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張嬤嬤的臉也白了,聲音顫巍巍地:“世子,這是怎麼說——?”
“誰——”她的聲音一下拔高,又怕嚇著她般努力抑制下來,顫聲道,“誰欺負了您?”
滇寧王妃的臉色雪一樣白,又頃刻間轉換成紅得要滴下血來,她呼呼喘著粗氣,氣息裡都是要噬人般的狂怒。
沐元瑜聽這動靜不對,忙放下手,道:“母妃,嬤嬤,別誤會,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沒有誰欺負我,我出門帶著那麼些人呢,誰也欺負不了我。”
滇寧王妃一下氣急了,說不出話來,張嬤嬤幫著急問道:“那是怎麼回事?世子小日子出了錯,要請大夫調理嗎?”
“應該不是……”沐元瑜本來甚是扭捏,說話都不敢看人,不是捂臉就是捂眼,但眼看滇寧王妃生了誤會,氣成這樣,她也顧不得了,坦白招道:“是我欺負了別人,就——這樣了,我現在也不能確定。”
張嬤嬤很不解地道:“世子怎麼欺負別人?”
一個姑娘家,還能對男人霸王硬上弓不成?她們家世子就算當男兒養大的,也不能霸道到這個地步吧?!
沐元瑜吭哧著說不出話來。
她總不能招出那一晚的細節來吧?她再比尋常姑娘膽大無畏也沒到這個份上。
滇寧王妃倒是終於緩過點神來,盯著沐元瑜,劈頭就問道:“是二殿下?”
沐元瑜愕然又敬畏地點頭——怎麼猜出來的啊?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呢。
“母妃,你怎麼知道的?”她小小聲問。
滇寧王妃餘怒未消,青著臉道:“你那年回家來,提到他就不對勁!”
當時她還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怕沐元瑜本來沒這個心思,她一點破提點了她倒是不好,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沒大人管著,總是容易吃了人哄騙。
結果——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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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瑜回想了一下,她是跟滇寧王妃提過朱謹深來著,不過當時她的心態可純潔了,就道:“那時候沒有呀,我就是隨口說了兩句。”
張嬤嬤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心底還是覺得女兒家的貞潔極重要的,她家小世子這麼糊裡糊塗就跟人好了,她難過得不得了,但要她苛責沐元瑜,她也不忍心。
沐元瑜跟一般的姑娘家就是不一樣,她打小那麼樣長起來,要同時以深閨千金的標準來要求她,本來就是矛盾的。
滇寧王妃壓著氣問她:“那是什麼時候有的?”
“就,不知不覺吧。”沐元瑜埋頭摳著手指頭,她又不好意思了,“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他一直對我都好,慢慢就……”
“對你好有什麼用,你父王當年對我還好呢!”滇寧王妃氣道,“他是不是長得也很好?”
沐元瑜小心翼翼地點頭。
“都是我的錯!”滇寧王妃一見,就痛心疾首地來了這麼一句。
沐元瑜有點迷惑地看她,滇寧王妃接著道,“當年你父王就是這副倒霉樣子,我就是看他生得好,才受了他的迷惑,吃了這大半輩子的虧。”
還有一句她沒說,但沐元瑜看出來了——怎麼這看臉的毛病偏偏傳了給她。
這就是愛女如命的滇寧王妃的邏輯了:有錯要麼是朱謹深的,要麼是她自己的,至於沐元瑜,不管她幹出了什麼來,都不怪她。
沐元瑜又好笑又感動,從椅子裡站起來去挨著她:“母妃,不是這麼說。喜歡誰這種事哪裡控制得了呢,生得好的也不全是壞人呀,人品跟長相沒有關系的。再說,我也不能特地去找個醜的才喜歡吧——那我可能喜歡不下去。”
是的,滇寧王妃有一點還是說對了的,她確實顏控。
她這麼柔聲細語的,總算把滇寧王妃安撫了一些下來,隻是她仍很不悅:“你什麼都不懂,總是他仗著大你幾歲,就勾引了你。”
“真沒有。他知道我是姑娘,騙了他,可生氣了,都不要理我了,是我一直跟在後面哄,才把他哄回來的——”沐元瑜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他放我走的時候,也是我主動的,他不要,拗不過我,才那樣的。”
沐元瑜原是難為情,但眼見滇寧王妃對朱謹深生出了很大誤解,隻好把一些關鍵節點上的事招了。
滇寧王妃聽得臉色十分奇特,聽完呆了好一會,方道:“這個二殿下身體好像不好?”
“是從前,他現在好了。”
滇寧王妃沒怎麼在意,繼續道:“我聽說,他們中原有一種風俗,身體不好的小娃娃,會假充做姑娘養大,以逃脫閻王爺的勾魂,他是不是這麼個情況?”
張嬤嬤在旁邊認同地點頭,不然難以理解他們怎麼會是這樣,她們世子是錯了性別養的,這個二殿下要是也錯了,就對了。
沐元瑜:“……”
不好,她把自己說得主動過頭了,導致朱謹深的人設出了差錯。
她眨了下眼,在心裡琢磨著怎麼往回描補一下,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滇寧王妃見了,聯想到她現在可能的身體狀況,立刻又心疼了:“好了好了,你先睡去,明日再說罷。”
事情已經這樣了,女兒總歸不是受了誰的勉強,沒留下什麼心理創傷,那就也罷了——不過是在外面荒唐了一下,有了而已,大不了悄悄生下來,王府又不是養不起!
沐元瑜也是真累,就打著哈欠,順從地被拉著去西廂安置下了。
☆、第150章
可能從京裡帶個小油瓶來是沐元瑜完全計劃外的事, 她躺到床上後,未免輾轉反側了一下——隻有一下, 很快就睡過去了。
這易倦易走神的身子現在不大聽她的使喚, 她也是無法。
香甜一覺醒來,張嬤嬤聽見動靜, 進來服侍她穿衣,滇寧王妃很快也跟著進來了。
滇寧王妃努力說服自己想開些, 到底不能真的這麼快釋然, 進來就壓著她問:“瑜兒, 你是哪一日跟他成的事?那之後小日子就停了嗎?”
沐元瑜握著臉老實點頭,又回憶著把準確的日子說了。
滇寧王妃不忍訓她, 聽了又憋不住,點點她的額頭:“你糊塗成什麼樣了,兩個月沒有, 都沒覺得不對, 我要不提, 你還在夢裡呢。”
“路上著急趕路, 沒有想起來。”沐元瑜可憐兮兮地撒嬌, “丫頭們大多跟我分散了, 也沒人提醒我。”
滇寧王妃想到她受柳夫人牽連露了餡——雖然這牽連繞了點, 亡命奔回來, 懷了身子自己還不知道,這一路不知吃了多大苦頭,心頓時就軟了, 道:“好了,事已至此,你不要多想害怕了,你隻告訴我,這個孩子你預備拿它怎麼辦?或留或打,總是由著你罷。”
沐元瑜聽到那個“打”字心頭就一縮,她還沒找大夫把過脈,並不確定是不是一定有了,要說現下就對腹中可能多出的那個肉團生出多少母愛,那是還不至於,但要說打掉,她下意識立刻就想排除掉這個選項。
吃事後湯藥預防,跟真有了打掉,可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滇寧王妃看她的表情也看出了答案:“我知道了。我叫人從外面請了個大夫來,你先不要起來,就躲在床裡面,叫大夫看一看。若坐實了,我就和你父王說去。”
沐元瑜忙拉住她:“母妃,說什麼呀?”
滇寧王妃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隻是通個氣,這事總要告訴一聲。放心,不會讓他訓著你,憑他自己做的那些蠢事,有什麼臉說你!”
她說著就出去了,沐元瑜囧著臉縮回了床鋪裡。
張嬤嬤幫著把帳子重新放下來,密密實實地遮好,隻叫她探出一截手腕。
很快大夫進來了,這個大夫從前沒有來往過王府,但也是滇寧王妃打聽好了有妙手回春的美譽的,他按住沐元瑜的手腕凝神了一會,請她換手,兩隻手都把過後,就起身彎腰道:“恭喜王妃娘娘,這位小夫人確是喜脈,已將兩個月了。”
他不知道沐元瑜的身份,不知該怎麼稱呼,不過依理推論,有孕的總是成了親了,所以便含糊說了個“小夫人”。
滇寧王妃自然不會和他解釋,隻忙道:“她身子骨如何?先期不留神,沒有保養,可有妨礙嗎?”
大夫笑道:“無妨。這位小夫人脈滑如珠,而充盈有力,本身底子是女子裡少有的健壯,往後月份大了,注意些就好了。”
滇寧王妃放了心,笑道:“如此就好。有什麼安胎保養的好方子,請先生就便開一個。”
張嬤嬤引著大夫出去,開方送診金同時請他封口等,滇寧王府是整個雲南府最大的勢力,說是壓在頭頂上的天也不為過,這大夫小小庶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傳沐家的闲話。況且根本也摸不著頭腦他看的是什麼人,想傳也無從傳起,當下拿了厚厚的診金,連聲應著走了。
沐元瑜翻身起來,摸著小腹發呆。
真的有了——?
確定了下來,她還是覺得滿不可思議。
屋裡沒有外人,她忍不住掀開小衣往裡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白白的,因為她坐著的姿勢有一點嘟,橫看豎看跟從前都沒什麼不一樣。
滇寧王妃轉頭見她這動作,稚氣十足,心下又憐又愛——還是個孩子呢,忽然就要做娘了,總是那病秧子二殿下不好,他就不懂得克制一點!
“別掀著了,仔細風吹了著涼。”滇寧王妃走過去,替她把衣服拉下來理好,一邊教她,“時候還早,再過兩三個月才會顯懷,有的人慢,還會再晚一點。”
沐元瑜道:“哦——”
“你在這裡呆著,我見你父王去。”
關於要告訴滇寧王這一點,沐元瑜很糾結,可又不能不說,她瞞得再□□無縫,她的身體騙不了人,這也是昨晚她發覺不對第一時間就跟滇寧王妃招了的原因。
但要再去跟滇寧王招,她還是覺得,那個,挺尷尬的——
所以滇寧王妃要代為出頭,她就慫慫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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