晚的例行寵幸也沒了。
沒變的是我依舊要早起上朝,面對一眾朝臣的上奏。
我坐在龍椅上忍著想打哈欠的衝動看著他們議事。
我坐在這裡的唯一作用就是時不時點點頭,然後在裴言川象徵性的詢問我意見時回答:「都聽攝政王的。」
然後在他們決定好之後下指令。
但今天明顯不一樣。
老狐狸丞相站出來:「陛下,臣有本起奏。」
我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點頭:「丞相請說。」
丞相拿著朝板拱手:「後宮兩年一無所出,臣倒是聽聞不少御醫給娘娘們都看過身體並無問題,御醫也給陛下看過身體並沒有問題,臣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原因。
「直到某一天臣聽聞一個消息才明白。」
心裡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用力攥緊了龍椅的扶手。
我深呼吸一口氣詢問:「什麼消息?」
丞相一臉篤定地說:「娘娘們一直沒有懷上皇子是因為陛下根本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此話一出底下的朝臣們議論紛紛:
「這是真的嗎?」
「陛下居然是女子?消息屬實嗎?」
我強自鎮定:「話可不能亂說,丞相有證據嗎?」
丞相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說:「臣敢說這話自然有證據。」
丞相微側臉揚聲道:「可以把人帶上來了。」
一女子身著宮女的服侍從門外進來,她跪在地上行禮: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丞相瞥了一眼說道:「把你知道的和看到的都說出來給眾人聽。」
宮女身軀微顫,拱手說道:「奴婢曾是服侍在陛下身邊的宮女,隻要是陛下的近身伺候就隻有陛下身邊的宮女小連,陛下脫衣穿衣、沐浴洗漱等都隻有小連一人在旁伺候。」
「奴婢還曾聽到過……」
丞相開口:「聽到過什麼?你可要把你知道的仔仔細細說與眾人聽。」
宮女伏低了身軀:「奴婢還聽到陛下和攝政王親口承認陛下是女子的事實。」
底下一陣哗然。
我被攥得發白的指關節突然一松,越是這種時候反而越冷靜了。
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就知道丞相開口一向沒什麼好話,沒想到是這麼致命的一擊。
終究是難逃一死嗎?
我的視線下意識看向裴言川。
裴言川一如既往地淡定,他遞過來一個安撫的眼神。
丞相拱手說道:「臣鬥膽問陛下,宮女所說是否屬實。」
這種時候辯解也無濟於事了,後續查出來牽連的人比較多,索性我自己一口攬下,我張了張唇正要承認。
「屬實。」裴言川搶先一步開口,「屬實又如何?」
26.
裴言川往中間走了幾步,他的氣息帶著點壓迫感,凌厲的眼神直直和丞相對視:
「陛下是先皇唯一的遺子,陛下不繼承皇位難不成丞相來繼承嗎?」
丞相被裴言川的氣勢唬住了,他不敢和裴言川對視:「攝政王莫不是瘋了?女子稱帝?簡直是荒唐!」
裴言川反唇相譏:「為何不能?陛下已繼位兩年,決策可出過問題?可發生過什麼大事?」
丞相不甘示弱:「陛下沒出事是因為陛下手上一直無實權,身邊還有攝政王您在旁邊幫忙決策。」
裴言川漆黑的眸子看著丞相:「既如此本王會一直在陛下身邊,丞相在擔心什麼?」
丞相不由得冷笑:「整個大國基業交於一女子之手,你讓眾臣如何信服?讓百姓如何安心?往後出事便是滅國的風險!
「臣記得先皇昭皇帝的二皇子平王爺的曾孫宋才英為人謙和,是個不可多得能力優秀的後輩,如今他人就在歷城。」
先皇昭皇帝?這不是前前任皇帝嗎?
先皇的兒子的曾孫?
好家伙,到底哪裡找來的?這都出五服了吧?
為了扳倒我還真下了苦功夫。
我追問道:「丞相這話是什麼意思?」
丞相不卑不亢地說道:「一國皇帝為女兒身實為荒唐,臣鬥膽舉薦宋才英替換陛下,並廢除陛下的身份拖入天牢。」
我倒吸一口冷氣。
我就沒見過比我還卑微的皇帝。
裴言川漫不經心旋轉手上的扳指:「本王看誰敢?」
下一秒步伐整齊的隊伍從門外進來,威嚴又肅穆的氣勢包圍整個宮殿,濃濃的壓迫感襲來。
宋齊走到裴言川身邊恭敬道:「御林軍已將殿內殿外都包圍起來了。」
「嗯。」裴言川不緊不慢地走到正中間,「誰還有意見?」
底下的眾人皆垂首默然,沒有人再敢開口。
裴言川沉沉的聲線傳遍整個宮殿:「陛下就是陛下,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該改變的是你們迂腐的想法。」
我愣愣地看著擋在我面前的背影。
27.
那日朝臣不敢對著裴言川叫囂,過後卻都集體罷朝。
我也連著好幾天沒有上朝了,周圍的侍衛巡兵也比平時多了兩倍,賀元洲也常常進宮找裴言川。
在這麼令人心慌的環境下,我連話本子都看不進去了,裴言川還能悠闲地喝茶。
裴言川掀起眼簾睨了我一眼:「臣臉上有東西?」
我解釋:「你看起來好像很闲的樣子,最近他們消停了嗎?」
裴言川輕輕轉了下手上的茶杯:「陛下很希望臣忙起來?」
我搖搖頭:「沒有。」
我冷不丁地想到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我若是一直當皇帝,那皇子怎麼辦?
我喊他:「裴言川。」
裴言川輕聲回應:「怎麼了?」
我疑惑地問:「我若是一直當皇帝,那你想要的皇子怎麼辦?我不能讓後宮的妃子們有孕。」
裴言川嘴角勾起細小的弧度,帶著試探性的口氣開口:「不是還有臣嗎?臣願意和陛下生皇子。」
我的眉心緊蹙,一本正經地說:「你不要這樣懲罰我。」
「……」
裴言川臉色明顯僵了一下,微微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宋知衣!你這張嘴除了會騙人,還會氣人。」
裴言川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把我的別名也逼問出來了。
從此他就再沒叫過我宋知屹。
我縮了縮肩膀,佯裝聽不見抿了口茶水。
現在正是深秋,御花園裡的花開始緩慢凋零,風輕輕一吹就脆弱得飄下來。
我緊了緊手指:「裴言川。」
裴言川輕輕嗯了一聲。
我的聲線很輕,仿佛風一吹就跟著飄走了:「裴言川,我會死嗎?」
裴言川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看著我,語氣帶著無比的篤定:「不會。
「隻要臣還活在這世上一天,陛下就永遠是陛下。」
28.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裴言川忽然就忙了起來,有時候一天都見不到一面。
直到裴言川突然把他的貼身侍衛安排在我身邊時,我忽然就慌張了起來。
我自知幫不上什麼忙,為了不給裴言川添麻煩,我和小連一直待在侍衛層層保護的寢宮裡不出門。
直到某天宋齊突然從門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身上還帶著血。
宋齊扣住我的手腕:「沒時間了,失禮了陛下。」
宋齊拉著我出寢宮往一處角落跑,我們鑽進了假山裡,他蹲在地上摸了摸按下一塊石頭,隨著石頭互相摩擦的聲音,地面上其中一塊地板開始挪動。
隨著聲音的停止,地面也停止了挪動,我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向下的樓梯。
宋齊抬手示意我趕緊進去:「陛下先進去躲躲,等陛下出來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小連先走了幾步進去探路,她伸手扶著我的胳膊:「陛下小心,奴婢扶著您走。」
「等一下。」我抓著宋齊的胳膊追問,「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出來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裴言川呢?他在哪裡?」
宋齊垂頭:「攝政王吩咐了讓屬下保護好陛下,其餘的屬下一概不知。」
宋齊是裴言川身邊的貼身侍衛,什麼大事小事都經他的手,就算派到我身邊保護我了,他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信!」
我用力擰起眉心,「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不下去了,我直接去找他!」
宋齊為難地看著我:「請陛下不要讓屬下為難。」
我的眼神掃過他的腰間,眼眸一頓趁他沒注意的時候立即抽出了他腰間的佩劍。
我反手把劍架在脖子上:「裴言川不是讓你保護我嗎?我要是出事了你也交不了差吧?」
「陛下!」小連和宋齊一同出聲。
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Ṱùₜ你說不說?」
宋齊咬咬牙:「丞相帶著宋才英領軍從宮外殺進來了,攝政王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們隻需一些時間等待支援從城外進來。」
我追問:「他們哪來的兵?裴言川呢?」
「這兩年丞相和宋才英一直私自養兵,攝政王……攝政王被刺客中傷了腹部,丞相等人進來時看不見陛下的身影一定會在宮裡搜尋,很快就能找到陛下的藏身之處,攝政王為了拖延時間,把自己扮作陛下躺在床上。」
我用力攥緊了劍柄,唇瓣被抿得發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攝政王來擋還能擋一時,若是其他人來擋可能一刻也擋不住,屬下勸過他,可是攝政王心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